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关山同人

黎关山从外面回来。他臂弯里夹着东西，用布料裹着，径直进了黎宅。
他没有上楼，而是在一楼的浴室里简单清理了下，又进了厨房。
黎浅浅回来了，她注意到前厅地板上的长靴留下的泥印，犹豫了会儿，慢吞吞地顺着泥印往厨房走去。
“哥。”
黎关山侧过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外头的黎浅浅，平静地应了声，便又专心对付起眼前的那一小盆面团。
黎浅浅望着眼前简陋的厨房用具：石搭造的灶具，还是江水源当年教着搭出来的。灶具一侧架着一块巨大的石板，水源曾经在上头铺满了各种准备下锅的美味。
她的舌尖不安地在牙床内侧蹭动了一下，但舌根处因回忆而泛起的苦涩仍然顺着相距不远的脊骨传递到了全身。她看着黎关山忙碌的背影，咬了咬牙，上前了两步：
“哥，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黎关山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在盆中反复揉压面团，他听到妹妹的话转头扫了眼黎浅浅：
“帮我浪费吗？”
黎浅浅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她认真地凝视黎关山脸上每一处线条，那里流露出的无懈可击的嘲讽意味让他极其相似很久很久以前的他自己——冷漠坚硬，让人不敢靠近，但也极为安全。
然而这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受到伤害”的安全感显然只是一种错觉。
黎浅浅看向他的手，那双有力的手掌正陷在黏糊湿润的面粉中反复搅拌。这一切与他之前秉持的极致洁癖相悖。你甚至无法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感受到他的动作与“娴熟”两个字有什么关联。
可黎关山做起来却带着一种违和的享受。那是一种隐藏很深的感觉，你只能仔细地从他虔诚垂首的动作里捕捉一二。
黎浅浅张了张嘴，然后极为克制地将可能出现的哽咽吞进喉间。她沉默着看了会，忽然开口道：
“水源揉面的时候没有那么湿……”
她转过头试图用一种遗憾的眼神看向黎关山，但湿漉漉的双眼将她的讽刺意味降低到了最低：
“我觉得你加太多水了。”
黎关山手里的动作并未停顿，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直起腰用警告的眼神看向黎浅浅。黎浅浅耸了耸肩，回他一个坚定且真挚的眼神：
“我发誓，我见过很多次——我知道他的面团比你这个，”她用手指了指黎关山面前的，“要干一些。”
“不信你可以自己回忆看看。”黎浅浅被他看得有点怂，连忙做了最后的补充说明。
黎关山垂眼思索了一会。
有那么一瞬间，黎浅浅仿佛看到他的眼神里泛起了一道温柔的涟漪。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面团，嘴角牵起了一道几乎可以忽略的弧线，可这仍然代表着一种笑意，这让冷硬站立在厨房的男人一下子充盈满不可言说的幸福意味——就仿佛这个男人的幸福仍然有迹可循，仍然在他伸手可及的微小距离里。
黎浅浅忍不住上前一步，她忽然很想拥抱一下自己的哥哥，可不等她有所动作，沉静双眼里所有的光华都消失了。
黎关山闭上了眼。
他抿着嘴，深皱着眉仿佛在忍耐一波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
这种疼痛不是来自□□，但它仍然在一瞬间激发了肾上腺髓质分泌出巨量的激素。黎关山能感受到自己血管及皮肤黏膜在急速地扩张收缩中发出悲鸣，随着某些回忆画面的在他脑海中闪回跳跃，他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且令人无法忍受。
他的身体在自发对抗某种无法战胜的恐惧。
一波又一波恐惧伴随着对过去某个节点的回忆触发了□□自身的呼救讯号。它驱使着每一块肌肉每一条韧带开始颤抖、紧绷。
黎关山克制着自己用浅显且急促的呼吸来恢复平静。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突发性的心理恐惧，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尽管以往的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会在如海啸般的恐惧中溃败为齑粉，然而每一次每一次他总能挺过来。
他费尽全力睁开双眼，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一侧惊疑不定的黎浅浅。
“你说的对，”他用暗哑的嗓子缓缓说道，伴随着声音从喉间吐出，某种□□从内而外的裂缝被强制地填补。一切生死存亡间的抗争和忍耐犹如梦境般迅速消散，不留痕迹，“我需要加一些面粉。”
黎浅浅仍然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的哥哥。
他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战役，某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你甚至可以从他的鬓角看到些许汗意——可黎关山的谈吐是如此的正常，他的脊背仍然直得像杆标枪。
他仍然还是那个黎家举重若轻不可战胜的主人。
“我帮你，”黎浅浅犹犹豫豫地走到一旁，盛起一小碗面粉，加到黎关山手下的面团中，“你再试试看。”
黎关山点了点头，又专注地揉压起来。
“这真的挺难。”
“我光顾着跟水源吹口琴了，”黎关山垂首望着渐渐饱满起来的面团，低低地说了句，“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
“哦。”黎浅浅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她忍了又忍，还是无法阻止眼眶里的湿意凝结起来，她转过身急急地朝门外走去，“我去洗个澡，今天晚上等着吃你做的面哦。”
黎关山顿了顿，然后沉默着又开始了手中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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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明明做了面条我还要吃营养剂嘛！”
晚上伴随着黎浅浅超高分贝的尖叫声，黎关山带着他带回家的盒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了二楼。
他静静地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一直趴伏在床脚边的巨型猫科动物消无声息地迎了上来。它用充溢着悲伤的眸子凝视着黎关山，沉默而焦躁地用爪子撕扯着他的裤脚，用牙齿扯着让他靠近床上的那具水晶棺。
黎关山怕手里的汤面洒了，便示意墨脱回到他的手臂上，但墨脱低低吼了一嗓子拒绝了。它放过了黎关山的裤脚，转而一跃上了床，趴下轻轻用自己鼻子磨蹭水晶棺。
“我给你做了热汤面，不过不算很成功。”
黎关山把盒子和热汤面搁在床边的矮柜上，他先是静静地凝视了片刻棺中安睡的江水源，然后取过床头的那本《小王子》坐在床沿。
“今天正好读到最后一章，”他抬起头透过透明的棺盖将视线投注到江水源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你读的这本很有趣。念完了我再找一本你喜欢的。”
他开始低头读起书本上的文字。念了一会，黎关山忽然意识到这本书的结局有关永久的离别。
“小家伙，我还想听你笑。”
黎关山慢慢念出这一句，然后，他停住了。
他试图继续往下念，可一滴不合时宜的泪水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只能喃喃地又把那句话重复读了一遍：
“小家伙，我还想听你笑……”
他沉默了下来，静静地浏览过大段的章节，然后合上书，单脚跪在床沿凑近水晶棺，充满歉意地朝着江水源笑了笑：
“我们不读吧……这个故事不适合睡前读。”
墨脱发出低低的哀叫声。
黎关山轻轻吻了吻透明的棺盖，顺手取过床头柜上的盒子。他从盒子里拿出另一朵被时光凝固住的玫瑰，将它放在水晶棺旁。
“我带来了你爱的玫瑰，”黎关山侧过身倚靠在水晶棺旁，“无论多少朵都带给你。”
黎关山关掉了卧室的灯。
“我不离开你。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墨脱静悄悄地蜷缩在黎关山身畔，它的眼在黑暗中犹如宇宙中的两颗冰蓝色的恒星。而恒星遥望渴求的地方，与它隔着生死无期的距离。
“你也别离开我，乖。”
“晚安。”
黎关山沉沉睡去，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江水源羞涩地望着他，黎浅浅在一旁煽风点火地大叫。他看到江水源带着令他心动不已的甜蜜笑容，乖巧地凑近自己耳边，软软地说：
“关山，我很早就喜欢上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