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玩偶与玩偶般的诸神Part2

科洛妮丝是阿波罗诸多不得善终的情人中最让我同情的一个，因此对她始终特别在意。个人解读，科洛妮丝与伊阿宋同是生存在恐惧与压力下的反弹，结果招致残忍报复之人。所不同者，美狄亚为帮助伊阿宋杀死自己的兄弟，阿波罗为捍卫自身尊严杀死科洛妮丝之父（若想阻止女儿与阿波罗交往，应约束自己的女儿，这位大叔为什么做出放火烧神庙这种不自量力且无实质效益之举，这个……＝。＝另外，这牵涉到版本问题）；所不同者，伊阿宋接近美狄亚的理由一开始就不单纯，而科洛妮丝不像卡珊德拉与西彼尔想从阿波罗身上得到什么（不论传统神话或本文中）。
伊阿宋与美狄亚的故事以阿尔忒弥斯为叙事者，对于两人心理活动、行为成因由阿尔忒弥斯认知、推测、解读，私以为阿尔忒弥斯的「叙述」，与两人的具体言行、实质作为的「呈现」存在些许差距。节录原文如下：「伊阿宋当然是爱美狄娅的。美丽而神秘，危险而迷人……这样独特的女人，怎么会不令男人趋之若鹜？更何况，阿弗罗狄忒虽然做事半吊子且不负责任，她本身的神力却从来不打任何折扣。然而，若我们因此而认为爱情理所当然地战胜一切……那么我们显然太高估阿弗罗狄忒的影响力，以及那种情感在人类生命中的重要性了。从另一方面讲，若我们以为伊阿宋离开美狄娅只是因为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则是对赫拉的侮辱——婚姻不是光爱情便能维持或者毁灭的。不然的话，赫拉与阿弗罗狄忒的关系不会是如今的僵持不下。对伊阿宋来说，美狄娅不同于他过去所知道的任何女人；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这个他称为『妻子』的女人。她的残忍、对传统道德的不屑一顾则是对其价值观的严重挑战。无论多么爱对方，在伊阿宋的意识中，他始终无法排除美狄娅来自异邦蛮族的事实。而美狄娅所掌控的力量，更超越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在他心中蒙上了无边的阴影。太多的隔阂与缺乏信任，这场婚姻在一开始便注定失败。最终，心中的恐惧战胜了其它情感，于是伊阿宋选择了最安全的一条路：离开美狄娅，迎娶科林斯公主——权利、财富与地位，人类在感到不安或茫然时最有效的心灵慰籍」。值得玩味的是伊阿宋离开美狄亚真是因为「恐惧战胜其它情感所以寻求权利、财富与地位作为心灵慰籍」吗？我想对权力的渴求始终都存在伊阿宋心中，所以他参与阿尔戈远征，夺取金羊毛，欲抢回王位──这些举措、欲望都远在结识美狄亚前便存在，甚至可以说这是当初伊阿宋接近美狄亚的动机（他想借美狄亚的力量得到金羊毛显而易见，若非为此两人只怕根本不会有进一步接触），也就注定为了权力将她舍弃（人生往往充满讽刺）。杀死兄弟一事我对美狄亚评价依旧（心性薄凉），值得一提的是伊阿宋在这件事上的心态──事实上伊阿宋根本也不在意美狄亚为他付出杀死兄弟这样惨痛的代价，一如日后不在意她因他承受多少羞辱，不在意他的背弃带给她多少痛苦。如果伊阿宋在看到美狄亚残杀兄弟后就离开她，我想就没那么多的堪议之处──人总有识人不明之时。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利用美狄亚的力量遂行其愿之时，就注定他与美狄亚牵扯不休。伊阿宋离开美狄亚真是因为「恐惧战胜其它情感所以寻求权利、财富与地位作为心灵慰籍」吗？在另一个女人能提供他比美狄亚能给予的更优渥的条件之前，虽说活在恐惧底下，他也不曾试图离开他的妻子。阿尔忒弥斯下的结论本身没问题，但私以为她陈述的概念（爱情力量的局限性，恐惧心理底下对外找寻慰藉）与赖以陈述的框架（伊阿宋、美狄亚的故事）不那么密切相关──不论传统神话或本文中，野心始终存在伊阿宋的心中，没有情节能表达伊阿宋对美狄亚的爱（不须对「爱」陈义过高，可伊阿宋距常人标准亦太远；阿尔忒弥斯「伊阿宋『当然』是爱美狄娅的」的说法与「无论多么爱对方」以下相关感慨似无具说服力的论述依据），以及，不曾努力过的人（看不到伊阿宋为此做过什么努力）没资格说出努力无用这一类话。
对于卡珊德拉我的态度仍与在线上闲聊时的结论一致，背信说遭诅咒是她自作，这个举动既不正当（这个评价与卡珊德拉的性别无关，亦与她交易的对象是神或是恶魔无关，只与欺骗这个行为本身有关）亦不明智（冒犯神明就别奢望全身而退），西彼尔的情况等同视之。对伊阿宋、卡珊德拉、西彼尔我共同的评价是：若不具备与野心或所欲相应的手段与识人之明（从一开始就应认清交涉的对象是怎样的人），就该做到安分守己。这三者的动机都不那么简单，而且都是有所图而主动入局──一个人主动性、选择权有多少是我评断这个人责任的根据。
反过来说，科洛妮丝并不像卡珊德拉与西彼尔想从阿波罗身上得到什么。情感容易使人盲目，只要不是像美狄亚为此殃及他人（此处指无辜的兄弟、骨肉，帮助伊阿宋夺权的作为不算在内──双方皆非善男信女）性命、安全，这种盲目都在我能理解并街受的范围──孰料至亲性命在爱人手中竟彷佛草芥？
我记得后来在线聊天时，天宫说妳看的版本，科洛妮丝的父亲放火烧神庙是因为女儿死于阿波罗（或阿尔忒弥斯）之手，阿波罗杀死科洛妮丝的父亲无关故事结构、人物塑造；而我先前看的版本，阿波罗杀死科洛妮丝的父亲则是前因，因此阿尔忒弥斯杀科洛妮丝时的台词与心理活动成为我对阿尔忒弥斯难持正面评价的最重要契机。反感程度虽有差异，但杀死科洛妮丝一事中，无论科洛妮丝父亲是前因或后果，阿尔忒弥斯所流露的一些人（神）格特质却是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