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宣言与主角发展弧线

(这是长评《自由宣言与主角发展弧线》的第二部分。)
而笔芯经历的人物发展弧线是：天真理想 → 深沉叛道 → 冲突反思
截至全文中段的八星系隔离、笔芯的命运一朝发生急转弯之前，基本可以说，笔芯知世故而不世故，身上充斥着天真的理想主义人本主义圣母之光。他有着最理想的人格，一种真正的文明与纯粹。在这里要特别说的是，笔芯的这种思想倾向，不只是天生的性格以及成长中获得很多很多爱与呵护完全能解释的。在8.9章，笔芯走马上任战时特别统筹顾问，曾和爱德华总长讨论了下陆信对八星系的影响：
　
　　→ 爱德华总长说：“如果我们生来不知道什么叫‘尊严’，当年在海盗统治的地方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未必是件坏事，猪和狗也有喜怒哀乐，你看它们在养殖场、在田间街上乱跑乱跳，也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并不因为知道自己是猪狗而自卑痛苦，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生活抱过不切实际的期望，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让我们在愚蠢和安乐里死掉呢？”
　
　　→ “总长，”陆必行走到他面前，略微蹲下来，仰视着佝偻的男人，“自由和尊严是人的天性，不是陆信将军带来的，当年你们之所以愿意跟着他，不就是因为他点着了你们自己心里的火吗？你知道自己最深的痛苦，就明白别人的痛苦，看透了自己，也就看透了那些疯子傻子和坏胚。”
　
　　→ 总长一震，透过那双年轻人的眼睛，他仿佛突然看见了百年前的陆信，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爱德华总长从笔芯眼中看到了陆信，显然不是二人长得像，而是他们同样坚信自由和尊严是人的天性，同样坚信八星系这样的地方、八星系这样的人民，心中依然有一把可以点燃的火。基于独眼鹰追随认同过陆信，又一手养大了笔芯，一个顺理成章的推断是，接受了陆信信念的独眼鹰，在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的日常互动中，又把它传递给了笔芯，达成了薪火相传。
　
这也是为什么笔芯一直给林似曾相识的感觉，北京星上纠缠了他5年他还特意跑去给星海学院开学典礼站台，为什么笔芯会问将军我是不是出生以前就认识你了：他们的精神理念共鸣比他们自以为的要深远许多。林曾支使一帮菜鸟去当诱饵送死，笔芯相信他，林从未承诺保全基地，笔芯还是相信他。当林盘算着联盟的勾心斗角时，他会下意识地避开湛卢像笔芯一样的带着天真意味的目光，然而，最后，这个自以为阴暗深沉的前联盟上将又一边顶着笔芯的纯粹目光感觉像污染一片初雪地，一边说着“也许你该试试喜欢别人”，一边把笔芯叼回窝吃落肚。
笔芯比林自己更明白他的价值信念所在，林也自始至终都无法抗拒文明理想真挚的笔芯的吸引。
　
促成笔芯从天真理想蜕变发展的，同样与“自由宣言”这个“卖高分”脱不了干系。
曾经，对于笔芯这个用种种看似“圣母”之举践行自由宣言精髓的贫困地区乡土小青年而言，“自由宣言”是美好理想的遥远联盟的旗帜，是点燃八星系父辈们心中那团火的燧石。满心星辰大海的工程师陆校长，不会对它特别狂热关注，也不至于对立陆信像产生什么情绪问题。但随着湛卢修复“禁果”名单的显现，充斥着权贵阶层支配被伊甸园麻醉民众的联盟，彻底在笔芯面前显示出了虚伪的真面目，而自由宣言，在他眼里也成为了盖在联盟权力支配丑恶现实上面的一块遮羞布。
他痛恨丑恶的联盟，连带着，把遮羞布也恨上了。他说他不信自由宣言了，他把他当成动荡时期的精神鸦片，发誓将来要铲平它。
——这是笔芯的“叛道”，故事明线侧重叙述的人物产生内心黑暗、思想发生弯路。
　
也许笔芯真的打算铲平陆信石像下自由宣言，但他心里的“自由宣言”、他让爱德华总长感到与陆信相似的信念，却从没在他的心底铲平。
在笔芯十六年“叛道”的□，他们最惨的时候，只有龟缩在银河城基地当光杆司令，然而笔芯压着手里的武装，没有往外打，最后是摸索出了一点道路，才开始几乎和平拿下启明星、建立军工厂。曾经在陆信石像下狂饮放歌的八星系自由联盟军元老们打起了内战时，笔芯在书桌上留下了四道刻痕，却没有铲平石像下的自由宣言。当然，在十六年“叛道”的过程中，还有“幸存”这样的酒和修复工程队偷渡这样的事，煨着八星系心里的那团火长明不灭。
——这也是笔芯心中不灭的理想信念，是这个人物初心不改的精神内核与人格底色。这是为故事下一步合理发展铺垫的暗线。
　
目前笔芯正经历的，应该是因为林信仰自由宣言而引发的自身观念冲突，及对自己关于自由宣言的认识的反思。这一冲突和反思集中体现在一个问题上：八星系与联盟的关系该何去何从？具体展开有待 pp 娓娓道来。这里需要特别说说的是，笔芯曾对爱德华总长说过：“你知道自己最深的痛苦，就明白别人的痛苦，看透了自己，也就看透了那些疯子傻子和坏胚。”
　
经过梳理可以看出，笔芯的人物弧线发展也与“自由宣言”这个“卖高分”紧密相关。而从叙事结构来看，林静恒和笔芯的两道人物弧线的抛升此起彼伏，像两条彼此碰撞、相辅相成的旋律，可谓《残次品》这篇乐章的精义所在了。
　
3. 回到自由宣言
自由宣言是什么？它不该是词与句。
笔芯痛恨丑恶的联盟，连带着，把遮羞布也恨上了。
殊不知，如若不美丽，不令人向往，不是人心真正追求的，又何有被利用、拿来遮羞的价值？
　
在林静恒处身风雨飘摇、灾祸已露端倪的时刻，pp 写了一段（111章）林和白银十卫重申对自由宣言“奉”与“行”，正点出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宣言，自由宣言的真正意义所在。不是伍尔夫之流以守护理想之名行肮脏之实，也不是林妹妹那样纵容光大人性的恶去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而是对生命、也就是对“人”本身的尊重。
　
如果一个人选择看伍尔夫、林静姝，看他们俯瞰众生、翻云覆雨、迷失在犬儒虚无之中，当然感觉不到自由宣言的是什么、它的意义，感觉不到《残次品》的世界里存在对生命和人本身的尊重。
如果选择看陆必行，看林，看白银十卫，看他们选择立足于鲜花与泥泞并存的真实人间，看他们的触动与思考，看他们在每一次事件中、每一个具体的选择面前所采取的决定与行动，就会依然感觉到自由宣言的力量，明白它的含义，感觉到作者笔下对生命和人本身的尊重。
　
定义一个人的，不是 ta 说了什么，而是 ta 怎么做的。
自由宣言究竟是什么，不是纸上字句，而是人们对这些字句的遵守与守护、思考与奋争，它是从真正践行它的行为、人的身上，折射出来的。
　
最后，不论八星系人民多“垃圾”，还是民众能被伊甸园控制思想，愚昧瞎眼，都不意味着生命和人本身不值得尊重。
当民众像猎物一样被引诱到依赖伊甸园的陷阱里，当民众像马戏团的动物一样按照伊甸园给的刺激条件反射，有什么理由指责他们、审判他们、屠杀他们？高高在上地觉得他们的鬼样子，证明生命和人类的尊严不再值得守护？
这恰恰是生命和人类尊严亟待守护的关键时刻。一旦失守，“他们”变成了陷阱中的猎物、刀俎下鱼肉、火圈里的狮子，和“他们”同类的“我们”，也是陷阱中的猎物、刀俎下鱼肉、火圈里的狮子，“人”从此消失。
#感觉自己像鼓吹向法西斯宣战的神棍(⊙▽⊙)#
#谢谢耐心的小天使们读完这号长篇大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