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万春街》

“直到千禧年，即将三十而立才学会如何去爱的陈斯江第一次承认，她不爱妈妈，妈妈也并不爱她。”
“这一刻，西美明白，她最生气的是斯江把斯南从她身边抢走了，或者不能说是抢，是偷走了。”
原来如此。理论上可以理解，但是我好像不太能共情，这可能真的是有兄弟姐妹的作者才能精准传递出来的，微妙的偏爱，矫饰的偏爱，明目张胆的偏爱。虽然不能共情，还是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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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划过：拿着彩色照片忍不住亲了好几口，小心翼翼压在玻璃台面下的她；棉签从鼻子里掉出，结结实实挨了巴掌流了好多血，捂着脸不说话的她；空旷的球场上，一个人倒挂在单杠上，头发扫地用力荡啊荡的她……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小时候的顾西美应该是懂的。我曾经以为年少的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不曾主动抬头关心理解过他人，以为她觉得所得一切理所当然。也许不是这样的。敏感的她是能够感受到哥哥（姐姐）的爱护的。虽然好像没有明确写过顾阿爹阿婆怎样“端水”，但顾西美一定是被父母偏爱的那一个，因为被爱的少的人，是能够明显感受到疏远的。但西美只是感受到爱，并不太会表达。她可能试图理解过哥哥姐姐弟弟，尝试（以自己的方式）关爱/教育他们，但是她失败了；她想要好好学习好好学琴，成为父母家人的骄傲，她也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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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努力和坚持在无序的青春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孤立无援。她是不是该恨谁呢，恨家人？恨自己？似乎去新疆能够实现价值，能够被肯定。她去了。继续努力，顺着国家的胡萝卜和大棒，艰苦奋斗，建设边疆。她妥协了，顺从了，人生有了肉眼可见的成就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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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斯江是顾西美的面子，她足够优秀，值得骄傲。但是是从哪一刻开始，觉得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是看到她和舅舅舅妈大姨的亲昵，看到她的课外书和日记，听到“别人”（弟弟弟妹）和自己谈论女儿明显比自己更了解？西美虽然居功，但敏感的她其实知道女儿的优异并不全属于她。她自然是感激家人对女儿的照顾，可她的人生中能够掌控的事情真的不多，真正属于她的人也不多。她对斯江学业严格、努力存更多钱寄回家，可以看作是她爱面子，看作是亲兄弟明算账，也可以看作是她的责任，她的害怕，她的占有欲的“爱”。陈斯南才是顾西美的里子，即使她调皮捣蛋，常常顶嘴，不那么优秀，但她踏踏实实是自己的，是看着她长大陪在自己身边的。斯南的性格说不出更像姑姑还是更像舅舅，总之以一种奇特的状态和顾西美的拧巴互补了。爱可以通过电话、信笺传递，但远不够，爱不光是讲出来写出来的，更是做出来的，是应该在每一个细节里被润物细无声地体察到的。所以吵再多架动再多手，陈斯南也确切知道姆妈是爱她的，西美也一样，她知道斯南是理解她的辛苦懂得她的付出的，是帮她的爱她的属于她的。她们能够第一时间体察对方的情绪并给予回应，在生活点滴上相互照顾，共同面对困难，安抚陪伴，在异乡的土地上互相依靠。这些都和陈斯江（的优秀）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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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微博转了太宰治的一段话，“太敏感的人会体谅到他人的痛苦，自然就无法轻易做到坦率。所谓的坦率，其实就是暴力。”这段话在脑子里过一遍的话会觉得是形容斯江，但当时我脑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是顾东文。顾东文还不够暴力吗？他的暴力是表面的，有选择的。顾东文可能真的没有顾北武好看，但“社大”的他一定是比顾北武“聪明”的，不是那种知识性的宏观的聪明，是更微观更敏感更自由的。顾东文生命中有几个没办法的女人，顾西美是其中之一。有时候亲人之间的伤害最能致命，因为他们精准知道你所有的软肋和痛点。顾东文当然知道。他知道顾西美自私冷情骄傲懦弱，也知道她善良勤劳内敛自卑，他知道西美所有的努力、坚持、失败、狼狈、妥协，懂得她的矛盾、挣扎与世故，甚至理解纵容她错误的选择。而他选择沉默，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妹妹，从小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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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敏感是保护他人，有人的敏感是保护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西美和斯南又是相似的。只是斯南更聪明（又没有哥哥保护），能在细枝末节中迅速厘清利益关系并加以利用不让自己吃亏。而顾西美在体察到一些微妙的不利之后，似乎惯用的是“逃避”？逃避自己怎么样也无法处理好的，和家人的关系。我不太能想象有朝一日西美返回上海之后的情况，她在沙井子是孤独的，回到上海就更孤独了。她像我们很多普通人一样，会有一些因时因地因利益的同事/盟友，却始终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陈东来甚至算不上合格队友），所以她更害怕时间和距离。可她还是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给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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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血缘，时间和距离本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感谢作者没有让这个角色在那么多困难失败与孤立中更加市侩扭曲，她还要面子，她还有一点傲气，她还在努力上进，即使不那么灵活只会用笨方法。行文至三分之一，每个角色还在深入丰富，谜团和矛盾点都还等着后面的大招呢。西美和斯江之间的结，东文和景生之间的结，南红的事业，斯南（可疑）的爱情（？）。。。。。。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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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妈妈是爱你的，只是出现了一点点偏差，还需要一点时间一些契机，你再等一等。
(工作日写感想实在太混乱啰嗦了，然而思绪完全憋不住，但是还有好多没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