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写给程小鹤《光阴》

作者:陈小玄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能够看到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月光里纷飞如雪绚烂之极的梨花花瓣,银白的月光影影绰绰的照在彼此的脸上,不太真实,如同身处梦幻。
风吹起绵薄的窗帘,翩然欲飞,阳光浅淡如同落雪的印记。……只能看见恍惚的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抖动如同蝶翅扑闪。
叶飞听到这话,也想起了往昔的情景,曾经他不愿意回顾,因为一旦回忆总是伴随着不可磨灭的感伤与酸涩。他曾在落雪的窗前画了多少次心上人的模样,思念一日胜过一日的蓬勃壮大,他不得不将其编织成纤细而隐秘的阴影,明暗变幻里是银灰色的素描时光。
最早的天光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而是被洗涤过一般的粉紫,天边的深蓝还未褪去,晨星隐隐闪烁。
他抬头望向窗外,枝头已经萌发出绿意,阳光低迷,鸟儿在唱。这是春天的光景,大雪纷飞的时日,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经历过多少次冬天,青春朦胧的季节,叶飞的笑像白雪一般淹没了他的眼。那时叶飞的手与唇,都冷的如同冰片。再遥远一点,也是叶飞在落满雪的窗前,画他的模样。
此时天气晴朗,他坐在后山,抬眼看天,大团白云在蓝天上滚动,又轻又白。他这一走有大半个月,也不知学校里什么样,他的画作系列也搁下了。低头看地,地上野草丛生,长长的草叶在风中抖动。伸手接住一颗从草叶间滚落的露珠……
她俯下身捡散落一地的银杏叶,抬头来朝着叶飞笑,她举着手里金黄色的银杏叶子。这场景美的像画,浑然天成。
他是画家,但他一定也调不出这样的红,如同晦暗里漆黑中的一个美梦。
他面前的是一幅静物油画,白色的百合与玫瑰半开在夜幕中,色调极冷,极其的安静寂寞。
他想起妈妈吹奏竹笛的情景,她的手指在竹笛上蹁跹,唇边奏出的音乐仿佛是带着颜色的。青色的是落在山中的岚气,是林间点染开来的一场疏雨;蓝色的是白云流转的天空,是燕子点翅泛起涟漪的湖面;红色的是摇曳的花海,是春日的精灵绽放在她唇间。
叶飞第一次清楚的看到这个城市的天亮,深蓝如海底,然后朝阳的第一束光芒乍现,那一瞬间如同昼夜颠倒,不识晨昏。

小鹤不想要多谈她的文字,一定是被夸赞得多了不稀罕,也是自负。然而我不能答允,文字是承载,与故事、人物的感染力一样重要,不该因她的美丽反被辜负。因而即使要承受罗列凑数之嫌,我也实在不舍得不将这些既清淡又浓烈的句子摆上一摆,更何况,这些文字本就如透窗而入的月光、如月光下纷飞的花瓣,如明暗变化的时光、如时光里摇曳的静寂,翩然欲飞,撩动心弦,无论是何种颜色,都带着静如画、飘若梦的气质,单纯地读来也是美好的感受。
关于文艺,文艺无罪,只是一支花骨染尘又沾水,和成了好大一滩稀泥。文艺本身亦是美的,只是被滥用、被误解、被错认,成了喧嚣浮躁时代的牺牲品和替罪羊。朴素雅致是美,雍容华贵也是美,素白浅黑是美,大红大绿也是美,然而不能离了自然和风格,清水出、天然饰,浑然天成是上品,就不必拿东施效颦的脏水再来泼污文艺的一身素骨。
小鹤不觉自己文艺,大抵是此等情怀已深入骨髓,只缘身在此山中。
小鹤喜用周遭情境衬托人物心境,例如这个场景——
高寒从桌前拿起一包烟,抛了一根给陶晓彬,他自顾自的点燃一根,眯着眼睛看着落地窗外。窗外有一只黑色的飞鸟掠过,辨不真切,恍如流年。
高寒抽一根烟都要如此,怎敢语不文艺。
青春、流年这等字眼易酸,无论读者们作何感想,实际上我是十分喜爱这一句的,否则文中那么多描绘,为何独独记牢这句。契合最是难得。
我知道小鹤一定对自负有异议,那么再来说说另一头。不要谈文字,亦是对出文字之外的期待,和大约的不自信,对于故事、情感、人物关系等。这两头都不见得会被承认,人有时是有些不愿面对的东西的,当然也有过度或错误的解读,但想必这都不及一个读者将感受写给作者来得重要吧。
或许因为理智而冷静,高寒和叶飞的将来其实无从猜测,然而虽无法预料,却也很难察觉到强烈的戏剧冲突,这大抵是受众有限的根源,至少是之一吧。
我从叶飞回家乡处理叶薇后事处开始略有些挂怀,大约是全篇百分之三十五的地方。
叶飞长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到屋上的茅草、烟囱里的烟、泥泞里的鸭子、长满皱纹的手,所有,都是悲苦的世间。
我爱屋上的茅草、烟囱里的烟、泥泞里的鸭子、长满皱纹的手,我爱这悲苦的世间。陈丹青说,绝望,然而好玩;好玩,然而绝望。
情感带入有了,但仍是不强烈,不过不要紧,我看《光阴》似一盏茉莉香片,口感柔和,清香扑鼻,不必层次丰富、变化多样,更不必浓油赤酱,要品茶之一段香,就须耐得住一味苦涩清淡。
我说过不止一次,然而不知道小鹤是不是相信,我是羡慕这样的文字的,不沾染遮天蔽日的流行,固执而独自美丽。而我愿意一直守候这份淡泊的美丽。你要相信人首先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首先是寻找更好的自己的,色彩和文字赋予了你另一种意义的生命,不要辜负了这一份天然风流的拆骨成诗。

他皮肤好,白皙细腻,又因为刚出了一层薄汗,看上去白里透红的。眼睛形状尤其美,眼珠乌黑,睫毛扑撒开来,连带着目光也柔和,很是漂亮。高寒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人面桃花”这个词,然后觉得用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很不恰当。
叶飞靠着车椅睡着了,侧脸粉光玉白,眉睫浓丽,口鼻清秀,漂亮的一塌糊涂。他仰着头,沿着下巴的线条弧度,勾勒出小巧的喉结。再往下,是隐藏在深蓝色围巾里的锁骨。
耳朵亦精致白皙如同半透明,染上些许粉色。头发却是漆黑的,映衬的肌光胜雪。
叶飞的眼睛是流动在暗夜里的黑色水晶,他看着高寒,眼神近乎悲伤。
叶飞睁开眼睛,夜色幽然,印在他的眼眸映中,流转莹然,是一种不真实的绝美。
叶飞目光温软,柔和如同三月的春风,他的微笑如同月下的新雪……
他转过头来,看见叶飞定定的看着自己,树影落在他如玉的脸上,流转出奇诡幻丽的花纹,他的睫毛颤动,眼神似喜似悲。
叶飞抬头看着他,有些诧异,随即笑了——是高寒最熟悉的笑容,睫毛扑撒开来,连带着目光也柔和。那样纯净而绚丽的微笑,如同烟花一般在他脸上绽放。那一瞬间,高寒心如鼓槌,仿佛看到日出云开与灯火辉映,朱漆剥落紫烟倒挂,灰飞烟灭。
噼啪声响,是焰火绽放。叶飞的眼睛里倒映着焰火的光芒,五光十色,灿烂如星辰。

文中用了大量笔墨描绘叶飞的形貌,叶飞的眉眼,叶飞的睫毛,叶飞的口鼻,叶飞的肌肤,叶飞的目光,叶飞的笑容……想来小鹤必定是很用心疼爱他的。
叶飞生得这样美好,有才华,性子又温和,成长经历多磨难,除了骨子里有些悲观却始终坚强,似乎不爱他都难,然而对这个人物我并没有太多想要说的。如果不是说高寒叶飞的爱情不能少了叶飞,如果不是说《光阴》不能少了高寒叶飞的爱情,我想我真的不知道关于他要说些什么。至此我都怀疑自己在批判这个人物,然而情感上却又不是,叶飞很美,但绝不完美,我不晓得是什么让我无话可说,或许是太过纯粹,连他的悲观和不信任都让人不忍苛责。
高寒的烟火气就重得多,红尘俗世一个普通的有钱人,无论喜不喜欢,有多少缺点,还是有些亲切的。我能理解叶飞一个人回家乡面对小妹去世、祖屋被卖、亲情淡漠的悲苦,却无法不去想象高寒在遍寻不到他的那段日子里,是怎样的备受煎熬,在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消息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叶飞这第二次的销声匿迹,是他们感情之路的转折,美术馆那一场名为“Imagine”的个展、那一份明明凝结了全部心血和爱的礼物,却最终成为一个人满心的荒凉,和另一个人后知后觉的悔恨。
坦然到了极致,便会生出极致的悲哀,此时叶飞的心中猛然生出了一种深层次的绝望,那绝望自他少时便蛰伏于心,至此未改。他只能安静的坐着,让那股巨大的哀恸随着默然的时光悄然流逝。
高寒乐此不疲的体验着人生各种滋味,沿途欣赏,走马观花。
然而当下的错过,却未必是整个人生的错过,当下的苦痛,也未必是整个人生的苦痛。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叶飞是悲观的,而高寒是行走的,如果不是在爱情最美的时候生生折断、剜去,这份感情不见得不会消逝于细水长流的生活,俯首于冷冽残酷的现实。
叶飞相信高寒爱他,却不确定他愿意为自己停留,其实就连高寒自己也是一样。他们分开,外界的力量还没有起到决定性作用,是他们自己先怯场了。
我却不认为爱情和行走一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走不总是贪心和不负责任的,它首先需要勇气,寻找梦想、寻找力量、寻找方向,甚至是寻找陌生的一切,因未来原本就是陌生的。从没有人承诺,寻觅就有答案,但在寻找的路上,却有可能领悟。
所以多年后重逢的他们才会懂得,有些事一定要去做,有些人一定要去爱,过程和结果一样重要,但不必执着于其中。爱是人之所往,然而找得到或是找不到,甜蜜还是痛苦,圆满还是遗憾,都一样有风光可以欣赏,且独一无二。
谁又能知道,在不同的路上行走的两个人,是不是赶得上同一场天荒地老。
高寒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叶飞说:“好。”然后他们转过身亲吻,夜风中有茉莉花绽放所飘送的香氛,棕榈树摇曳生姿。夜空中爆满绚丽的烟花,是梦境之中再现的梦境,繁华之上再生的繁华。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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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时间:2015-04-03 10:5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