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言儿时番外

作者:半眸

抵不住小伙伴们的热情,一篇番外,聊表谢意,祝非生日快乐~
———————————————————————————————
懵懂岁月
这一生,隐言甚少做些任性、不计后果的事,却也曾在幼时懵懂之际有过天真的幻想,他从未曾与人提起,也不知璎珞是否记得,当年那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孩子,唯一一次逃走离家的真相......
九岁,在所有孩子仍旧是家中至宝,被呵护照顾的年纪,隐言却是在每日梵重的功课与训练,还有不间断的伤痛中走过来的。他不大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有的样子,他没有下过山,天渊城里也没有他这般大小的孩子。每日在训练中精疲力尽,在练功时流尽汗水,在惩罚里昏昏醒醒,不得叫喊,不得求饶,不得抱怨,这些才是他熟悉的日常。苦吗?确实是挺辛苦的,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事。
隐言记得,再小一点的时候,母亲偶尔会来弹琴给他听,会说些鼓励他的话,甚至有的时候眼睛里会流露出疼惜,只是这些,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再遇到过了,他不大确定,记忆中的那些场景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仅仅是他梦到的或者幻想的。他不敢去问,因为难以启齿,也因为,他害怕听到某个答案。
每日的晨训是由扎马开始的,并没有特定的时间,只是双腿下铺了几层宣纸,什么时候纸张湿透了,什么时候他才能起身。夏日五张冬日三张,原本是随着他年龄增长一点点增加的体量,可是与之前的监训不同,新来的落花似乎很喜欢找他麻烦,数也不数,便在一落宣纸里抽出了厚厚的一打。隐言垂了眸,安静地接过那些明显超过数量的纸张,开始在地上布置。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隐言曾提出过疑问,其实连质疑都算不上,他只是不解地问过是不是训练量又增加了,没想到被落花告到了母亲那里,变成了他逃避训练、不服管教、不懂尊卑的证据。狠狠责罚了一顿之后,他被告知要事事听从监训,不得违背。于是落花越发的变本加厉,于是功课变得越发艰难,难以负荷的训练越来越多,受到的责罚也越来越重,可隐言却未再说过一次。
汗透重衣,隐言已经整整站了两个时辰,脚下的宣纸才不过湿了一半,他有些撑不住了,腿打着抖,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下沉。落花一棍子打在他胸前,喝道:“什么规矩!再站不好我就要重新计时了!”
隐言惊恐地抬头,重新计时,便是同样数量的宣纸再来一次,这结果绝对是可怕的,也是他无法承受的。咬着牙咽下嘴里的腥甜,他催动内力强行冲开那些滞重酸涩的穴道,借着剧痛和运转起来的内力,终于勉强稳住了自己。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并不好熬,隐言用了全部精力来维持现有的姿势和清醒,在最下一层宣纸晕湿地面时,如刑罚一般的训练终于结束,他也终于迎来黑暗。
落花甚至吝啬于将水用在隐言身上。隐言是被窒息的感觉生生弄醒,落花的脚死死压在他胸腹,剧痛加上窒息,血从他嘴角蜿蜒流下,双眼也渐渐大睁。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落花终于将脚挪开,隐言倒向一边,双手护着胸前剧烈地咳嗽着。
“别装死”落花用脚踢了踢他的背,“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
隐言任自己倒在艳阳下,心中有着难言地委屈,苦涩的味道蔓延全身,半晌,他还是支撑起自己,一步步挪回了厢房。
连日来远超负荷的训练终于压垮了隐言,璎珞难得来看他,他却在最不想失态的时候昏了过去,黑暗来的没有预兆,他甚至来不及咬舌让自己清醒。再睁开眼,他已经被关在了柴房禁闭,门并没有上锁,因为隐言从不会逃。
即便没有额外要求,隐言还是挣扎着跪到了柴房中间。他有些绝望地自责,自己一定是让母亲失望了,怎么会这么没用呢?母亲难得亲自过来,却看到了这样的自己......他紧紧攒了拳头,懊恼地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彼时的他还不能明白璎珞的安排,他只当是自己没有达到要求让母亲失望,却不知,璎珞不过是不忍见他一次次在烈日下晕厥,再一次次挣扎着爬起来,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想让他休息片刻。
柴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隐言有些紧张地挺了挺背,正了正原本便跪得笔直的身体。出乎他意料的,进来的是个比他小一些的孩子,那孩子见到他,先是愣了下,然后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发出了“嘘”的声音,又悄悄地把门关上了。
小孩先是把自己藏到了草垛里,确认安全了之后才对他道“你是挨罚了吗?”
隐言懵懵地点了点头。
小孩皱了皱鼻子,“你阿娘真好,小吱的阿娘老是打小吱屁股的。”在他看来,跪着不动似乎比打屁股轻松很多。
孩子天真的话语让隐言的心猛地颤了下,忽略这些陌生而又异样的感觉,他垂眸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娘打屁股,痛,小吱就跑出来了。”说完,他有些得意地接着道:“小吱不见了,阿娘担心小吱,就不会打了。”
孩子的逻辑有些不清楚,隐言似懂非懂,“那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小吱记得路!”说完,他又有些难过,“可是天黑了,小吱害怕。”
隐言看了看天色,这时怕是没有人会来,他咬唇想了半天,最后轻叹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吗!”小吱眼前一亮,“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隐言。”隐言想要起身,身体晃动了下,向前倒去。跪得时间有些长了,两条腿麻木刺痛,立时让他疼出了一头冷汗。
“隐言哥哥你怎么了?”小吱拉了拉他衣袖问道。
隐言摇了摇头,缓过来些许,带着小吱出了柴房。
被小吱带出了好远,隐言才觉得出有些不妙,小吱的家似乎不在山下,而是镇子里的大户,隐言没有下过山,更没有走过这么远,他不确定能不能及时赶回去,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人,至少要说到做到。
“你个死小子,跑到哪里去了!”陈三娘在看到小吱的时候,一边数落着,一边却是把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小吱嘿嘿笑着对隐言使眼色,隐言没有看懂。他原本静默地站在一边,被小吱这么一弄,也引起了陈三娘的注意。他站得笔直,极有修养,陈三娘不由惊讶,也暗赞他的出尘气质。
陈三娘早期行走江湖,如今跟了陈老爷,虽然逐渐淡出,却也算半个江湖人,为人洒脱豪爽。她猜想隐言定是有什么身份背景,却也不爱多问,只预留隐言吃饭小住,被隐言推辞后便不再强求,倒是小吱将隐言拽到一旁,神神秘秘地咬起了耳朵。
他见隐言似乎没有懂他的眼神交流,特意来传授经验“隐言哥哥,你晚几日回去吧,你的阿娘就不会罚你了,还会做好一桌子你爱吃的饭菜哦。”
隐言愣了下,小吱的话虽不过童言戏语,但是在看到陈三娘的反应时,他还是不自觉地带入了母亲的身影,他想起了小吱在柴房里说过的话,如果他就这么消失不见,母亲会为他着急吗?会担心他的安危出来寻他吗?他不要什么一桌子爱吃的饭菜,他也不怕因为这次任性可能得到的惩罚,他只是有点贪恋那一个拥抱,哪怕是一个着急担心的眼神。
小吱的提议,他动心了,因此他消失了十天,让他无比期待却也无比绝望的十天,直到快要饿死在勾栏院时,他被抓回了天渊。对,不是寻找,而是抓回。母亲没有派人找过他,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没有一桌子喜欢的饭菜,没有拥抱,也没有什么着急的眼神,迎接他的是如雨般的棍棒,打得他连后悔的力气都没有。十天时间,从忐忑,期待,到恐惧,绝望,他不敢再奢求母亲的怜爱,而是害怕被遗弃。
从此之后,他再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冷静、睿智、果断、决绝,对自己严苛到令人发指。他强得撑起了天渊的整片天,强得一诺之言,无人敢疑;他习惯了做铜墙铁壁,习惯了倾其所有,承担一切。直到许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当年的母亲并不是没有找过他,她也曾彻夜担心,也曾偷偷派人寻他,也曾想给他一个拥抱,数落他的肆意妄为,却只能在那遍布的眼线下看着他受罚挨打,鲜血淋漓。曾经的自责,曾经的担心,曾经的害怕,原来他们母子连心,一同感受过。
最后,他只是淡淡一笑,或许,早已放下。
1
[回复]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 评论文章:一世江湖
  • 所评章节:118
  • 文章作者:半眸
  • 所打分数:0
  • 发表时间:2017-06-30 12:5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