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作者: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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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殒赫在西启皇帝手里的消息,在有心人刻意传开的情况下,向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 与这道消息一同传出的另一个流言是,北临皇太孙并非宗政皇室的血统,而是西启皇帝之子,一切都是启皇为谋求天下布下的局。 第二个流言,由于过于骇人听闻,再加上秦漫如今在北临的威望,并未在民间传开。 实际上,秦漫在北临实施父亲当年的赡民变法,同时减轻徭役赋税,重新审理旧案,平反冤狱,与过去重税、征兵的宗政皇室相比,就算她立即登基为帝,普通百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对百姓来说皇帝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他们饭吃,能活下去。 但这个流言的出现,还是会对北临的局势造成一些动荡的。 首当其冲的,是被打压的世家,另外便是朝中重臣和剩下的宗政氏族,不管怎么说,总有一些,在变法政策之后,觉得自己利益受到损害的人。 除此之外,别国的潜伏在北临的间谍也蠢蠢欲动,想要浑水摸鱼,谋一份好处。 对于这些人来说,流言本身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对他们自己有利。 秦漫知道自己天生的性别上的劣势,故而在过去一直小心谨慎的布置,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因为在每一次,她都让自己成为独一无二的选择。 到现在,她已经可强大到可以无惧这样的流言,并且相信它并不会对她带来多大影响。 但流言的出现本身,却带来别的信息。 苻鸢这步棋的确走对了。 无论她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个时候,她的确只能选择出征。 秦漫想起不久前,容齐给她送来的“山河志”,想来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将来恐怕会无力控制西启的局势,才会提前做好准备,甚至亲自替她设计好攻打西启的最佳路线图。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请命出征的宗政无忧,宗政无郁两兄弟,秦漫轻轻的点下了头。 宗政殒赫的命,真的是相当的硬。 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已经不是非要他死,如果宗政殒赫能挺过这一回,就算只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她最好选择放过他。 不高兴自然也有一些,但比不过大局重要。 尤其是,当出征前几日,连宗政无筹也来表示,想要随军出征的时候,秦漫更深刻的领会到世俗中某种约定俗成,而深入人心的东西。 她统统没有拒绝,将他们全都一起给带上,反正把可能惹事的全都带走,北临国内自然也就稳如泰山。 粮草,兵器,盔甲,车马,攻城器械,各种军需物品,一样样迅速的准备齐全。 这一回,不能再像伐尉那样,以战养战,以全歼敌方为目的。 按照常规作战准备,以步兵为主,再加轻骑,重骑,共九万,另民夫二十万从之前收归国有的世家佃户中抽取,倒是不必在从民间征调。 一个月,一切准备齐全,北临大军直扣西启南关瓜岭关。 再一个月,军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已长驱直入到底比邻镐京的汇邑。 一路上,北临的大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阻碍,尤其是后来,因为秋毫不犯,投降不杀的严格军纪,一些自知无力抵抗的小城,直接不作反抗便开门投降。 汇邑是镐京的门户,距镐京不过剩两日行程。 这里的守将倒是认真抵抗了一番,但实在不敌,也最终被攻破。 北临的军队经过一番大战,便在此暂停下来,略作整顿。 入夜之后的西启皇宫,由于部分宫人的逃跑,越发幽静无声,如同鬼蜮。 长乐宫中,容齐闭目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双颊由于消瘦,在灯火下暗出了阴影,嘴唇淡得毫无血色。 他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若非细看才能察觉的微弱呼吸,时断时续,几乎看不出他还活着。 到这一步,也许活着或者死亡的界限,已经不那么清晰。 活着,也不过是多了一口气, 即使这微弱的一点点,也极其艰难痛苦,用尽所有的意志。 但即使如此艰难痛苦,他依然坚持着, 他在等待着一个人,以及一个消息。 不能睡,他不知道就此睡去还能否醒来, 只有两日了,晨昏对他来说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消息大概很快就会来, 而她, 他一定要等到她,他不能连这一点点都做不到。 长乐宫的青砖地面下,忽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容齐阖上的眼睑颤了颤,缓缓张开。 他侧过头,看见墙角处,一块砖消失在眼前,然后接着又一块砖,工程停顿了片刻,仿佛是不耐烦了,一声脆响,一大片砖被无形的力量掀开,扬起一片尘埃。 一个纤细的人影,从破开的洞口轻巧的一跃而出。 容齐缓缓的扬起唇角, 他终于等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漫儿...”容齐有些暗淡的冰灰瞳孔中,点点发亮。 他声音很轻的唤了一声,将手伸出锦被。 “齐哥哥,”秦漫上前握住他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轻巧一笑,“从永阳宫过来的这条密道,修好过后,是不是从来没打扫过,都要被灰尘堵死了。” 容齐浅笑着,没有回答,目光留恋的描摹过她的笑颜,一寸一寸,眷恋而深情。 “我比齐哥哥预计的,要到得更早吧。”秦漫得意的笑道。 “礼物,”容齐轻声道,“漫儿,喜欢吗?” “齐哥哥,说的是念儿吗?”秦漫故意曲解道,“看上去倒是乖乖巧巧的,没想到还是个大麻烦,齐哥哥,你说念儿这么烦人,到底像谁啊?” 容齐又不回答,看着她微笑,瞳孔中透出一丝温暖,“真好。” 真好啊,能让他等到她。 “好什么好啊,”秦漫蹙眉瞪着他,“齐哥哥居然都没告诉我,宗政殒赫竟然还活着,给我添了好大的麻烦!” “别担心,”容齐轻轻道,“齐哥哥会帮你处理好的。” 秦漫眼神顿了顿,“你答应我,说要好好的,要一直陪我,这都做不到,我怎么能再相信你别的话?” 她睁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眼神里透着后怕。 她其实也会担心,她也会害怕,方才看到容齐的样子,让她本来充满自信的心惶恐不已。 她害怕,自己如果稍微,稍微来晚一点点,便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你的身体到这样的地步,却一直瞒着,瞒得这么好,瞒得周围一个人都不知道,一点都发现不了。你真的认为,我就是,那么坚强,那么厉害,无所畏惧,屹立不倒,哪怕猝然面对,面对——” 如果,他当初不是那样肯定坚决的答应她,不是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她, 她当时一定, 一定怎么样... 是啊,即使她知道, 她又会怎样, 大概, 和现在也没什么分别。 秦漫低下头。 是的,其实一切都不会有区别。 容齐听出她话中的脆弱,看她露出黯然表情,心疼不已,他抿紧淡白的唇角,轻轻扣住秦漫的手指,“漫儿,我会努力的,活下去,尽量活得长一些。” 哪怕,能多一日,多一时,多一刻和她在一起,即使再辛苦,再艰难,也是值得的。 秦漫看着容齐,烛火将她清润的瞳孔漾得氤氲。 她突然展颜一笑,低头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齐哥哥真好看。” 真好看, 即使病骨支离,即使消瘦伶仃,依然好看的惨绝人寰,惊心动魄。 “齐哥哥,今天吃过药了吗?”秦漫问道。 “嗯。”容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她的容颜此时靠得极近,近得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拂在脸颊上,带来温暖而芬芳的气息。 “我今天带了另外的药来,”秦漫冲着身后跟着一起的来的萧可招招手,从她手里拿过一个只水囊,“齐哥哥试试好吗?” “好。”从希望,努力,再到绝望,再到释然,虽然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容齐却还是答应了。 与平常吃的不同的药,味道却同样的苦涩,容齐咽得有些艰难。 吃一碗药,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最后一丝神志都摇摇欲坠。 “漫儿...”他疲惫的眨了眨眼睛,艰难的维持着最后的清明。 “齐哥哥累了,就听我说吧,”秦漫捏了捏他的手,冲他一笑,“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容齐声音渐渐微弱,神情恍惚起来。 “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秦漫看着他即使努力,却仍然慢慢昏睡,失去意识,声音温柔甜软,“齐哥哥,我会保护你,一直陪着你,即使神仙来,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 一间看不出墙和窗在何处的屋子,一盏烛灯被厚厚的灯罩罩住,微薄的烛光只能隐隐照出一点隐隐的轮廓。 屋内有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盘残棋,盘中黑白子交错成复杂的局面。 苻鸢摆弄着桌上的棋盘,仿佛对着对面影中的人闲聊着,“还有两天,你就可以见到你心爱的儿子,是不是很高兴?无忧和筹儿,啊,还有你的儿媳妇秦漫,真是...你当初知道秦漫这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吗?这即将开场的大戏,希望足够精彩才是...” 她唇边的笑容一点点的荡开,越来越灿烂,最后裂开,笑声越来越大,越渐疯狂—— 然而,就在这笑声中,一丝及其轻微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却显得极不协调。 苻鸢的笑突然止住了,她静静的聆听了片刻,突然挥手裂开灯罩。 明亮的灯光顿时将小小的屋室,然而,惊恐的神情却陡然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扑向对面椅中禁锢的人。 那人看上去不过半百,头发在短短时日已经完全白了,瘦得只剩皮包骨,原本还算英俊的五官轮轮廓,因为狰狞的表情显得恐怖,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大大的张开,维持着这个惊恐的表情,完全的失去了生机。 宗政殒赫死了,竟然在她眼皮底下死了! 竟然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杀死了宗政殒赫! 苻鸢露出狂怒的表情,一手拍碎了棋盘。 没有了筹码,她的复仇计划,彻底被破坏, 一切都完了! 她几乎立即意识到,在这里,在西启的皇宫,有谁能做到这件事,只有一个人可以。 ---- 苻鸢朝着长乐宫来的消息,传到秦漫面前的时候,她正坐在妆台前化妆。 旧年的脂粉,自然早就不能用了,好在容齐搬到这里后,一直尽量维持长乐宫原本的样子,所以鲜妍的胭脂水粉,还是和她熟悉的一模一样。 她用一张方巾,将头发包裹得整整齐齐,一丝不漏,然后用鲜艳的脂粉,描画出绝美而艳丽的妆容。 “在这里守好,”秦漫嘱咐着,站起来,将衣襟、袖口、裙摆都认认真真的再理了一遍。 回首看了一眼仍然沉睡的容齐,秦漫拿起桌上的长剑,走了出去。 她要完全的,彻底的击败苻鸢, 所以,一定要一个足够完美的开场。 [1楼] 网友:水笙 发表时间:2019-12-03 15:07:42
太太我爱你!!!漫女王救美人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