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相见欢》

春临三月，人间处处芳菲。
“……我爹马上就来了！我不走！”
段岭从梦中惊醒，撞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我儿又做噩梦了？”李渐鸿下朝归来，身上一袭墨色皇袍还未换去，揽着段岭柔声说到。
“嗯…”自上京一战后段岭就经常重复这个梦境，“爹，以后不会再打仗了吧…上京那次要不是武独及时赶到，我就…就再也见不到爹了…”
“我儿莫怕，爹如今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么。”李渐鸿看着眼前难得撒娇的小儿子，心底一阵柔软。“幸而最近各方战事渐歇，南面与北面取得了暂时的安宁。何况这盛世天下锦绣江山爹还未曾一一带你看过，又怎会食言？”
“不说这些了，你自幼未曾在深宫里呆过，自还朝来这么久也怕是闷极了。正好今儿个天气不错，爹带你出去散散心玩乐一番可好？”李渐鸿着人去牵了万里奔霄，在衣橱前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骑射服抖了抖，对段岭说：“快起床吧陛下，臣为您更衣。”
未过片刻，宫门外传来嘶嘶的响鼻声，父子二人已换好轻便的骑射服，段岭揉着惺忪的睡眼随李渐鸿走出宫门，看见打远处缓缓跑来的奔霄，走上前去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调笑道：“嚯！不愧是宫里的伙食好，奔霄你可比从前胖了，也变漂亮了！”奔霄挣了挣，仿佛在为了段岭说它胖了这件事闹脾气。“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跟以前一样，还是一匹好马儿，对不对？”段岭抚了抚奔霄的头，对李渐鸿说“快走吧爹！不是说了要带我出城散心吗！”
西川的春色与上京不同，大抵是比北方早些回暖的缘故，未过三月杨柳便都抽出绿枝儿，现下已经是一片绿意盎然，比起上京那些只稍稍冒出的青芽不知漂亮了多少。奔霄驮着李渐鸿和段岭穿过满城飞絮，段岭大约在宫中憋的太久了，一出城便忍不住大喊：“爹你瞧！西川的春色好美！往年这时候上京还没这么多绿色呢！爹你快瞧啊！前面那儿林子里桃花儿也开了！”
李渐鸿笑着摇了摇头：“我记得在上京那个宅子里你不是还种过桃树吗？怎么今天看见桃花还这么兴奋。”虽这么说着，手上还是紧了紧缰绳让奔霄放慢了步伐。
“可今天是我第一次跟爹一起出城踏青啊！”段岭扭过头说到，眸子里盛满了对父亲的依恋，“当年在上京，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好容易能跟爹一起出门还是去了…嗯琼花院。还朝之后又天天闷在宫里，虽说听先生讲学很有趣，可我还是想跟爹呆在一起！”段岭朝远处瞧了瞧，“爹你看那儿还有人放纸鸢呢！我们也放个纸鸢成么？”
李渐鸿带着段岭在城外路边的老妪处买了个巨大的青龙纸鸢，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正巧一阵风起，段岭揪着风筝线逆风撒了欢儿似的跑了起来，可奈何纸鸢又大又重，段岭跑的满头大汗也不得其关窍，青龙总是才飞到半空中便“咚”的一声栽倒地上。“爹…”段岭扬了扬手中的线朝父亲央求到“爹来帮帮我吧，这青龙怕是不听我的使唤。”
李渐鸿接过段岭手中的线，不多时便将风筝放飞了，他看着空中的纸鸢对段岭说：“爹记得你娘当年就十分爱放纸鸢，不过她跟你可不一样”他嘴角微微扬起，“你娘啊，每次都犟的很，分明是那么娇小的人儿，非得拎着偌大的一只纸鸢，飞不上去也不肯求人，就在一旁生自己的气。”
“我娘也喜欢放纸鸢？”段岭问道。
“是啊，你应该对你娘没有什么记忆了吧，爹也未与你多提起过她，”李渐鸿默默道，“当年若不是爹太过年少气盛，你娘也不会…”
“爹别伤心了，当年找到我的时候不就说了么，我不怪你的，我娘也不会怪你，只要爹现在陪在我身边就好了。”段岭扯了扯李渐鸿的袖子，安慰到。
“是了，爹说过的，西川十里锦街，玉衡云山雾绕，江州灯红酒绿，爹都会陪你去看。”李渐鸿把手中的线递给段岭，“自己来玩一会儿吧，爹看着就是。”
段岭接过线绳，倏尔起了一阵风，青龙越飞越高，段岭只顾着看空中的青龙，忽然“嗡”的一声，风筝线被吹断了。
“啊！我的青龙！爹好不容易才放飞上去的…”段岭懊恼道。
李渐鸿朝风筝飞走的方向看了看，安慰说：“好像是掉进前面的桃花林里了？爹去帮你找回来罢。你在这树荫底下歇一会儿，看你玩的满头大汗的。”
“那爹可要快点儿回来！”段岭应了声便靠在奔霄身边打着盹儿。
“唔…好久了啊…爹…爹呢？”段岭揉了揉眼睛，发现太阳已经挂在西边儿上了，城外踏青的人大多也都已经回城，可李渐鸿还是没有回来，段岭不禁有些心慌，“走吧，咱们去前面林子里找找我爹去。”他拍了拍奔霄。
“爹！你在哪儿呐！那风筝找不到就算了罢，天快黑了！再不回去四叔他们要担心的！”段岭喊了声，往桃林深处走去，可是没有回应，耳畔只能听见奔霄马蹄的哒哒声和草地簌簌的声响。
“爹？爹你听得到吗？”段岭焦急的喊到。
“爹？我们该回家啦！”喊声越来越大。
“爹？你在林子里吗？听到了就快出来吧！你别吓我呀！”段岭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爹！爹！！”
“…爹！爹！！”
段岭从梦中惊醒，泪眼朦胧。恍惚间看到一个身着墨色皇袍的身影。
“…爹？”
“皇儿又做噩梦了吗？”李衍秋坐在段岭塌边，伸手抚了抚他因为剧烈喘息憋的通红的脸颊，与李渐鸿有着三四分相像的眼角爬满了担忧。“皇儿怕是想皇兄了吧，也是为难你了。正好清明快到了，想爹就去看看他吧。”
“啊…是啊…清明快到了呢…”
段岭看向窗外。
淅沥的小雨沿着屋檐滚落，打湿了清晨的宁静。
春临三月，人间何处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