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剑名不奈何》

上回书说到，北桓上神自剖神格设计鬼太子，重入轮回。
且说这北桓上神入了轮回之后，成了彻彻底底的凡人。他魂魄至诚至善，投生之后，若是家境殷实，必是远近闻名的善人，若是为官为吏，也定是人人称道的青天。倘若哪一世运道不好，一穷二白，也会在漏风漏雨的破庙里分一半馒头给身旁同样无处栖身的乞丐。
……
“啪”醒木一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讲完了今天的故事，留下一句“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的观众三三两两地散去，说书先生也收拾起东西，一边收捡着观众的打赏，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去哪里喝酒。他正心不在焉，却突然觉得袍角被人扯了扯。一低头，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儿正仰头看着他。
说书人乐了，心道这是谁家的小娃娃，长得还挺好看。
“你怎么了？你家大人呢？”
那孩子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仰着头，认真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北桓上神不是曾经降下神力灭世吗？为什么你的故事里他这么好？”
说书人愣了一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说道:“他其实本来就很好，是世人误解他。他……”那年人祸所致的洪水滔天，他并不知自己会飞升却也毅然燃尽金丹身死道消，焉知不是与这人间结下了因果。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书人的话还没说完，或者是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就被打断了，一个面色焦急的妇人急匆匆跑来抱起了小孩儿。
“不好意思，一个没注意这孩子就跑到您这儿来了，没有打扰到您吧？”妇人面带歉意问道。
“没有，这孩子很好。”说书人笑着说，又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孩子被娘亲抱着回家，自然而亲昵地搂着妇人的脖子:“娘亲，我在问这个叔叔问题呢。”
“问什么问题呀？”
“北桓上神是坏人吗？”
“不算吧。”
“为什么呀？”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你长大就明白了……”
……
“所以，师父，你说北桓上神到底是不是坏人啊？”
黑衣少年站在一株巨大的紫藤下，抬头问道。
“不是啊。”树上的人被繁茂的紫藤花掩去了身形，只有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神，就不是人啊。”
“……”
“那他是坏神吗？”
“我说你这小子。”树上的人沉默了一下，随后气急败坏地翻了下来，“你为什么总是在纠结这个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问问你自己的本心！你觉得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吧。”
“我……”黑衣少年似乎陷入了思考。
“唉……”尉迟锐叹了口气，终于正色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何总是要去分辨北桓的好坏。那我问你，一个人他孝敬父母但偷鸡摸狗是善是恶？”
“这……”
“人性之中从来都是有善有恶，怎么好妄下定论？北桓虽然是神，但也逃不脱人性，他身上人性甚至比神性更重。他两次险些灭世，却也两度舍身，你告诉我，这要如何给他评定功过？”
尉迟锐少见的严肃，“况且，北桓上神身死道消已有万年，不知已经在轮回里走了多少次，你执着于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师父说的对，徒儿明白了。”黑衣少年思索片刻，拱手道。
“好了，不要这么严肃，今日准你下山。”严肃不过一会儿，尉迟锐便又故态复萌，懒洋洋地挥手道。
“谢师傅。”
山下今日有集市。
应宸渊去集市买了一壶桃花酒，打算去拜访前段日子结识的好友徐霜策。路上路过一家烧鸡铺子，他又去买了一只烧鸡。徐霜策养了一只小狐狸，颇为嘴馋，最喜吃鸡。可惜，徐霜策小气得很，并不许他撸狐狸。
傍晚，徐霜策与应宸渊道别后，小院子里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尉迟锐大咧咧坐在竹榻上，伸手去抢宫惟的烧鸡。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徐霜策挡下，啧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酒。
当年，应恺入轮回之后，他接下仙盟盟主之位，辛辛苦苦六十年后，果然如宫惟所言功德圆满得以飞升。按说飞升的新神该是要掌管人间，但他却躲了懒。
“人间不需要我掌管。”刚刚飞升的南帝麒麟故作深沉道，“世间自有缘法。”
随后他就跑得影子也没一个。
过了不知道多久，宫惟终于发现他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了。
他去找应恺了。
确切地说，是应恺的转世。
按理来说，应恺当年强剖出来的神格已经破碎，他应该再无成神的可能。
但是尉迟锐却说，神格这个东西，不好说啊，万一就又有了呢？
于是，若他算出应恺哪一世能有仙缘，便自行化身下界收他为徒。但其实修行这种东西，入了门以后师父能教的也就不多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撺掇着应恺上树下河，打架斗殴？
“没事儿，尽管上，出了事儿师父兜着。”南帝大人如是说。
奈何徒儿太稳重，衬得他这个师父越发不着调。
宫惟知道应恺再次飞升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却也没有阻止尉迟锐，反而偶尔也会跟徐白一起来看看。也许他心里也是期待着有奇迹发生的吧。
这一世，应宸渊根骨奇佳，虽然宫惟没看出来能飞升的意思，但是修为到大乘期确实没问题的。
本以为这一次也会是与之前一样的结局，但是谁也没想到转折，或者说是奇迹来得这么快。
那时，上天界不知为何突然动荡，宫惟、徐霜策甚至尉迟锐都匆匆赶回去。
不料这短短时日，人间竟也出了岔子。
几万年前的故事重演，滔天洪水再度滚滚袭来。这一次，没有什么仙门可以求助了。人们绝望地哀嚎，痛哭。然而令人恐惧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摄住，一瞬之间出现在了河流的上游。
“是……是神仙吗？”“神仙显灵了啊！”“是神仙救了我们！”
一开始人们欢欣鼓舞，可惜接下来。
“神仙啊，求你止住洪水吧，我们还要回去生活……”
“对对对，最好把我家的田恢复原样吧，我们靠着这个才能活下去啊……”
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金光，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尔等偷生，已属侥幸，自去寻生路吧。”
宫惟没有想到，上天界震动，竟是显示将有新神。他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应恺。
真的是天道轮回吗？
这一世的应宸渊一样选择了燃烧金丹救下了洪水下的凡人，不同的是，他的魂魄沐浴在金色的神光下，澄清明亮，一如他的眼神，再不见什么杀障。
我自行我的善，问心无愧则安。
“师兄，是你吗？”毕竟轮回万年，归来的是否还是故人？
“阿惟，师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