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的故事（二）

　　听见郭咏梅说“格杀勿论”，乾隆陛下又变了脸色。他正要开口劝说，郭咏梅先说道：“本朝讲究以孝治天下，别的事情我都能容得，唯独容不得那不忠不孝的人。忠臣不会拦着别人对朝廷尽忠，孝子不会拦着别人为父母守孝，若是有人不许这两个民间格格守孝，那就是不孝之人，留着他做甚！我大清国库的银子不少，养着忠臣孝子，一万个也嫌少，若是忤逆不孝之徒，一个也嫌多！”说着喝令众人“快将民间格格们送到瀛台去”。
　　未等太监们动作，两男一女已经站了出来，叫道：“老佛爷！”
　　不待说完，郭咏梅便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是谁啊？”
　　三个人完全没想到皇太后会问这个问题，面面相觑了一回，相继答道：“臣妾令妃魏氏恭请老佛爷圣安。”“臣孙永琪恭请老佛爷圣安。”“臣福尔康恭请老佛爷圣安。”
　　郭咏梅没有理会他们，向乾隆说道：“皇帝，你说一家之主的母亲打算放几个奴才出去算不算过分呢？”
　　乾隆不明白郭咏梅怎么忽然又说到这里，忙躬身答道：“皇额娘宅心仁厚，那些奴才们自然感激不尽。”
　　郭咏梅笑道：“皇帝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做主了。内务府的包衣原是皇家的奴才，今儿我就放了魏氏的娘家九族和这福尔康九族在包衣三旗的尽数出旗为民，皇帝回头千万记得将他们的满缺改成汉缺。”
　　不等魏氏和福尔康说话，皇后满脸喜色地说道：“还不快谢老佛爷恩典！”
　　乾隆瞪了皇后一眼，说道：“皇额娘若要他们出包衣，尽可抬入满洲旗，何必出旗为民？依儿子看来……”
　　郭咏梅摆了摆手，说道：“皇帝，难道你连祖宗规矩都忘了不成？满蒙汉八旗和内务府三旗下人见了皇帝、皇太后和皇后，都得自称奴才。人家自称‘臣’、‘臣妾’，分明是不愿意做你的奴才，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不管是旗人也罢，民人也罢，都是我大清的臣子，照样可以为朝廷效力，皇帝何不成人之美呢？”说罢又向太监们说道：“按制度旗人不得住外城，民人不得住内城，福、魏两家并九族眷属既然出旗为民，自当立即迁居。速去传旨，所有出旗之人即日起不得在内城居住！”
　　一个太监应了一声“遮”，弓着身便往门口退。令妃“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口里不住地叫道：“老佛爷！奴才绝无此意，求老佛爷收回成命！”福尔康可顾不得两个油漆姑娘，跟着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叫道：“求老佛爷收回成命！”
　　“看把你们吓的，又不是说你们有不臣之心，哪里至于这样？要知道宫里最讲究言而有信，方才皇上说我可以自己主张，皇上金口玉言哪有收回的道理？”郭咏梅笑得无比慈祥，令妃头上冷汗直流，没有了旗籍，她的儿子永远不可能登上皇位了。听见郭咏梅在问“怎么还没把格格送走”，令妃已经顾不得两个油漆姑娘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慈宁宫里一片惊叫，乾隆喊着“令妃”，尤其姑娘们喊着“令妃娘娘”。郭咏梅心道：“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你若是好好的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我还能到你的延禧宫革你的旗籍不成？这可不是自作自受么？”口里却不说这话，忙着打发人传太医，又将令妃抬到偏殿里去。正被太监拽着往外走的油漆姑娘们不住地挣扎着要往偏殿里去，乾隆正要说话，郭咏梅问道：“皇帝，你说是孝贤皇后要紧呢？还是令妃要紧呢？”
　　乾隆只得躬身答道：“皇额娘，自然是孝贤皇后要紧。”
　　郭咏梅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令妃跟前自有她亲生儿女尽孝，别人断没有为了令妃耽误为孝贤皇后守孝的道理。”太监们听了，早已脚不沾地地拉着两个油漆姑娘出去了。这边正乱着的时候，先前奉旨往福、魏两家传旨的太监早已出了慈宁宫。郭咏梅看看众人都已经走了，也打发了乾隆往偏殿去看令妃。
　　福尔康顾不得偏殿里的令妃，也顾不得被送走的油漆姑娘，还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郭咏梅说道：“看在你父亲一贯当差勤谨的份上，你今儿无旨擅闯慈宁宫的罪过我就不追究了。下去罢！”说罢，径自起身扶着皇后的手往后边去了。
　　皇后很有些不解，擅闯慈宁宫怎么可以不追究呢？刚开了口要问时，郭咏梅摆了摆手，皇后只得止住了。其实郭咏梅不想赦免他的罪过，只是她觉得这个老妇人可能是个跟她儿子一样糊涂的，只怕这个叫福尔康的不是第一次擅入慈宁宫了。她今儿已经变了很多，再多只怕就惹人怀疑了。至于这个福尔康，敢来打扰她的生活的，她绝不会放过。凭他这种狂妄自大的性子，惹出祸来是早晚之事。
　　福尔康眼见求不下这个情，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在慈宁宫外见到了衣服有些褶皱的永琪。他试图阻止太监们将两个油漆姑娘送到瀛台去，但是失败了。皇太后已经发了话，皇帝也没有反对，他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皇子抗旨呢？永琪以为自己很骁勇，因为平时没有能战胜他，其实那是没有侍卫敢不让着他，但是今天，没有侍卫敢让着他，所以方才动手的时候，他输得很难看。
　　令妃终于醒了过来，她是受过苦的人，虽然一时支撑不住，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即使八旗不接受民人出身的妃嫔所生的皇子即位又如何？如果皇帝没有别的儿孙，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重新振作的令妃在乾隆面前巧笑嫣然，心里想着将其余皇子皇孙尽数除去的毒计。
　　两个油漆姑娘最终被送到瀛台，郭咏梅的旨意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她们的日子过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