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平衡（下）

象征着召唤的强烈光芒仍未完全褪去，刺得人睁不开眼，在视觉稍稍恢复瞬间，白夜的视线被碧翠如春天的绿与清澈如初雪般的白所填满了。
然后她看见了——她的Servant，很......很难形容那名英灵的样貌，不是因为过于丑陋，而是忽然现身于此的英灵实在太过于美丽。美丽到在夺走视线的同时一并夺去了语言的能力。
也许是以前被召唤时有过这样的经历，亦或是习惯于迎接御主的热烈视线，英灵对她仍旧报以微笑。要不是罪歌之子们试图闯入召唤室的杂音仍在持续，白夜八成会以为春天降临在了这件小小的屋室里了吧。
“虽然还未能有幸交换过姓名，但维系着我现界的契约的确存在着，我会为您而战直至这圣杯战争的最后一刻。”
“那、那还真是谢谢了。”
“那么在正式交谈之前请容许由我来保证您的生命安全。”Lancer笑着转过身去，那柔和如春视线在接触到罪歌之子们的瞬间变得冷如冰锥，虽然自称是枪兵，但是手脚都被宽大的白袍所包裹，看上去有几分娇小的意味，怎么都不像是藏有武器的样子，更别说是长枪，这个人......没关系吧?
——虽然Lancer是个美貌的五星啦，但、但万一要是个水枪该怎么办？
翠绿色的Lancer将手轻轻按在了木制地板上
“虽然可能会造成他人困扰，但还是要借用一下土地的力量。”
藤蔓，无数足有几人合抱那么宽的树藤应和着Lancer的话语，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伸出枝芽，她能清楚地看见有些甚至在枝头绽开了花朵——这个男人，真的呼唤来了春天。
藤蔓组成的碧波之海以浪潮般的气势，横扫了挤满罪歌之子的楼道。
Lancer回过头，对还回不过神的她露出了纯然无害的微笑
“请容我再次自我介绍一番，我是Lancer——为您而来的Servant。”
英俊的面孔，诚挚的话语，率直的眼神，白夜几乎要以为只会发生在言情小说里经典场景发生在了单身时间=生命时长的她身上,她甚至都想接一句“我是等待你而来的Master。”来凑副下联了......如果不是有个粉白毛的混蛋极其煞风景地挂在Lancer身后的藤蔓上的话。
此等场景真是契合中国某句古话，那话怎么说来着，自挂樱花，哦不，是东南枝。
所以她只能这么说：“那么Lancer，能否劳烦你把你身后挂在藤蔓上的蠢货送到医院呢？”
所以Lancer也只能这么答：“当然可以Master，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但是相对的是否可以请您解释一下，刚才您在念话中说的 ‘水枪’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像水一样，温和又有气势的枪兵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白夜甚至没脸看着Lancer的眼睛。
狛枝凪斗醒过来的时候，最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然后听见了门外嘈杂的人声，鲜明的特点，实在让人非常容易猜到自己究竟身处何地，后脑轻微的刺痛感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暴乱。然而自己既没有变成红眼也没有，也没有听到些奇怪的声音，看来是因为晕厥而被忽略所以侥幸逃过了一劫。
“......果然我运气很好呢。”
“看来脑震荡得不够彻底呢，下手的那家伙怎么没把你打成失忆呢？”
说话的人翘着二郎腿一脸不爽地坐在陪护座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将达到顶峰的怒气槽浪费了难得的可爱面孔，双手环胸的姿势实在是很容易让人看出她的不快。
“隐馆......同学？”
“看来没失忆呢，真可惜呢。”
“是隐馆同学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
“你对魔术师的筋力有着多大的期待啊？是Lancer送你来的，要谢就谢谢Lancer好了，虽然我很想把你扔在那里。”
女孩身后一闪而过的曼妙绿色身影，昭示了英灵的存在。
“啊......那还真是谢谢了，不过隐馆同学一直待在这里等着我醒来不仅仅是想得到我一句谢谢吧？”
“狛枝同学们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身为全基础科学生的你会出现在召唤室附近呢？”
“隐馆同学是在怀疑我吗？”男孩颇为无辜眨了眨眼睛，睫毛纤长得像是个女孩子“哎呀呀，只是恰好路过而已啊，隐馆同学想多了，袭击大家都犯人可不是我哦。”
“犯人已经确定了，我跟你说这句话的重点可不是这个哦。”
没错，白夜并不是为了得到感谢才守在这里的，她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少年醒来这一刻，虽然她既不能像同科的芥川那样一言不合就放罗生门，也不能像深町那般直接不爽就开始扔黑键，只是整人的话，她还是能做到的。这只是出于她的私心——因为无论如何都想看看，这张脸上露出惊愕不已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诶？” 狛枝凪斗颇感意外地歪了歪头，粉白色的呆毛随着这个动作一晃一晃的，实在是让人非常想狠狠地揪住，死命摇晃一下它主人那颗不知道成天在想些什么的脑袋，然后，她真的这么做了。
“少——装蒜了，今天上午不参加圣杯战争的学生有山崎老师的公共课，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哎呀～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你骗鬼呢？！你这家伙——逃、课、了、吧？”
“顺带一提，山崎老师为了防止学生去凑热闹，特别在这堂点了名哟～”少女凑近还搞不太明白状况的少年面前坏笑道：“像你这种运气好到每次逃课老师都不点名的家伙，一定还不知道逃了山崎老师的课下场有多凄惨吧。”
隐馆白夜在此，幸灾乐祸地对少年未来的命运做出了完全的判决
“——你啊，死定了。”
终于消掉面前女孩话语里的意思后，少年没有惊慌，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出来了，隐馆白夜皱了皱眉——这家伙，该不会受刺激大发了导致脑子傻掉了吧？
等到终于笑够了，少年扶着床微微喘了口气后发问道：
“我的运气一直很好这点我很清楚，至今为止的确还没被抓到过逃课，那么隐馆同学呢？隐馆同学又为什么会知道山崎老师点名的事情呢？”
“诶？”
“点名这种事是不可能提前告诉学生的，毕竟只有突击检查才能显现出点名的意义，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山崎老师自己和上课的同学而已。”
“这种事问一问上课的同学不就知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有错，然而隐馆同学却因为参加圣杯战争而缺课了，医院里除了我也只有因为受到袭击而接受治疗的其余参赛者，而现代魔术科更是全员都是参赛者，根本没人去上课，种种线索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隐馆同学你......”
“——不仅一直等着我醒过来，还打电话帮我告假了对不对？”
“我、我我我才没有呢，谁会替你做这种事啊！我只是送你来医院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山崎老师......”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对方套，却完全为时已晚，看着眼前狛枝凪斗笑而不语的那张粉毛脸，她只能懊丧地捂脸——被反将了一军啊？！面对后悔不已的女孩，少年心情愉快地发射了一个wink～，然后无情地戳破女孩的最后一点希望。
“不过隐馆同学大概是没有仔细看今年的参赛者名单吧？今年破例有三个全基础科的学生参加了圣杯战争哦，而我不巧正是其中之一，我并非逃课，而是本来就没有课啊。”
“啧。”
“看吧，隐馆同学，我就说嘛，我运气很好的~o(〃\'▽\'〃)o”
——完全失败了。
“不过隐馆同学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散个步呢，我其实一直有点事想问问你呢。”少年笑着问道。
经过罪歌之子们洗礼的校园还是一片狼藉的模样，来往的学生们身上多少都挂着点彩，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正在组织仍有活动能力的学生们对校园进行最大限度的修复，数目不小的费用和学生会长柳洞一成提交的目测至少有五厘米以上的报告估计够埃尔梅罗老师喝一壶了。
这个时间点上校园内仍说不上安全，但Lancer的存在足以消除一切存在在暗处的危险。可即便如此隐馆白夜仍旧不能明白少年邀请她散步用意，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总觉得隐馆同学跟我很像呢。”
“诶？！！！！！！！”隐馆白夜受到了迷之惊吓99999点——欧皇跟我说我们是一类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少年不徐不疾地解释道：“隐馆同学的魔术特性是平衡——不幸后必然伴随着幸运，绝望后必然跟随着更大的希望。你简直就是这句话的最佳注脚，所以我想问问隐馆同学是怎么看待希望和绝望的呢？”
“只有经历了最黑暗的绝望，才能催生出更加耀眼的希望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少年点点头,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话虽然有道理，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呢。”
“嗯？”
“黑暗中的光芒永远是耀眼的，正如黑夜后的黎明永远令人难以忘怀，但那是因为太黑了啊，所以即便是再微小的光芒也会显得无比明媚，但是我比较喜欢那种呢。”白夜指了指那边虽然胃痛不已却仍尽职尽责地指挥学生的埃尔梅罗二世，来帮忙维护秩序的老好人卫宫士郎朝露出理解的笑容
“——我更喜欢那种平凡中生长出来的希望呢，虽然脆弱，但总觉得很亲切呢。”
“这样啊，看来我们无法说服彼此呢，不能成为同伴真的很可惜呢，那么，再见啦，隐馆同学。”他抬手指了指天空的方向，白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迎接她的是瓦斯爆炸的火光和轰鸣，以及无数被轰成碎片的玻璃，飞舞着、旋转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是嘉年华的彩纸一样。
还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夜只能呆呆地吐出一个音节
“诶？”
“——Master小心！”
Lancer如同一阵翠绿色的风包裹住了她，风中她闻到了青草的清香，所以仍旧看向希望的少女最终也没能看见，少年隐藏在阴影里的表情。
一切最终以Lancer的救援用力过猛导致白夜后脑着地，被迫接受与谢野老师的二度治疗告终，那过程真是生不如死。
“抱歉呐Master，我下次会控制力道的。”
“没关系，又不是Lancer的错，不过如果可以我衷心希望这种经历没有下次了。真是......为什么救人的我最后反倒躺在医院里啊？！”
“Master......”
夜幕降临的学园升起了浓重的雾气，罪歌之子袭击后，再度发生的这种异状实在令人不得不防。白夜背对着Lancer一瞬不瞬地盯着浓雾下潜伏着的哈桑们，突兀开口道：
“狛枝说的那些关于我的话你都听见了吧，Lancer呢，Lancer是怎么想的？”
“‘关于您的那些话’是指......？”
“呐，我说你真的打算和我这种人缔结契约吗，恩奇都？”
“Master?”
“你也看到了，我的魔术就是这种特性，运气一会好一会坏，召唤出恩奇都你说不定把一辈子的运气都耗尽了，接下来一直被卷入这种事件也不一定哦。”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所、所以说啊，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哦，医院里躺着的虽然没进入前十的行列但其实不少都是优秀的魔术师，你要是想走的话......我放你走，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不幸而被抛弃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一直笑着地待在她身边的不是欧皇就是没心没肺压根不在乎运气这种事的傻大姐。
“如果这是您的决定的话，我明白了，那么还请容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长久的沉默后英灵如此回答道。
“什么？”
“您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这句话呢。”
“那、那种事情有什么关系！”
肩膀被强行转过，Lancer的手卡住了白夜的头，几乎是半强迫式地让白夜看着他。谁能想到看似纤细的从者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呢，也就是这时Lancer也才发现，Master一直背对着他的原因。没有一个魔术师愿意让从者看到自己这样的脸吧——这种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哭出来的悲伤面孔。
Lancer的语气不禁放缓：“Master，别人怎么想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既然接受了幸运的恩赐理所当然应该将与之相连的不幸也一起接受才公平，否则就太狡猾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
“嗯，而且啊，Master，因为我自身的状况比较特殊所以现在您看到的每一项的数值并不是固定的最终结果，而是将能力总值平均分配后的结果。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将某一项数值调整得非常高。”
“所以呢？”
“所以——Master的不幸就由我的幸运来填补吧。”
“你......这台词很犯规啊，对未成年少女来说，这可是犯罪哦。话说只有幸运值能看的从者那是什么啊？！”
“虽然时间地点可能都不太对，但是我想告诉您我的名字，听说这是现世基本的礼节。”
“说起来我也没告诉过Lancer我的名字呢，真是失礼呢，我叫隐馆白夜，是个运气时好时坏的魔术师。”
“我的名字是恩奇都，直至最后我都会陪伴着您的。”
在无人可查的角落里，微小的花朵悄然盛放，那朵花究竟叫做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