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终结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终结
里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眼神温柔而冷酷：“我想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案例。FBI曾经追捕过一个连环杀人犯，他的最大爱好，就是把受害者的肋骨做成风铃，悬挂在屋檐下，整整二十七串风铃。当我们沿着线索即将抓到他时，他忽然失踪了，不久后给我们寄来一封信，说在捕猎中遇上了真命天女，他们结婚了。为了那个深爱的女孩，他愿意金盆洗手，放下屠刀。结果你猜怎样？”
“他在你们的通缉令上永远消失了？”李毕青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不，一年半之后，他又重出江湖，刚找到新的下手目标，就被我们逮住了。搜查他位于沙漠边缘的小屋时，我看到了屋檐、走廊上那一串串令人心惊肉跳的风铃——那时风铃的数量增加到了二十八串，你知道，最后那一串，是谁的肋骨？”
李毕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天，是他的妻子？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里奥没有否认，接着沉声说：“连环杀人犯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用什么手段、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本身。他们是精神变态者，不理会别人的痛苦感受，不为自己的犯罪自责，对面临的惩罚毫无反应，在他们的心理构成中没有内疚，只有永无止境的欲望。
偶尔，非常特殊的情况下，他们仿佛觉得自己获得了拯救和净化，产生了为善的念头，但那只是假象——道德与法律，当这两条控制内心兽性的铁链被他们亲手斩断，那头咆哮的噬人猛兽，无论多少条带刺荆棘也无法束缚，哪怕是以所谓的‘爱’的名义！”
“不要心存愧疚，毕青，这不是你能够办到的事，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他的灵魂。”里奥将手重重按在华裔男孩的肩膀上，“记住，他们是连环杀人犯，从双手沾满第一个受害者的鲜血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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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吧……我已经改邪归正……”海登痛到几近昏厥，断断续续地哀求，“我遇到雪莉，才发现自己从前多么可怕与恶心，过着野兽般的日子……我不想再被那种欲/望驱使，我想为了她，变成一个正常的人……我想当个好父亲，爱我的三个孩子，不再伤害任何人……求你别杀我，别让我的孩子们这么小就没有了父亲，家破人亡……”
杀青爆发出一阵狂烈的大笑：“你求我不要让你家破人亡？在你毁了那么多个家庭，杀了那么多个孩子以后，你说你想要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多么美妙的改邪归正！”他拄着斧柄，笑得前仰后合，“这个词真是太好用了！不论你之前做过多么残酷恶毒、泯灭人性的罪行，忽然有一天你想改邪归正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后前尘旧事就一笔勾销了？你摇身一变成了女人和孩子的保护者，啊，多么深沉的亲情、多么伟大的父爱，谁要是不被感动，简直是铁石心肠——你是不是指望我这么想？”
“去上帝面前哀求吧。”他笑声一收，站起身冷漠地宣布，“不论祂是否宽恕你，不论你是否宽恕自己——我绝不宽恕！”说着，他用斧背砸断了海登的两只脚踝，弯腰拎起衣领，将对方拖向客厅的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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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之前里奥给杀青说的，那二十八串人骨风铃的事情吗？即使他说要改邪归正，那也是暂时的。里奥不认为要对任何杀人犯心怀愧疚，杀青也是如此，他们两个都把宽恕之事留给上帝，在这点上即使两人一黑一白，却是殊途同归。里奥认为要终结这杀戮循环，必须诉诸法律，让法律去惩罚杀人者，而不是再污染了谁的手，即使他曾经是不幸的受害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只会造成新的不幸，就像海登的女儿，如果杀青没有因杀人而受罚，她必将变成下一个杀青。而杀青更像是遵循古老法则的复仇女神，作为凶杀的报复者，向凶手索要彻底的抵偿：“罪行不会被宽容，我们能尽力报复，铭记所有的罪状，高傲地不接受哀求；我们不受人敬重，远离神明的事业，阳光不照射我们，活人死人都不与我们接近”（埃斯库罗斯《报仇神》385行）
但复仇女神是神明，而杀青只是凡人，一个凡人如何能承受如此重担？大家颇为惊异对海登的复仇如此轻易，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人，甚至开始怀疑其杀青的手段是否过于残忍。之前诟病里奥过于死板的法律观念的人，现在是否可以理解他对法律的执着？他与杀青的区别，不仅仅只在一个执照、一套黑西装这么简单。正是因为里奥本身也有黑暗面，所以他理解杀青。Enjoyer已死，那杀光那些连环杀手以后呢？杀青能放下手中的刀吗？对的，杀青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方式杀死那些连环杀手，但当他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死一个貌似无辜的连环杀手时，舆论必将再起波澜，对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也必将有一个更为深入的认识：它并非看起来那样正义。它需要被终结。
法/律有诸多漏洞，让坏人钻了空子，逃脱他们应受的惩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复仇虽然畅快，却让复仇者陷入难以自拔的罪恶漩涡。埃斯库罗斯在《报仇神》中让双方达成了和解，结成了同盟，用公正的审判结束了这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家族仇杀，让奥瑞斯特斯无罪释放。复仇女神虽然必要，但若只遵循她们以牙还牙的法则，这世间将流血漂橹，永无宁日。在文明社会中，法/律才是更普适的法则，不能人人都自命执/法者。所以大胆预测杀青将再次自投罗网，接受审判，最后无罪释放。（我真的很希望是HE）也很希望这血腥的复仇循环终结。
注：奥瑞斯特斯是阿伽门农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之子。阿伽门农在率军远征特洛伊时被迫献祭女儿伊菲革涅亚，其妻克吕泰墨涅斯特拉怀恨在心，等他十年征战，凯旋归来时，在浴室谋杀了阿伽门农，为女儿报仇。其后阿波罗神逼迫他们的儿子奥瑞斯特斯弑母为父报仇。奥瑞斯特斯弑母后被母亲的复仇女神逼疯，辗转到达雅典，在雅典娜的主持下接受审判。最终票数相等，无罪释放。古希腊最著名的三大悲剧诗人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与欧里庇得斯都写过以阿伽门农家族仇杀为题材的悲剧。
第一次写长评，写得不好，请勿见怪。呃，不知道为何打不了分，我明明第一次没有发成功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