食药者

作者:幽游

《惊蛰》
一.食药者
灿金的阳光透过有着精细印花的米黄色窗帘,一缕缕的错落着映亮了屋子。
“吃啦——”的一声,有少年拉开了窗子,晨时所特有的清新空气瞬时迎面涌了进来,裹着早上露水的味道。
 窗外,有白色的大鸟飞过。
 溅起了一片轻柔的恍惚。
  少年拧开面前的一排排瓶子,微微倾斜,扣在手里一颗又一颗白色的药粒,送入口,用水服下。白水在透明的玻璃杯子里微微的晃荡着,细碎的阳光让少年举着杯子的修长的手指泛出了淡淡的透明感。
  少年随手放下杯子,信手扯下了冰箱上的备忘贴。
  白色的笔记纸上划着精致的花体字。
酷拉:
  这两天我去洛马尔大学做演讲,暂时不会回来。
  这是南边举办画展的入场券,这个城市很好,多出来走走。
  另,取药时带好处方笺。
落款:夏娃
  被换作酷拉的少年小心的撕下粘贴上的入场券折好,踱至桌边开始早餐。
  细细的咀嚼。
  白瓷杯的釉反射着莹白的微光,温润的牛奶在杯子的外围挂上了奶渍。
  一切都是平静到安详的样子。
  “出去……走走……么?”少年喃喃的自语着。抬头望向窗外。
  侧耳,可以清晰的听到几条街之隔的钟楼里的钟声一荡一荡的蔓象四面与八方,激起的碎片就那样迅速地没入了附近随处而见的石头墙,不动声色的。
  这里是蒙马特尔。
  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整整一年。
  少年拉回目光,落在了大小不一错落而置的药瓶上。
  “确实,该取药了……”
————我们总在寻觅,可遍地却是无效的药。
   酷拉皮卡有些怔然的看着面前汹涌而来的人流,地铁口的繁闹让他有着瞬间的恍然。
  “太久没有出来了”少年苦笑。
  带着闷热气流的风鼓起了酷拉细碎的金发。露出了黑色的眸子。本该晶亮的眸子却是杂然的颜色,莫名,迷茫与深深压下的苦痛。静静的流淌,绝望然却有力。少年精致的面容也泛着苍白,有着病态的疲惫。
  步入蒙马特尔地下四通八达的地铁甬道,不断的走,走。
  甬道的墙壁是古老的锈色,有着斑驳掉落的漆寂静的散落在角落。
 如若不是墙壁上张扬的大张大张的颜色绚丽的各种海报和意志坚定的矗立在旁的自动售货机,生出的时间倒退的错觉恐怕会更加的深刻。
  这里是蒙马特尔,一只优雅的波斯猫,美丽,冷漠。
  人们步履匆匆,眼神冷直。却倏的有悠扬的乐声自宽阔的道边飞扬。
  流浪音乐人。
  以前从未亲眼见过的群体。
  优雅而翩翩跹的调子,携着海蓝色的光华静静的流淌。
  寂寞城。
  这里。音乐人们演奏的水平与音乐学院的学生无异。
  很多人好奇为什么他们的水准可以那样的高,是因为在蒙马特尔,流浪音乐人也是需要考核的。每一年半都要在上千名的流浪音乐人中进行筛选,通过筛选的人才被准许在蒙马特尔的地铁甬道里进行演奏。
 蒙马特尔的甬道内,音乐花朵一样的在阴暗的寂寞的角落里旁若无人的芬芳着。
 在蒙马特尔,可以拥有一切,也可以失去一切。
  可是总有些人,已经不存在拥有。
  就像这些甬道里的花朵,芬芳着成为过去。
  或许能留下印痕,或许什么都没有留下。
  落寞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愣在那里……听着小提琴奏了一曲又一曲……
  有一种莫名的战栗,渐渐的浸入四肢百骸……像溺水一样,逐渐的沉入最底层……连稻草……都没有……
  还记得……那种绝望……
  自此再也不曾离开。
  已经失去到……再也没有可以用来失去的了。
  “嗨~想听什么?”衣着简单干净便服的青年突然发话。还不忘冲着酷拉呲牙一乐。暖暖的灿阳般  “小鬼你站了好长时间呢。”
  “圣……圣都”突然的发话打断了酷拉皮卡的思路,圣都二字不禁脱口而出。
  小……小鬼么?酷拉很不舒服的皱眉,却惹得青年哈哈一乐
  圣都……自己敬重的老师所将要教授的曲子。并且成为永远遥遥无期的“将要”,停留在了12岁那年的夏天。
  那年他亲手埋葬了他。
  青年的演奏很精湛。无可挑剔。
  痛苦开始泛滥在酷拉的眼里,一层又一层。隐形眼镜下的翠绿的眸子开始异色。
  演奏戛然而止。
  “小子,那么难过干嘛还要听。”青年慵懒的靠在了墙壁上,音色低沉。
  “因为不听,也会很难过吧。”酷拉沉默,面无表情。
  “啧,小鬼嘛,别说的那么沉重。”青年重新摆好姿势,手臂拉开优美的弧线,即使没有光线,青年依然夺目。“你脸色很难看啊。”末了,轻轻的一句。
  恩,该看医生……了。
  走出甬道的酷拉被阳光晃的有些眩目,伸手遮拦。
  茫然一片。
  小鬼……还是小鬼么?还只是小鬼么?!
  不甘撕裂心底,攀爬而上。滋长出许多的情绪。
  3天。
  酷拉没有去看画展,而是在蒙马特尔的地下漫游。
  列车呼啸着,延伸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不管是热闹的大街,还是沉睡的老房子。没有人质疑这样微微的震动。
  直至夜晚。
  住所里。
  酷拉把兜里揣着的买回来的药放在了台子上,回头问好。
  “夏娃阿姨。”酷拉停顿了一秒“城市很漂亮。”
  “呵~”身材高挑的黑发黑眼的漂亮女人轻笑,眉头却不经意的皱眉“这孩子……”心里苦笑。
  看着眼前苍白脸色的孩子服下阿普唑仑,氯肖西泮,安慰剂和抗抑郁剂……太多太多的药剂了,夏娃的眼中也闪现出来了无措。
  怎样,才能要这个孩子好起来……
  即使自己已经在最及时的时候禁行了危机干预。这孩子,还是患上了慢性PTSD。
  也是一中必然了。
  这样多的药,只是不想经历噩梦。
  低吼的声音,浸透衬衫的冷汗,血色的眼睛,无妄的泪水,剧烈战栗的身躯。一切的一切,绝望与悲恸混合。
  刺骨,锥心。
  夜色沸腾。
  “夏娃阿姨。”没有欲言又止,酷拉的眼里,是坚定的神色。
   决绝的坚定。理智而又鲁莽的混合色。
  没有佩戴隐形眼镜,身着传统服饰的酷拉皮卡,身边充斥着绝对的压抑感。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和保护。但是我无法放下,看到他们血红色的空洞的眼眶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放下了。”
  恐惧,终于全部化为仇恨。
  每一夜,都会做同样的梦。
  自己埋葬,埋葬掉所有的族人。就那样机械的,一张又一张的面目,出现在面前。空洞的双眼,在诉说仇恨。
  眼眶,一直流血,不停的。
  大地已被血水浸红。残忍的不断的向四周蔓延。
  满手鲜血了。却还不停的埋葬。埋葬。
  可以清晰的辨认出,自己埋葬的每一个人。
  然后。
  最后一具,是自己的尸体。
  于是醒来。
  空气已被压制出了肺部,艰难的呼吸。
  每一次,都在崩溃的边缘。
  绝望,绝望的好想死掉。
  就此死掉。
  复仇……
  复仇!
  不在回头。
  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他们的眼睛,他要寻回!
  PTSD的症状开始好转。
  梦里,不在有尸体。
  取而代之的是望不见尽头的黑色的棺木。一排排的紧挨着,看不到尽头。
  寂寥的大地,滴血的残阳。
  总有一个,是自己的吧。
  那沉重的,漆黑的,棺木。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生活”夏娃说的很无力,却实在无法想出还能说什么,能让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可以终止他的行动。
  很聪明的孩子,会不动声色的照顾别人。会很温暖的笑。
  都是以前的他。
都是,以前的。
  终于,不可逆转的,向前行进。
  夏娃不是没有想过。酷拉皮卡以这种方式来结束噩梦。
  自己做的,只是到了让他平静的生活了一年的程度。
  平静么?夏娃自嘲的笑。
  她看到过他扭曲的面容与滴血的眼。伤害,一重又一重的叠加。
  伤口太重了,于是用另一重伤痛来压制原来的疼痛。晦涩的,静止的,坚定的,毫无希望……却也毫无反抗……
  仇恨,一旦铸成就太难消融。陪伴终生。
  已经……不能放开了……
  酷拉皮卡血色的眼眸,已经公告了一切。
  一切的话语都无力的颓然地散在了空气中……无从寻觅
  终于饮用了……有效的药。
  大量的……毫不犹豫的吞下。
  药物中毒……
————工作室里
  喃喃自语的声音。
  “这个心理学的学位有什么用呢?恐怕,连你的儿子都要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了。”夏娃的长发顺着指缝滑下,一同滑下的,还有泪。
  下落着滴湿了纸张氤氲开来。
  桌子上,是夏娃大学时代的合影。
  与一个,身着独特民族服装的漂亮的金发碧眼的女人
  Good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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