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青龙图腾》

大漠番外三 心悦君兮君不知
“ 打开窗子向外看哪，
满天的星星数不见。…… ”

　　单超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摇头晃脑哼着从行走四方的挑货郎那里学来的西北小调。原来的房子被黑风暴刮了个彻底，连断壁残垣都找不到了，他们不得不新修了小屋。虽然依旧还是石头垒成的小小土屋，却让单超感到十分得意。因为这次几乎是他一手建好的，谢云只是搭了把手。仿佛一只刚刚成年的雄兽，终于有能力叼个巢去求偶一样喜滋滋和骄傲。
　　“ 一对对相好并排走呀，
　　 一样样的心事难开口。
百灵鸟可沟沟飞，
你是哥的勾命鬼…… ”

　　谢云牵马走到门外的时候，正听到这几句粗犷而不成调的歌词。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这情歌让任何一个妙龄少女听到怕是都要飞红脸。
　　“ 你说哥哥我不亲你—— ”
　　歌声突然戛然而止，谢云一偏头，只见单超满脸通红看着他，一副舌头被咬到的表情。
　　 西北的情歌直白热辣，谢云的出现突然让后面的歌词变得难以启齿，这让单超十分后悔自己的得意忘形，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谢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一歪头：
　　“怎么不唱了？”
　　单超踌躇了一下，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忙忙赶上去帮忙栓马。
　　“师父怎么才回？要不是你之前就说了晚回，我就要出去找你了呢，你看这天都黑了。”


　　谢云不置可否，慢慢喝了一口水，眯起眼睛捉狭地一笑：
　　“你这是看上谁家姑娘了？说出来师父给你上门去提亲。”
　　单超满面通红，却又无话可回，只得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说起来，上次那个胡族老板娘还想招你做上门女婿呢！你该不是看中他家女儿了？”

　　单超的眼睛看着地面，终于有些赌气地说道：
　　“师父为何没有同意？”

　　
　　天色刚刚暗下来，大漠的天空还隐隐现出一抹深红。天中高高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谢云没有回答，似乎是若有所思。半响竟然转到了平时教单超念书的石板前，一边拿炭笔在石板上慢慢写着字，一边说：“乡野小调倒也有些意思，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光线不是太清楚，单超只好稍微凑近了石板，只看上面模模糊糊写的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谢云转过头来，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慢慢说道：“ 相传春秋时楚国的君子皙坐船出游，有个越人船夫因爱慕他许久，抱着船桨对他唱歌…… 歌声悠扬缠绵，打动了君子皙，后来就让人翻成了楚语…… ”

　　“……船夫？”
单超紧紧握住的拳头微微发抖，“原来还有男人向男人求爱这种事……”
　　 谢云似是一笑：
　　“如何没有？战国时有龙阳君，西汉有董贤，就连本朝也有……”
　　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
　　“罢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不知？单超感到自己手心都沁出了汗，一边觉得自己再多问几句典故来历才比较自然，一边又仿佛逃学被师长抓住的孩子一样紧张忐忑，难道说他其实知道了？我对他的……
　　
　　谢云望着东南方，慢慢说道：“……我们，终究是要回长安去的。”


　　单超看他不再谈论“龙阳”、“断袖”的问题，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遗憾，问道：
　　“所以呢……”

　　“所以？这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会变成过去……”
　　单超闭了一下眼，终于有勇气转过来直视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半响谢云才说道：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回长安呢？”单超偷偷掐了下自己，吸了口气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随后单膝跪地，抓住了谢云的手：“师父，徒儿愿终身留在大漠，放羊牧马，终身侍奉师父……”说到这里他却是张口结舌，想好的措辞竟然无法出口。
　　谢云无奈一笑：“侍奉我什么？……为师比你也大不了几岁，想来也不需要你侍奉汤药，颐养天年。”说罢长叹一口气，双手扶起单超。

　　“……回屋去吧，起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