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迟迟的笔记 (三)

重读迟迟的笔记 (三)
迟迟的定位是言情，爱情肯定是这个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了迟迟对无悟的痴缠，华煅对迟迟的一见倾心，华樱和王复为群臣之义天人两隔，红若爱赵靖不得，退而求其次，却仍和赵易做了同命鸳鸯，不足枚举。重头戏当然是迟迟和赵靖的相知相爱，以及一直悬在他们头上的不可测的锦安之约。这本书里经常被挑战的一点却恰恰也是迟迟为什么会爱赵靖，这爱又有多合理。昨晚看完浮生这一节，心中怅然，所以今天来说说自己眼里看到的他们的爱情。
我常想，如果流云乱发生在涉江寒之前，这个故事一定会非常的不同，可惜世间很多事情就差一个正确的时间。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华煅，而我心里的华煅是个很难让人一见钟情的人。初初相遇，华煅孤独清冷，唯二的好处是他清秀的面貌，以及遇刺后和发现迟迟行踪时的镇定机变。但遭遇了无悟的迟迟不见得在意他丰神如玉，逃难中的她对这样心思深重的人更是避之不及。特别是刚刚发生了木偶的事情，经历了背叛的迟迟不会马上喜欢上一个影子，她也不需要移情的对象。这是个俊美聪敏但是心理形象却不太健康的手无寸铁的书生。在一个活泼的少女眼里，他需要被保护被关心被怜惜，但除非是激发了母性，否则很难乍一相见就怦然心动。倒回头看无悟对迟迟的吸引，他打败了骆何的事实应该是这段感情的一个诱因，所以迟迟的初恋很明显是带有对父亲的佩服的延续。从小没有了母亲的迟迟，顺着这样的感情成长路线，的确不太应该会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爱上被动柔美的华煅，而受强势阳刚的赵靖吸引却更合理。
赵靖和迟迟的邂逅，被正写的是赵靖的心动和讶然。迟迟明艳劲朗，赵靖见她“透着一股纯真妩媚娇憨，心下竟微微有些怜惜”。姑且揣测一下，骑白马着黑色武将装束和作白衣书生装扮的赵靖，豪迈刚劲气度华贵，大抵是和无悟华煅乃至于骆何截然不同的，迟迟心里也不是没有暗自叫了一声好吧。
看过浮生，回去看当年的蹴鞠一幕，恍然间竟然觉得像是在看一本黑白的老电影。打扮成蚱蜢的迟迟居然还会用眼神攀比谁的面具更好看，这份天真再不能重来了。凭赵靖的傲气，不让他栽在迟迟手中一次，不会倾心。及至赵靖焦急的赶回柔木，看着写字的迟迟却口干舌燥，面对红若无端的烦躁不安，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迟迟不受火弹伤害，他却是任由自己一步步的陷了下去。
迟迟想杀赵靖的想法应该是借用了十几岁时越被吸引就越讨厌的心态，格外真实。那一夜在赵靖怀里嗅到红若的香气，迟迟突如其来地气恼与不快。若说她曾经在任何时候有过患得患失，最相近的便是在柔木时一次次和红若有关的调侃和回避。试想涉江寒里两个人一起奔走探案，应该足以让迟迟看到赵靖的情意和体贴，眷恋上被保护的感觉和那个温暖的胸膛，并对赵靖的身世产生怜惜之情。如果有人能读懂迟迟的种种细微反应，就应该知道她对赵靖的情谊已经具备了爱情的雏形，不过是初涉人世的她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意。
涉江寒的结尾，迟迟告诉赵靖她自己现在还不能全心全意，又一次拒绝了赵靖，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在爱情上铩羽而归。“过了很久，好像过了无数岁月，那些细碎的欢声笑语，那些情不自禁的温柔拥抱，都已经黯淡到没有力气回忆，他终于站起来，温和的，又有些霸道的对她说：保存好那颗清心珠。我在悠州等你。”说完，再也没有回头，转身离去。”固然赵靖是个那样复杂的人，这点年少情怀却可贵得很。
那条被人反复讨论的暗线，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蹴鞠之于赵靖一样，也许没有那峰回路转，迟迟不会把赵靖记在了心上，也不会在未来的岁月里留意他的消息，更不会看清楚自己的心。爱与宽容之间是个无限循环。当你原谅一个人的时候你便知道你是爱他的，所以你才能看到他的身不由己，知道他给你的伤害并非本意。而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地宽容，即便之前你一股脑的把所有的是他的不是他的错误都怪罪在他身上。只有当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之后，我们才变得对彼此苛刻，严厉，残酷。
相比爱与不爱的患得患失，生活中真正磨人心性的是即便钟情相爱，却各有各的固执，各有各的追求。不妥协不得以相守，妥协却又如何不伤了双方底线？在荫桐度过的那些个日夜，让赵靖对迟迟说出了得天下的志向，也让他知道了迟迟的心思。明知道两个人志不同道不合，在古庙前的清晨，他却毫不犹豫的提出了三年之约。赵靖在这段感情里始终是用一个强势的姿态出现的，坚定果断从不退缩。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以迟迟的保护者自居。锦约与其说是迟迟和沈靖的约定，不如说是赵靖给迟迟的承诺，只是他并不晓得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迟迟在所有人的互动里历来主动，但在和赵靖的相处中，她却处处显得慢一拍，是18岁和25岁的不同，也是性格的差异。一直等到夜语一节，千里探营是迟迟在整本书里第一次坦率地看待自己的钟情，也是唯一一次她对人说明自己所有的痛苦疑惑，这个人恰是赵靖。我固执的认为这是二人真正相知的开端。未款里赵靖怕迟迟担心不敢回房，迟迟为了让受伤的赵靖吃清淡饭菜耍花枪，赵靖指示人给迟迟堆雪人，本来都是情侣间最平常的甜蜜情景，结果却姗姗来迟，又如此短暂，显得弥足珍贵。而后事态急转直下，双方兵戎相见，水火和浮生中迟迟终于从逃避接受变成了参与的角色。全书中迟迟前后两次高歌侠客行，两次立志要杀悠王。当时读到大年夜里迟迟吟诗赵靖舞剑，为二人的未来坎坷颇觉伤感。现在想来，和迟迟这次自己边吟边舞相比，那一次竟然有了些温馨的意味。而迟迟的又一次决心要杀悠王，和当年的气愤伤心两相比较，让人感触。原来我们就这样看着迟迟从一个小姑娘渐渐变成了一个能站在赵靖身边的人，不需要他保护，甚至可以给他安慰。这成长有多少是身不由己多少是心甘情愿，恐怕她自己都无法分辨，也格外让人心疼。
很多人都希望看到一个枭雄，我却觉得赵靖的年纪所限，不会如此决绝。我对迟迟和赵靖的未来还是有憧憬的。灰姑娘睡美人的故事毕竟是童话，写那样的爱情也决不是爱猫的初衷。如果用童话的标准来衡量迟迟和赵靖的关系，也许他们太理智，太少激情，太不甜蜜。但是生活不是童话不是么，特别是当你生活在乱世传奇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