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那三百年前...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以读到这篇文。 那时候文章尚未完结，甚至可以说不甚出彩， 我草草读后，只觉得作者的文笔很是不错，便随手放到了收藏夹里。
现在的我应该庆幸自己这个无意识的行为，使得我没有因此错过一篇如此打动我的好文。 有时候觉得书与读者之间真的需要缘分， 我们读书的同时也在读自己， 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亦在我们的心中以某些的相似的脸孔相似的方式演绎， 我们为其笑为其悲， 往往是因为拨动了自己心底的那根看不见的弦。
记得在弘暾死去之后， 雅柔崩溃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不是你怡亲王子系表上的一个名字，他是我的儿子呀！”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去到三百年前， 直面历史的生与死， 雅柔不是不知道弘暾的短寿， 只是， 当音容笑貌都曾如此清晰的时候， 是怎样的一种情何以堪？ 人生的许多无奈， 在小说中如此，在现实中，又会如何？
凛冽结文已久， 记得结束最初的那个晚上，我开着网页， 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放的是周华健的《风雨无阻》， 回味着文中的点点滴滴， 方才觉得自己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 相濡以沫的爱情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庄子如是说。 然而庄子毕竟是庄子， 他能够在其妻子于贫困中逝去的时候， 坐在门口击节而歌 – 与其留下受苦， 不若离去相忘于江湖。
然而我们不过是平常人， 雅柔是，十三亦是。 谁又能知道， 今生以后还有没有来生？ 今次的分别会不会遗憾终生？ 彼此相爱的人， 即便是经历再多的苦与难， 也宁愿相扶相依， 怎么舍得将你一个人留下，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离去？ 雅柔与十三， 相濡以沫三十年，康熙的无情无义的打压一同风雨同舟过， 雍正的皇恩浩荡一同战战兢兢过， 一同面对兄弟四散， 一同面对子女分离， 直到十三离去的那一天， 雅柔也失却了对那个世界的眷恋。
雅柔与十三的感情， 是点点滴滴中日积月累而存在的。 起初的时候，十三更多地是为了雅柔的身份强要娶了从前的她， 也因此让雅柔穿越来到这个时空， 他们之间，彼此的陌生远远多过于爱情。
初来乍到的雅柔， 带着几分淡薄，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以及这个身份下应该得到些什么， 冷眼旁观着这个时代的人与事。 那段日子，她与十三之间的争吵磨合充斥了整个故事。日子一天天的过， 了解了彼此的脾气与个性， 亦有了对彼此的感情。 我一直想， 十三最初就不是对雅柔完全没有感觉的吧， 最初的冷漠和敌意， 更多的是来自于对前人的妒嫉吧， 毕竟雅柔从前的身体，曾经为他的亲哥哥自杀过？ 当他渐渐明白眼前的雅柔完全不记得过去的时候， 释然的同时，以加深了他对雅柔的爱恋吧。 那些满文的字帖， “风雨同舟”的核刻， 以及每一件瓷器的故事，无一不诉说着十三的点点心意。而雅柔（过去只是一张白纸的雅柔），面对一个优秀出色，却又孤独无奈的丈夫， 面对悉心点滴的呵护， 也是无法不动情的吧。 当误解消逝， 爱情来临的时候，雅柔义无反顾了。
真得很佩服凛冽的大胆，因为她竟然着笔写了两个人一生的爱情。 这么久以来，在我们读过大多数书里面， 所看过的爱情， 多是一时的绚烂如花， 停留在王子与公主相拥的那一刻。 似如此的， 细水长流， 平平淡淡的日子， 却又融着绵绵不断的亲情爱意， 生死相许的， 是怎样的一种难能可贵。或许只有这样一种相濡以沫，共患难，同风雨， 方才能够长长久久， 今生永世。十三走的时候，雅柔亦随之去； 而后， 十三在当年承诺的地方等了三百年。
（二） 康雍年间的怡王府 （与历史无关）
雅柔真是个娴静的姑娘！写下这句话我蛮想笑的。 纵观《怡殇》一书， 雅柔似乎就没去过多少地方，除了陪着十三浪荡天涯的那次，甚至连热河都没有去过。 凛冽并没有将场景铺得很大， 大多数的故事， 都是在十三王府中发生的， 偶尔去一去皇宫。 虽只是这样， 却在另一个侧面将康熙末年雍正初年的画卷展现给了我们。
众所周知， 十三在康熙四十九年到康熙六十一年之间， 如同人间蒸发， 史料鲜有记载。 而康熙在四十七年之后对十三的冷遇， 以及雍正在登基之后对十三的厚待，让人们猜测纷纷。凛冽用她的笔给我们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十三， 虽然不一样，却也有几分道理。 料想如同十三这样一个聪明能干又极受到宠爱的皇子， 面对太子无能的情况，没有半分心思只怕也不可能。 《怡殇》中的十三， 从娶雅柔的那一刻， 便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打算。 然而这样的一个十三注定要失败， 因为他太执著于感情， 对雅柔的感情，以及对康熙的感情 。 因此他会对康熙坦诚自己的心事， 酿成大错；而四正因为看出来这一点，在篡改遗旨的时候， 才会派年羹尧挟持雅柔一家。
浪迹天涯那一段是我很喜欢的， 在圈禁之外另一个大胆的想象。 我一直认为二月河是因为懒得刻画十三了，就干脆将他圈了十年。 谁知道康熙就真的没有大发善心， 让十三远离争斗呢？ 倘若那一段历史真的是空白，我宁愿选择相信他们是浪迹天涯。
文中没有正面写过康熙的其他儿子们， 却在十三的遭遇间， 将他们兄弟在康熙末年的种种情状， 用女人闲话的方式表达出来。 诸如雅柔与八福晋交好， 被人说是俱黑， 而十四福晋， 则是那段时间的红人。
走过艰辛的康熙末年，怡王府迎来了旷古烁今的辉煌。 四四夺嫡这一段设计似乎有些欠考虑， 既然康熙不认为十三是合适的人选， 又怎会认为十四更加胜任呢？ 只怕，四四不需要费这份私心了吧。
固执的认为《怡殇》到了后半段才渐渐显出了精华所在。 当一切被光芒掩饰的时候，我们往往会忽视光芒下的缺憾。 相信很多人都与我一样， 会忽视这一段时间的怡亲王， 只觉得他权高位重， 有着当朝天子的绝对信任， 拥有一人之下的荣耀与宠幸。 我们往往迷失与对兄弟感情的赞叹， 却看不到背后的付出。愈是天恩浩荡，愈是诚惶诚恐； 一个是恩宠不断， 一个是费心竭力。 在“忠敬诚直勤慎廉明” 这八个字， 字字含着十三的谦恭， 心血和汗水。
这貌似风光无限的八年， 除去了小心翼翼的存活与恩宠与猜忌的夹缝间， 更伤人的， 该是子女的不幸吧。 有什么事情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难过？又有什么事情比自己亲生的女儿叫着别人额娘阿玛却对自己冷淡更伤心？ 如此鼎盛的怡亲王府， 却让人觉得一直在风雨中飘摇， 飘去了雅柔在十三去后的所有生的希望。
世袭罔替， 四是真心的感激他的十三弟的吧？
（三） 隐藏了内心的说故事者
还记得初看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都没办法喜欢上雅柔。 那会儿跟一个朋友聊天，她说， 怡殇的文笔是极不错的， 就是那个女主角，让人无法喜欢她。 我深以为之然。
凛冽结文以后， 虽然渐渐的为雅柔所感动， 却还是耿耿于怀当初的那一分不甚喜欢， 于是翻回文章的开头，想要知道， 她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不入我的眼。
最初是以为， 这涉及了一个文章的带入问题。 第一人称的文章，读者难免会将文章里的“我”， 想象成自己。 而凛冽的雅柔太过于冷漠， 让人无法与之亲近， 更无法让人产生倘若换成我面对这样的状况，那么又会怎样的念头？ 而且， 雅柔似乎总是在最理性的时候作出最不出人意料的判断与行为， 让人缺少了几分惊喜。
只是，除了第一次看清穿， 我对小薇这个角色产生过好奇之外， 似乎并没有多少代入的影响。 于是我将雅柔与小薇，若曦（ps：抛弃对感情的态度，我喜欢若曦多过雅柔。 但是总体说起来， 还是雅柔的感情更能打动我）相比较， 觉得雅柔似乎太过于正经了， 不俏皮， 不搞笑， 恬恬静静的， 标准的小媳妇形象， 少了几分活泼与灵动。
这似乎还是不能让我自己信服， 我不是那种偏心的人， 一个人的光彩不仅仅因为她会说几句俏皮话就凸显出来。 而我的不喜欢， 更不是因为她不会搞笑。
迷惘了很久，忽然觉得，是雅柔的心，与我们太过于疏远了。 第一人称的故事，就好比是一个人在絮絮地讲故事， 将她自己的经历讲给我们听。 可是雅柔在讲故事的时候，却仿佛一个旁观者在说书一般 – 即使是说书， 也会偶尔有段关于某个人的心理描写。 可是《怡殇》中，极少有关于雅柔的内心独白， 她总是高高在上的复述某件事情的整个过程， 或许小小的告诉你， 她在某一时刻隐藏起来的脆弱与伤心的行为。 可是她总是跟你保持一段距离， 让你觉得， 即使她在你面前， 确也是遥不可及。这样一个骄傲的雅柔，在后来的那段凄风苦雨的日子里总算吐露些心声了。 只有看过那些以后，再回过头去看她， 方才不再觉得太遥远了。
在那之前， 我们却忍受不了这样的疏远，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太敏感了。
（四） 为了那一段完美爱情
凛冽曾经说她牺牲了两个人， 一个是十二，还有一个是弘皎。 抛却凛冽自身的喜恶， 我只能说，他们两个是凛冽为了塑造这个完美爱情的牺牲品。
虽然不能完全赞同凛冽的时空观， 却依旧会为追逐了两世的十二所感动。 凛冽对十二真是毫不留情啊， 哪怕让那个在时空中不知如何出现也不知如何消失的却给了他两世诺言的王雅柔来陪陪他也好（长句子，抱歉）， 只是生生地让他孤独让他梦断。 若是众生平等，十三太过幸运， 十二太过凄惨； 若是生死轮回， 那么十二的前世一定做了很多对不起十三的事。
弘皎是雅柔的心头一根刺， 他的母亲海蓝， 是在雅柔之前十三最宠爱的人。 我不想去责怪十三为何变心， 只能说那时候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人。 雅柔的到来， 使海蓝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带着遗憾离开世界。 留下的弘皎这个孩子， 自幼在母爱的缺乏下长大， 继而扭曲。 我不想去责怪雅柔的冷漠， 只能说她不明白稚子无辜所以无法博爱。 只是海蓝，下一世的时候， 记得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爱情只能够是两个名字之间的双向箭头， 多出来的任何一个名字， 任何一支单向的箭， 都只能是丘比特的爱情恶作剧， 让人们陷入无穷无尽痛苦。 雅柔与十三的幸福， 却也是十二，以及海蓝， 甚至弘皎的痛苦。 除此以外，牺牲的人，也许还有惜情吧， 她也算是海蓝事件的一个间接受害者。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那一段爱情。
（五） 童话般的结局
“夕阳缓缓落下，我和他漫步在无边荒野里，听松涛阵阵，赏暮霭沉沉，结伴天地间，相看总不厌。” 这就是《怡殇》的结局。
谁说凛冽是雅柔的后妈？ 观天地古今，找不到比这更美妙的结局了。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执子之手，天荒地老。 即使只是魂魄，也是两片相偎相依的魂魄。 人世间的喜与悲， 经历过了不要重来。 人世间的富贵与平凡， 体验过了不要重来。 与其投胎人世间寻寻觅觅， 莫若在天地间徜徉 -- 只要两个人永远不分离。
倘若昨日的种种千辛万苦， 能够换来明日的美满和幸福。 那么我会去替他们求求地府的冥王， 让他们手牵手浪迹天涯， 永远不要召唤他们回来。 生活中太多的现实与无奈， 即使是闲云野鹤， 也比不过他们如今的逍遥自在。
在我看来， 这真的是一个完美的不得了的结局。
结束语：
没想到写了这么多， 最后想说的一句话是， 即使这份爱情如此得让我感动， 结局如此的完美，却无法让我不为其他人心痛。 希望在凛冽的下一部书中， 能够少一些这样的小人物的悲哀， 这样的完美，多少有了些刻意的嫌疑。
谨以此文献给凛冽， 感谢她给了我们这样的一片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