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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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面具》
约翰.弥尔顿在《失乐园》中写过这样一句话：「心灵拥有其自我栖息之地，在其中可能制造出地狱中的天堂，也可能创造出天堂中的地狱。」
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能作为一对概念出现，其实也是另一种相互依存，就像黑和白，像控制和被控制，像权威和反权威。世间的状态多是灰色，黑白相砸甚至相容。极端的状况不是没有，只是少，而在文学作品中，这样的极端却能被推演出来。
所谓的「极端」在我看来并不一定是极端的黑或白，而是极端情况下呈现出来的人性。所谓的「人性」私以为是中性词。
人若是有立场在先，很多事情的判断其实就已经不是判断，而仅仅是判断而已。故事的呈现，多多少少都带有叙述者的观点看法，但恰恰因为这样的观点看法并不是直接的说教，而让文本呈现出更多的可能性来。或者这也正是作者说的，文本的完成需要读者的参与。
荣格说：「你所对抗的东西，将因你的对抗而永远存在。」
许多时候，预设的立场就像站在某种道德制高点上去看事情，呈现出来的往往是某种荒唐性，就像是在世界上提出或者要求有绝对的善恶。人性之所以丰富正是因为没有绝对性。
就像《面具》中的人物们。他们是在面具之下，而他们带上的面具某种程度上又是他们所愿意呈现给世人的某一面——这一面，不可否认，也仍是属于面具下的人。
木心先生在《即兴判断》中说：「这样一种人，很不容易道破。试道而破之——只有正义感，而没有正义。」
人是在环境中才会有行为，行为是因为心理而做出的，心理的形成是因为之前的环境，无论是现实环境还是知识学习、常识积累。像文中的主角秦睿，他的控制欲正是因为之前人生中经历的种种，也正因为是因为他在秦家那样一个地位上，作为要掌控全局的人，如果连这样的控制欲都没有，那才是可笑的。当他到了高处，反倒是「高处不胜寒」。
遇到楚易，两个人开始似乎还是在玩夺权的游戏，渐渐的，楚易觉得自己玩进去了，碰了最不能碰的「真心」，一下子觉得自己输了；在楚氏被逼到困境中，他才剖白真心——这里面其实也是不简单的，一方面是为了挽回企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心中所属。这仍没有对错。对一个人产生感情，或者是因为对方身上有某种特质特别吸引，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这个人整体呈现出来的状态，无论是外貌、教养、学识、财富、能力等等。
楚易其实不弱，只是在两者较量中仿佛是弱的——或者说相对弱。也正是因为他的强，才吸引得到秦睿的目光。两个人才能一进一退地开心玩耍。感情这种东西，其实不是水龙头，没办法控制流量；更不是自带称量设备，能算清楚斤两。像跳舞，有节奏，进退得当，才会有某种美感呈现出来，舞才能跳下去。
楚易的剖白看似退，在另一个角度上看却是以退为进。就像文章最后写的秦睿的态度。他们都是聪明人，却又揣着聪明装糊涂——这样的糊涂实在难得。除了说是因为「爱」或者「喜欢」，也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解释了。就像秦睿找到楚易，提出自己愿意让权，他是个聪明人，他觉得自己是在「骗」，但从读者的角度来看，其实这样是一种陷落。
就秦睿个人能力而言，他不屑骗，不屑撒谎，这是他的高傲，是他的成长以来的环境造就的，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撒谎的时候，仿佛这才是个谎言，为了说服自己仍是控制着全局的谎言，退，是因为我退得起，我仍是在进的。他的让权，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心中建立起某些较为「正面」——找不到合适的词儿，觉得就是比较符合主流价值观的判断，也谈不上正面与否——如「爱」，如「在乎」。人有了在乎的东西就像有了某种限制，才不至于「出格」——这点上，秦家老爷子看得是清楚的。所谓「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过刚易折」，正是因为秦睿的这种改变，连傅明都看出来的改变才促使秦睿最后掌握秦家权利。也正因为楚易的这种退，在曹睿心中的「不一样」，才让秦睿获得成长和完善，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治愈。秦睿那样自负且有资本自负的人，或许在他心底，他才会因为自己的某种完善而进一步接纳楚易。才会有文中最后的一幕。
东方哲学讲得更多的不是对抗而是圆融，要消除对方，必须先消融自己。古语有云：「人之谤我者，与其能辩，不如能容；人之侮我者，与其能防，不如能化」。正是「容」和「化」才让人和人之间在人性上总能达到某种平衡，而不是简单的判断带来的对抗。楚易在秦睿这种具有绝对压迫感的人面前，唯一的胜算或者还是在于秦睿的动心和在乎，也唯有他的动心和在乎才能留出一条缝隙让楚易进来。楚易本身在社会上也是个强势而权威的人，遇到比他更强的人，打不过，就退，这是他的智慧，他一直是在「反权威」的——「反权威」的本质意义就是在于「成为权威」。最终也算求仁得仁，秦睿的「不一样」和「在乎」在某种程度上也让楚易成了权威。他们是一对，是相对，是对抗，也是「对错」——这个「对错」的意思准确说是镜中两面，并不是某种判断。
只是无论哪个角度看，就像作者说的，棋盘一直在秦睿手上，玩不出天去。作为读者阅读的乐趣或者也在这里，明知翻不出天去，且还是希望看到对权威和强势的破坏，无伤大雅，皆大欢喜的破坏。从而带来某种平衡感——就像在糟心的生活中，总是希望有那么不糟心的事情发生，总希望能反抗，想得到却未必能做得到。文本很大程度上就是这样一种平衡虚实的存在。这也是作者的本事。其实人物都翻不出作者的天去，尽管他们挣扎。读者和作者其实也是一对，尽管挣扎，文本就是那面镜子。笑。
谨以此，作为看文记录。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