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风吹酒醒1————【伪同人系列之纳兰素篇】

作者:子不语

冷廖若很火。

在冷玉看来,冷廖若是很火。
正月里,这位族伯的生日宴上,从京城赶回来为父庆寿的冷湘,还带回了一位据说是远房表妹的绝色妇人。
然后,冷家镇上,又来了冷迪,盘旋不去。
然后,冷飒在镇上喝闷酒时,竟然与冷迪一见如故。
然后,冷迪冷神捕竟然亲送了冷飒回秋园。

然后,冷秋冷掌门见了冷湘,笑眯眯的,一下子就送了冷湘十名美婢娇伎。
然后,那位表妹,忽然间就被点犀园的燕姑娘知道了请去说话。冷湘在玉园宴饮上得知,竟然也不知会主人一声,刷一下就闯去秋园,生生把绝色表妹找了回来。
据说冷秋很生气。
因为燕姑娘的身体不大好,正在将养中,据说跟这位表妹也是一见如故,相谈正欢,冷湘这一闯,燕姑娘吓病了,这婚期只怕还得后拖。
这让准新郎冷秋冷掌门如何不生气?

这掌门生气了,冷湘倒无妨,据说京城有急事,当日便匆匆离去;
这表妹也无事,被冷湘带到冷家镇上安置,据说她夫家本是做生意的,她夫亡无子被孤身赶出时还带了些体已银子可做本钱已在镇上开了一家绸缎铺;
单单就是冷瘳若有事,那上百年的山参珍稀的血燕还有名贵的补药不知流水般向秋园送了多少。

可怜,便是冷廖若自己嫡嫡亲的儿媳,名正言顺的冷湘冷大嫂也没有得过这位公公如此大方待遇吧。

难怪冷廖若要火了。
谁不知道,这位冷家独一份的铁公鸡,别说是雁过拔毛,便是他家园子里花枝开过了墙头,那从园外路过的人,都得小心捂紧了荷包:湘园不是公众花园,看落我家花儿,快陪上好的花木来!没带?
拿银子来!!!!!!!

冷玉笑眯眯地喝了第三杯茶。
这茶叶,竟然是他有史以来在湘园喝过的最好的茶。
还有,那冷瘳若身上的袍子,也是他有史以来,不,是他有记忆以来,冷瘳若最好的衣服了。
还有,那茶几上的点心。
苍天开眼,湘园竟然,会有了待客的点心。

由此可见,最近花钱如流水,瘳大伯终于想开了。
但是,他的怒火燃烧,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
于是,冷玉优雅的告辞了。

冷瘳若也眯了眼,看着冷玉扬长而去的背影。
老房子着火?
我呸,老房子早该拆了。这火啊,着得好啊着得妙。
看我如何父子同心,在这冷家山上起高楼万丈,那时,你们再笑吧,笑死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

“招财,把这些点心收好。告诉厨房,这天冷着。猫啊狗啊的看紧些。”
招财过来:“是,老爷。刚刚进宝从镇上回来了。”

于是,冷瘳若笑了。
总算是从富贵窝里来的,有点大家之气。知道怎么孝顺公婆。嗯,不错.
还是湘儿安排的好。真要放在家里收了做了妾,这又有哪家的妾能公然在外面做生意挣钱好孝顺公婆的?
更重要的是,湘儿终于知道上进了!
无论是金钱还是美女,无权无势,就狗屁都留不住。难得这个榆木脑袋去了京城一趟就开了窍,知道会为自己打算。
在这里,功夫当然是第一位的。但是,有了第一流的功夫,却不一定能得到第一流的权力。
苍天有眼,总算,总算开窍了啊!

“进宝来了?”
“是的,夫人。”
“采薇,你带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纳兰放下手中的帐簿,刚舒了一口气,另一个丫头采萍立刻上来给她揉肩。
纳兰慢慢放松下来,屋里一片静寂,除了衣料磨梭的声音。好一会,纳兰状似无意地问:“你家就是这镇上的?”
“是的,夫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哥哥。”
“哦。你哥哥可在哪里做事?”
“就在镇上颜大爷的铺子里做事。”
“哦。那颜大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采萍楞一楞,方回答:“是,是算命的。”

“算命?”
纳兰诧异地回过头来。采萍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是,夫人。颜大爷的铁口神算很有名。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专程来算命卜卦,都要先去排了号按号到日子了才能见颜大爷。”

“哦?”纳兰微微一笑,采萍呆了一呆,忙低下头:这么美的人,偏生命不好。

纳兰又笑一笑:“改天,我也去算上一卦吧。”

夜,纳兰从恶梦中醒来。
衣服已汗透,贴在身上极不舒服,但是,恶梦中,那个微笑的脸,还有...........
纳兰推窗,窗外月正圆。五月,初夏的风吹在身上还是很凉。纳兰回到床上,拉过薄被将自己盖好。
今年山上的大比武,他不会回来了。
所以,要抓紧时间。因此,绝不能生病。

湿衣穿在身上,极不舒服。纳兰换衣,拥着被子坐了好一会儿。恍惚中,总算睡意来了。

水声哗哗,心跳声却比这水声更清晰。岸上的脚步声还没离去,有人拿了长枪朝水草中拨来拨去..........

纳兰再次坐起。如果,那天,她跟了那位公子走,又如何?

纳兰伸出手,一颗已经冷却的心如何能去捂另一颗已经没有温度的心呢?
在他的眼里,她算不得什么。不过是,看起来,比较漂亮的可能有点趣味的玩具罢了。


也许,同样是没有尊严的好玩的玩具罢了。

命运总算是给了她一个惩罚。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是一样的结局。

那么,争取在这个结局里,也有她的一部努力吧。

秋园里。
冷秋正在见冷颜。

“算命?”
冷秋看看冷颜。
冷颜开始冒汗。
“算了财运。”
冷秋笑。
到底是商家女。知道什么要紧。
冷颜拿不准主意时,就会微皱了眉。所以,冷秋也没有辜负了冷颜的这个表现,继续问:“算出来什么?”
“富可敌国。”

这下冷秋倒是有点惊讶。

山上一片热闹。
山下的冷家镇,就不是用热闹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但是,纳兰不在镇上了。
秋园的燕姑娘最近身子好了很多,特意着人请了这位白夫人去秋园小住,陪着说说话解解闷

于是,纳兰也因此认识了施施。
看起来,燕姑娘对施施也很好。但是纳兰总觉得有点不一样。她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

当燕姑娘燕婉儿在婢女的服伺下喝下那碗汤药后,一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院子里的花木再浇下去,可就要被药浇死了。
幸亏这位白夫人会说话。

婉儿牵了纳兰的衣袖:“明天早点过来陪我说话。我闷死了。”
纳兰笑:“好的。你早点安歇。身体养好了,自然能到处走走看看。外面可热闹了。”
婉儿笑笑:“我家飒弟就喜欢这个热闹。这不,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施施又没空。”

施施是冷掌门大弟子韦行的妻子。
纳兰见过一次。不多说话,但是,当她那双小鹿一般的大眼睛看着你时,那种温婉静娈若水般晶莹透彻,却又有掩不住的一丝丝悲伤沁骨而来。
那样毫不掩饰的悲伤,据说是,因为曾经小产过,所以伤怀至今。
这让纳兰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的芙瑶。
也许同样是永远失去的伤怀,纳兰与施施,反倒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也许,倾盖如故便是如此。

下午,纳兰在客院小憩中。
门外的丫头们在聊天。
“安少爷肯定是要拿白剑的。”
“拿到了那又怎样?那可是冷家山上,年龄最大的白剑了。”
“那也是白剑。”
争来吵去的,纳兰轻咳一声,立时,门外便安静了。
这平儿姑娘虽然年龄小,管家倒是很有一手。
由此看来,冷掌门倒是只看人才不拘一格的人物。


此时此刻的冷秋冷掌门,正在为人才发愁。
冷家是谁啊?
是当今北国武林的当家舵主啊。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一个眼色口风,那些正在山上为一把有颜色的剑打得头破血流笑得皮开肉绽的世家子弟名门后秀们还不是一把一把的揪出来双手奉上?
可是冷秋冷掌门要的是有忠心有爱心有恒心有信心的四有心人才。
这些有心的人才们,眼中心中只能有现任掌门冷秋一人。
要找这样的人才,难。

其实,冷秋自己也知道,熙熙攘攘,皆为利也。如果他能给这些人才足够的利,自然能得到足够的心型人才。
但,欲得利,必先得有利之人。
这个圈,怎么打破?

或者,让那些人明白,只有站在我这一边。才能保住他们现有的利益?

我可以放手,给那些有胆量敢从别人碗里抢食的人小小的鼓励,比如.........

冷秋微笑。只有咬起来了,他们才会知道规则的重要性,当然,比规则更重要的是,执行规则的人!

所以,当冷秋打开吴悠的密报后,皱皱眉。然后,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三日前,若阳大侠南昊天第三子满月,特意请了若阳分舵萧铁一干人。魔教趁机偷袭了分舵,杀人后放火,并在分舵主萧铁得信回援的路上伏击。除萧铁重伤外,冷家在若阳的直系势力竟然在一夜间全部被清洗。而更重要的是,一季度冷家在若阳的抽税几十万两白银,也被洗劫一空。
所有帐册,也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无处可查了。

冷玉看了冷秋递给他的线报,沉吟不语。
冷秋扬扬眉,轻轻敲了下桌面。冷玉苦笑一下:“这事,还得请廖若大伯,一起好好商议。”

避重就轻?
冷秋:“那就麻烦长老跑一趟了。”

这件事,只怕冷玉也脱不了干系。他有一萧姓外室,正是这萧铁的亲妹子。想这萧铁,能在张文和李唐的夹击下还保了一条小命逃回来,到底是身上的功夫厉害还是背后其它的功夫厉害呢?
当然,也可能,是他想给他埋点猜忌。
冷秋慢慢沉默了。


冷廖若看着面前的帐薄:“不错,做得很好。倒比我这几十年的老算盘算得清楚明白。把这些都收下去吧,有空我再看看。”
进宝规规矩矩地低着头把帐薄子都抱走了。最近白夫人住到秋园去了,他得好处的机会少了许多。真是,很郁闷!

冷玉笑:“这位白家表妹倒是合了大伯的眼缘。有大伯点石成金的指导教诲,将来也定是大有成就!”
冷廖若斜看他一眼:你就拍吧。你那便宜大舅子的事我可是已经知道了。这池混水,不趟最好。
我只管已经到手的冷家钱粮。
冷玉轻啜一口茶:“这过日子啊,最怕无米之炊了。”。
冷廖若一想,也是这个理。
看来,水还得再混点,顺便刮点风下点雨,谁的脑袋大,帽子就给谁戴去吧。
假装思虑一会儿:“这事儿,比较麻烦。我看,得开个长老会议。冷幕和冷长锋他们知道吗?”

此时的冷幕,一边伸了手让冷良号脉,一边推销他的外侄女。
冷良依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漠然,号完脉,将一个黑色匣子丢在桌上:“心火太旺。用法见说明。一百两。”
冷幕:“六十两吧。”
冷良伸手拿回匣子,起身便转向内室。
冷幕无奈:“良侄儿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又........”
冷良回头看他:“我很忙。”
冷幕咬牙,罢了,现在他只是空有一个长老的身份,冷家山上连条狗都敢冲他呲牙。当初韦行那一刀......好在,还有一条命在,还有孩子们在。
于是,冷幕掏银票,掏了又掏,不够。
“我回去叫人送银子来。”
“随便。”


通知开长老会的下人到了冷长锋家时,冷长锋正在给冷思安训话:“你以为白剑就一定是你的?连杜家人都能进了前十。这一届的整体实力是大不如前,你能进入决赛,可并不一定是因为你的功夫多么厉害。更何况以你的年纪,占了多大便宜你不清楚吗?你真以为单凭你个人的能力,就够得上是一个强者?须知天下有天,人外有人!”
冷思安沉默一会儿:“是。我知道。”
可是,真的拿了白剑,就真的能证明我是强者了吗?。

二十几年前,在这冷家山上,最强的是舅叔祖冷廖若一家。可是,正因为他们的强,令温家不安。家族精英也被温家人三杀几尽。
什么样的强,才是真正的强者?
无敢扰之,无敢犯之。而人尽其责,各安其心。
什么时候呢?

下人们一通回报完毕,也到了晚饭的点。
冷飒又醉酒刚回,摊开了手脚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冷秋恨恨地看着他。不过是十年不见,他竟然还能像从前一样粗鲁旷放。不,在粗鲁旷放的外表下,他还是从前那个无知的被宠爱坏了的孩子。在他离开的十年间,他依然被继续宠坏。
冷秋长叹,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家人都没有变。飒弟,还有婉妹。
变的是他。
他不可能放开这里的一切,跟他们一起回到朗曦。回不去的过去。
可是他们不明白。变的是人,已经跟环境无关。

冷秋:“用冷水泼。泼醒他。如果有下次,继续。”
下人的脸刹时雪白。飒爷醒了会一脚踹死他们的。
于是,他们暗暗做了个决定:无论以后飒爷喝得再醉,都不能告诉掌门人。

冷飒醒来,瞪着床帐看了好久。
他已经不是他的大哥了。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的二哥了。
就为了一个掌门人的位置?
还有婉姐姐。
自从大哥回来,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他明明知道婉姐姐等了他十年,可是他一回来,不是先和婉姐姐成婚,而是和二哥争斗了起来,那些别有用心地人送给他的女人他一概笑纳。后来,姨娘死了,父亲也死了。二哥突然走了。这个家,忽然空荡荡的了。
他想念朗曦。
这里太复杂。

我要回朗曦!

婉儿很惊讶。
原来白夫人并不是白夫人。

她不明白,一个女人,如何能放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如何能从深深皇宫里孤身出走?
怎么能呢?
是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勇气?

婉儿回想着她认识的纳兰:惊人的美丽,还有,惊人的平静。
在知道纳兰曾经的身份后,这份平静,真的令婉儿惊异。

婉儿想起自己。
平静地等待了十年。十年里,那些和她同龄的女子们早已纷纷嫁人生子。而她一个人,一直在苦苦地等,等待着有一天履行这份漫长的婚约。不惜将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最好的时光,用在等待中。
那时,她认为值得。
可是现在,她在怀疑。

看着眼前桌上那一堆被桑扶兰退回来的礼物,燕婉儿想了又想。
每个人都在变。
翼儿失去双眼,他说:“这全是我自己的错,我应该受到的处罚。姑姑,你不要责怪我师父。”
可是他小时候,跌一个小小的跟头都要哭上好久,直到哥哥板了脸才勉强止住哭声,将他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和毛毛的大头埋在她怀里,一抽一抽的暗泣着表示他的痛苦和委屈。
可是现在,他竟然自己动手.....去了自己的双眼。他还安慰她说不痛。

她从前的那个乖巧可爱胆小温顺的小侄子去了哪里?

这就是,她的秋哥哥将她从朗曦接过来后告诉她的第一件事。
这样血淋淋的事,后来,她慢慢地知道了更多。
比如,翼儿为什么会失去双眼。
那被灭门的冷长铎、冷长镝,可是秋哥的亲舅舅们。
虽然在燕婉儿的视线里,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溅血的事情,但是在下人们淡淡地一两句的讲述中,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人们,毕竟都是她曾经听说过的熟悉的亲人——在她无数次对于婚后生活的幻想中,秋哥哥的亲人,自然也是她的亲人。

但是这些人,都死在了她的秋哥哥的手中。
那是,血流成河的屠杀吧?

去年,扶兰生产完,刚刚出了月子,就要带着燕翼和她的孩子桑成离开了这里。
她去劝说扶兰留下时,扶兰说:“他不配当一个师父。我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侮辱。只有燕翼一心情愿地被他盅惑。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我们一定要走,走得远远的,这样,我们才能过上自己要过的日子。我不想他为一个无情的师父卖完自己的一生。姑姑,如果你还想为燕家留下一点血脉,就放我们走吧。”

她无言以对。
从朗曦来到冷家山重新回到冷秋身边的喜悦,已经完全地彻底地被这些扑面而来的血腥淹没。

更何况,冷飒经常跑到她这儿发火:“他不是我哥。他只会杀人。”
“呵,这一次他不是亲自动手的,他让韦行杀。”
“他又让韩青杀人。杀了几百人!他竟然说,只是因为情势所迫.........因为换来的情报很重要。那是几百人的命!几百人!”

那些时候,她怔怔地看着冷飒。
这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一次次地问自己,最后,她告诉自己说,是真的。
是真的。这个地方,除了杀人,除了血,除了屠杀,没有正常人。
所以,扶兰才会那么坚决地要离开。
她让她的孩子跟她姓桑,燕家孩子,姓了桑。从此,跟燕家无关,跟冷家无关,那一场屠杀无关。

但是她燕婉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与冷秋定下了婚约。
她一直记得那个温暖如春阳的明亮少年。
所以她愿意等。哪怕族人们逼着她答应冷家的退亲,她也宁死不应,直到冷恶亲自安排了人把她送到朗曦,给了她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平静地等。
虽然回来,却已不再。

她心里的那个冷秋,不见了。原来一想起他时的柔软温暖与羞涩,慢慢变成了惊谔、冰冷、与恐惧。
这就是她等待了十年的结局吗?
十年,燕婉儿慢慢闭上眼。一瞬间。

将来的日子,漫长,漫长地.......

纳兰一进屋,就发现燕婉儿的情绪不对。
她在发呆。
婉儿总是温婉可人的,体贴入微。她不会在丫头们已经通报来人之后还在发呆。

所以,当婉儿忽然话题一转,问起纳兰:“
姐姐以前去过很多地方,那京城里的事,姐姐知道些么?听说,太子......”
婉儿看看纳兰,到底心下不忍,又怕提起此事令纳兰不快不堪。忙一撑额角,皱眉道:“咦,不是这个。我明明是有事情想像妹妹请教一二的,怎么忽然忘记了?”

纳兰微微一笑:“忘记就忘记了呗。反正我就住在这里,姐姐什么时候想起了,什么时候再和我说。
倒是这太子嘛。我倒还听说过一些事情。听说,曾经死过的那位侧妃,并没有死。”
婉儿抓住纳兰的手:“妹妹,你.....”
纳兰微微垂下眼帘:“我就是。那时,我不想死。”抬眼,嘲笑地:“却是生不如死。”

婉儿呆住。
“是真的吗?”

死亡永远没有生存可怕。
可是活着,纳兰咬唇,落到这一步,虽然是因为了我自己的选择,可是,不应该是毁灭。如果毁灭,那也得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
“为什么?”
纳兰静静地:“因为,觉得,不值得。”
在纳兰的平静中,婉儿莫名地觉得一股绝望扑面而来。不由仔细地看看纳兰。
纳兰微微的笑,眼角下瞥,嘴角上翘,仿佛是讽刺,又像是无所谓地悲哀。
静默中,婉儿忽然认真地问纳兰:“我能帮你什么吗?”
纳兰抬眼,长长地看着婉儿,平静而悠远:“等我需要的时候,一定。”

韦行忿忿地看着韩青:“你还是只喝茶?”
韩青抬眼瞟他。韦行忽然莫名的心虚。
他应该想得到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韩青不饮不食不眠快整整五天。冷秋连看他一眼的气都没了。
韦行忍无可忍,抬手拍昏韩青,将他扔到床上,不过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的一会儿功夫,韩青的额上就已经冒出冷汗,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韦行只能把韩青弄醒。

现在又是这样。
韦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老狗,熬干油还要榨骨头!你真去若阳?”
韩青笑:“嗯。去。陪着吃饭喝酒顺便装装孙子。”
韦行白眼:谁敢让我师弟给他装孙子?
转眼一想,韩青在官面上无名无份无职无权。不过,腰上有一把红色的倚天剑。
我靠,江湖上有多少人能一眼认出倚天剑?

“谁给你脸色看了,回来告诉师兄。”
韩青笑:“遵命,师兄!”

韦行送韩青出门,遇到婉儿、施施和纳兰。
韩青看一眼纳兰,的确是传说中的惊人的美丽,而且,看上去神情平静。但是,她为什么总是微微低垂着眼?通常,像这样美丽又能做出如此事情的人,怎会如此的平静?异样地、不安地平静?

纳兰抬眼,对上韩青的眼眸。
惊心!
是的,纳兰第一眼看到的韩青,就是两个字:惊心!
神情疲惫、寂寞,看上去就像是一缕正在游荡的孤魂,眼底却藏着两朵小小的尖锐的火苗,像是积聚了所有的生命热量,轰轰烈烈地燃烧。
他,在渴望着死亡。
可是,有一股寒意却像一股燎原之火,正逼人而来。危险,却无处可避!
纳兰不躲不避,她看着韩青。生人勿近?

韩青微怔一会。好吧,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明日,是碧凝的忌日。可是师父已经下了最后通碟:立刻、马上离开冷家山。
若阳的商家,货运屡屡被劫。在冷家买过通行证的镖局损失严重。


韩青向施施道谢:“费心了。”
施施担忧地看着他:“把自己照顾好!”
韩青微笑点头。
没有好与不好,只有有和没有。如果能碰上叫卖无心菜的人,也许,会好过许多!

婉儿对施施说:“让韩青离开一会儿,也许会好些。”
施施说:“也许吧。”
转向纳兰解释:“明天,是碧凝的忌日。她是韩师弟的妻子。”
施施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
那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活泼张扬如明烈的夏日,热情如火仿佛能逼人窒息。过去的岁月里,若不是碧凝的卫护,又有谁能成全她的柔弱温顺与善良,圈出一一方小小的安宁的天地给她安静生长?

婉儿羡慕地看着施施,在朗曦,她总是孤孤单单地,虽然一直被照顾得完好体贴,但是,除了那个一定要等他回来的念头,其它的,她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和她聊天说话。除了不是正在抱怨中,就是正要抱怨或者已经抱怨完毕的冷飒。他说的事情她不懂。她虽然尽力地认真地听,想着也许秋哥哥在外面遇到的事情也许就和飒弟遇到的一样令人无奈、烦躁,恼怒。她试着安慰他,就像是安慰着她想象中的正在她面前向她倾述心中烦恼的秋哥哥。
可是她没有朋友。
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却跟她一样,困在各自的网里,动弹不得。


虽然韩青不介意装装孙子什么的以安慰那些失镖后赔偿货主银钱赔到几乎倾家荡产的镖局们,但是有着热情洋溢的若阳地头蛇南昊天南大侠的出入酒楼相陪,任是那些镖师们对冷家曾经的金牌信誉及售后服务心有不满,也只是夸张点,将自家的损失三分说到十分,至于其它,一概不言。

一笔写不出两冷字。人家家务事,总没有自己荷包里的银子重要。反正交谁都是交,收了钱就要负责任办事,这是冷家的优秀传统,换哪个掌门也不会推脱不管!何况,今年的银子已经交过了,明年的还早。

于是,几场宴请下来,货主、镖局们达成共识,有赔有谅,生意继续做,冷家也对这一连串的意外事故表达了充分的歉意与体让,并初步作出保证,将尽量杜绝此类事故的发生。并且,为了共同提高业务水平,给江湖兄弟们提供一个互相交流互相学习以便在武技上更上层楼,冷家将会筹备一个武交会,请各大镖局放心地将子弟们送到冷家山参会,会费俱免,来回交通费及食宿自理。

送走来宾们,韩青与南昊天一前一后离开醉仙楼时,却在酒楼的拐角处,瞥见一人。
韩青向随行的冷皓明微一示意,等回了住所,冷皓明已经赶回将情况打听清楚:“是昨天傍晚才到的。独自一人。未外出,未有人来此见访。”
韩青默默坐了一会儿,倒底无聊,又有点事压在心里。那就,过去看看吧。

冷恶坐在树权上。
紫色的袍角,在幽深地林间泛着微暗的光流。
远远的那块空地上,没有韩青,反倒是她。

你看,走回去多容易。
新的草长起来,曾经烧得一团乌黑的根,也长出了新芽。

有个人转脸向这边看,然后,走过来。
冷恶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纳兰恍惚听见一声“嘿,又见面了,美女。”
远处那棵树,好像晃了一下。
纳兰闭一下眼,她没有看错,是有个人,飘了一下。
施施紧张地拉住纳兰:“那里有好些陷井机关。不能过去。”
纳兰疑惑地:“有一个紫衣的人,在那边树上。”
施施脸色突然苍白:“别过去!”
深呼吸:“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回去好吗?”



婉儿说她要离开。
冷秋瞪着燕婉儿:“离开?你要去哪里?”
十年她都等了。可是现在,她竟然要离开!
婉儿站起来,站到冷秋面前:“你已经变了。让我走吧。”
微低了头叹气:“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秋哥哥了..........”

那天,冷恶笑着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变成这个样子,”冷恶斜眼看着他笑:“谁都不会要你的。跟我玩儿去吧,我亲爱的傻大哥。”
冷秋怒。
我回来了。因为这里还有我的家人。
可是,你们却要离开。
冷秋眯了眼:“真的?”
婉儿叹气,点点头:“真的。我喜欢朗曦。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
“还有飒弟,我们一起走。”
冷秋慢慢咬牙:“我们结婚吧。一切早都准备好了。”
婉儿只是摇头:“不。我,我睡不着。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如果,将来,我不想我的孩子们呆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婉儿诚恳地:“放我走吧。”眼泪慢慢地流下来:“你变了太多。我害怕.............”

这是他的妻子,她说她害怕。
冷秋伸手拎过婉儿,将她推倒在床上。
你知道有比这更令人害怕的事情吗?

冷秋站在床边。黄昏了,屋子里光线惨淡,他不禁有些恍惚。
这是他娘亲自为他挑选的妻子。
那天,当他闯进房间,娘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答应我,跟婉儿成亲,带上你弟弟离开这里。”然后,饮毒自尽。

他抱着娘逃到外公家,却被拒之门外。
大门紧闭,门里一片死寂。门外,他跪在那里,怀里的娘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只来及打掉了半杯毒酒。如果救冶及时,也许,娘会好起来。
天渐黑。
夜深了。
二舅和二舅妈悄悄地出现。但是太晚了。
天快亮了。其他的舅舅们唤了二舅出去,只有长锋表哥还陪着他。
屋子里一盏暗淡的油灯。娘静静地躺在床上。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
可是活着的人?冷秋慢慢回头,燕婉儿还在昏迷中,面上纵横零乱的泪痕已干。
“十天后,举行婚礼吧。”

韩青在桌前坐下,伸手取过酒瓶,先自斟自饮一杯。
慕容越皱皱眉,将小小的美人腰青瓷酒瓶取回,以手捂住:“这可是步掌柜的秘酿好酒。要喝,自己讨去。”
韩青嘻嘻一笑,忽扬眉抬眼看向慕容越背后:“说曹操,曹操到,步掌柜,你可太偏心.........”
慕容越刚要回头,就已经反应过来,手下一沉,就要将酒瓶扫入袖底时,韩青已经长身探了过来,按住他手背直叹气:“太小气,太小气啦。”
慕容越冷下脸:“将你的爪子挪开!”
韩青慢慢坐回去:“你的反应,没以前快。最近,怎么了?”

慕容越瞪着他。
韩青睁大眼,惊讶地:“真的是有事?听说,”瞟了一眼慕容越,欲言又止。
慕容越皱眉:“听说什么?”
韩青却含笑不语,只是斜了眼上下打量,满脸的不怀好意。
慕容越忽觉心头发凉。挣扎一会儿,无所谓地翻手亮出酒瓶,拍到桌上。
韩青却只是袖手而已。慕容越无奈,只得替他把酒斟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也不知道慕容卓那呆子,又弄出什么麻烦事。
要不要回去瞧瞧?
慕容家的肩膀上一向只可以有一颗发号施令的脑袋。现在慕容卓这个无脑儿,又把他老婆的脑袋当作了自己的脑袋。
可是,她毕竟不姓慕容。
她........,她看着那块匾额的神情,远比她看着自己丈夫的神情要温柔。
云青殿。是那个青字吧?是那个,曾经追到谷外徘徊不去的人吧?

韩青笑笑:“听说,你家大哥新纳了一房小星。”端起酒杯:“酒是好酒。慕容兄也是好面子。”
慕容越劈手夺过酒杯。
韩青怔怔地看着作端酒状的手,委屈地:“
你不是最讨厌喝别的人口水吗?难道,最近真变了?”笑起来:“放心啦,我不会介意的。当年,没水喝的时候,马.........”
慕容越已经要呕了。一手捂嘴,一手恨恨地指着韩青,挤出两个字:“闭嘴!”

韩青起身:“看来,慕容兄根本就不欢迎我。不打扰。我走了。”
慕容越深吸一口气。韩青,每次遇到你,我都想打爆你的头!
深呼吸,慢慢地平复心情。
韩青盯着他看,认真地,那种探究的神情,慕容越忍不住挑了挑眉,还是闭紧了牙关。如果韩青有事要说,那么他自然会想办法让别人听他说。如果不想说,那么怎样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是了,最近心神恍惚的厉害,所以,才会被他如此戏弄。

“你好像很疲惫。累了?把手伸出来”。
慕容越警惕地看着韩青:“什么意思?”韩青认真的表情一下子松下来,还耷拉着脑袋:“关心你啊。还是,不相信我的医术?”怀疑地看了慕容越几眼,又热情起来:“不收诊费行不行?”伸出两指叉住下巴,思考着:“要不,先欠着,打个条吧。一百两金子。”
慕容越震惊地看着他:“你,难道冷家真穷疯了?不就是被劫了几十万两银子罢了。难道,还能少了你的......?”
韩青盯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越一下子呆住。
对呀,我是怎么知道的?

依兰劝了许久,婉儿还是摇头,不吃不喝。问急了,只是泪长流。
昨天傍晚,秋掌门关上门,究竟和小姐说了什么?院里一个丫头也没留,打听都没处打听去。眼下这婚期已经订下来了,大家一早都接到安排,正在准备几天后的婚礼。可是新娘子却不吃不喝,这下子,可怎么好?
纳兰接到依兰传来的信,放下手中正在记录的几种香饼的配方——施施最爱配香,亦是此道高手。纳兰便和施施合计了,用施施自创的配方做上一些试卖,看看具体行情再设法推广。说来,不过是合伙做生意罢了。
看了依兰的信,纳兰思忖一会。这事只怕别有内情。

可是当她一看见婉儿,便莫名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始终无法挥去的一直缩在心底的疼痛和惊惧,瞬间弹出,就像漆黑夏夜里的闪电,劈开她一直伪装麻木平静的面具,把那些曾经同样默默流泪直到无泪可流的夜晚,还有她挣扎的嘶叫,苦苦的哀求,以及,卑贱的讨好,刻意的屈服......,所有那些不堪回想的耻辱,通通摊开在这雪白的光芒下,血液仿若沸腾在冰点,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痛,而自己却清楚地知道,浑身的污秽正死死堵着每一个毛孔,将那些痛哭逼了回去:别张嘴,留下一口干净的气,撑着,站住了。
纳兰闭上眼。
深呼吸,深呼吸。

强自平复下心情,纳兰劝着婉儿到院外树荫下坐坐,婉儿不置可否,由着婆子丫头们搬动。她已经麻木了。一个夜晚,还有这半个白天,她始终都保持着这个姿势,躺着,静静地流泪,直到泪水干涸了,还睁着一双空洞洞的大眼,茫然。
现在,她躺在树荫下,头顶上的一片天空掉入眼中,砸得她的眼泪又一次泛滥。枝头的浓荫,厚厚的绿,叶子们纷纷叠叠着地挤在一起,在五月的风中摇动,闪着刺眼的光。阳光炽烤下,院角那几株石榴树开出朵朵红色的花,惨烈如火。
婉儿闭上眼。

下人们都退下去了,纳兰看着婉儿,五月的风已经很有些燥热。
“婉儿,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纳兰轻声地问。
没有回答。
“如果,你只是不喜欢那个婚礼,你可以说出来。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你会死的。”纳兰轻轻地笑下,“或者是,你打算,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惩罚什么?”

婉儿的眼珠子转过来,定定的看着纳兰,死水般沉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波澜。
“你要把自己的命,断送在他手上。然后,要他后悔,难过?”
纳兰的声音严厉,可是在婉儿看来,她突兀微笑的嘴角,挂着明显的讽刺和嘲弄。
婉儿惊谔地看着纳兰。不,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的,禽兽......他伤害我。
纳兰看着婉儿的眼睛,泪水又一次从那干涸的眼角流出来。
纳兰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倒了一杯温温的茶来,扶着婉儿坐起喝下。

婉儿垂着头,看着手上的杯子,声音嘶哑:“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事情怎么会这样。我,我很难过。我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恶梦,我在梦里,只要梦醒了,我的父母还会回来,我的大哥、大嫂、翼儿,还有婶婶,二弟他们都在,就跟从前一样,他们带我去朗曦玩,偷偷背着大人打架......我就在树荫下睡着了.......”
婉儿将杯子放下:“我总想着,只要再回到朗曦呆着,要不了几天,我家里的人,就会像从前那样,接我回家去。”婉 儿捂住脸:“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抬头茫然四顾,“可是,我家早没了。我,我哪儿也去不了。”
接过纳兰递过来的湿帕子净了面,婉儿黯然:“我才知道,我哪儿也去不了。走到哪儿都会一样。我认命了。这就是我的命。”可是,想起那个咬牙皱眉面目狰狞的冷秋,还有,他那仇恨的眼神,粗鲁的撕裂......婉儿不由打个冷噤。

认命?听到这句,纳兰暗暗咬牙,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也许,也许............

婉儿想离开。如果,冷掌门,他会做什么?
纳兰慢慢地垂下头。这件事很危险。会害死婉儿的。
她在家人的呵护中长大。便是后来,她也从没有经受过外面的风风雨雨。
何况,看看你自己。
事情总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也许,每个人都有适合她们自己的选择。虽然选的时候不情不愿,可是,慢慢地,不就习惯了?
又有谁,一边微笑着屈服,一边在内心里坚定地确信:我要你死!

韩青正在写报告。若阳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重建分舵当首冲其要。
可是,人呢?谁比较合适?可信可用的那些人里,冷子和在北边。
那个地方,虽然看起来不重要,但是,那里部落众多,而且特产珍稀,每年私下里的商贸交易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冷子和为人圆通,在冷家很吃得开,交待他的事情做得都很漂亮,他才去那里不久,各部落间都周旋得不错,李唐那边的势力最近被打下去不少。要尽量地控制保持并发展冷家在北部应有的优势,冷子和,就不能轻易离开。
望城的冷森,太过爱钱了,惹了人嫌。所以,才被放到那个平安无事波澜不起的地方。但是,若阳这里,只怕要长久地和魔教做拉锯战了。那么,一个爱钱的人,应该会懂得有所顾虑,不会在一个繁华的商业城市里做无谓的破坏。
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是,从目前看来吴师弟已有了他自己的打算。还有那件事,如果师父知道,只怕饶不了他们吴家。就是一时不动手,罅隙已生,迟早不安宁。

待把这份工作报告写好,已快夜深。
没事可做了。
韩青习惯性地向放茶壶的角落伸手,摸了一个空,那里只有一个杯子。这才恍然,他已经不在冷家山。
这几天,从冷家山一路匆匆赶来,寻人查事请客吃饭与镖局商量尽快赔偿失主货款以保长久生意,还要安抚各商会放心照顾那些买了冷家通行封证的镖行,还要软硬兼施,将那些心有不满的镖行大佬们的子弟牵扯到冷家,逮着一个是一个,此消彼长,哪怕只是表明个中立的态度,也总好过入了魔教。像冷家上届的红剑徐子涵突然杀母入教,这种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有。最近的冷家,不需要这样的刺激。

韩青将报告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封口装档烙上印记,只待明日一早就让冷欣送回。

上床,却无法入眠。
不知道想什么,脑子里分明空白一片。明明是极度的劳累,可是思想却不肯安歇,野马般胡突乱撞,额头突突地痛,冷汗一层层地渗出来。

韩青闭上眼。强迫自己平缓呼吸,放松四肢,慢慢地开始进入半睡眠的状态。
风中,有他熟悉的香气。冷恶来了,他在等着他。
但是,他的耐性一向有限。韩青知道。

渐渐的,韩青倒真有了些睡意。一直都想着给个痛快结束的事,终于有了机会结束,韩青的心情,忽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脚步声近了。冷恶并末掩饰自己的行迹,侧身推门而进。

韩青持剑而起,人剑如一,钉向冷恶。
冷恶不动,韩青手中的剑已经穿过肋下,将他退后,钉在墙上。
破窗而入的冷先也已经到了韩青背后,长剑出手,直指韩青后心。
张文晃起火折子,点了灯一瞧,冷恶正伸出手指捏住剑脊,鲜血已经渗了出来,将紫锦衣袍染得一片墨色。

冷恶轻轻叹气:“你还是这么想死?你欠你师父的,他答应你,不要你还了吗?”
韩青不语。
冷恶却又笑了:“真可怜。”看看张文,张文立刻掏出一个玉佩。韩青看一眼,依然不语。冷恶作个手势,冷先收剑。

韩青不动:“慕容越?”
冷恶指指钉在肋下的剑,韩青依然不动。
冷恶对张文、冷先:“出去。”
冷先立刻退出,张文迟疑一下,结果被冷恶特别温柔的眼神吓得心中一跳,立马闪了。
原来是这样。张文忽然觉得,理解了教主几分。

韩青缓缓拔剑:“慕容越在哪里?”
冷恶作出痛苦的表情:“慕容卓脾气可不好。”
韩青停下:“死了?”手中剑一抖。
冷恶□□着:“你他妈的(TMD)又弄痛我了。”
韩青微微垂下眼。
真想一剑挑出眼前这个人的心。因为努力克制,手愈发的抖。
冷恶大叫:“阿文,那小子是你的了。”
韩青后退,剑已经拔出。
冷恶捂住伤口:“原来,随便谁的命,都比她的重要。”冷恶笑:“你看,你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爱她。你只是,也喜欢杀人!”
韩青咬牙,可是脸色立刻苍白。温热的鲜血在他手下喷涌而出时,别人的失去和痛苦,令他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一种别样的公平!
可是,那样的公平,不能让他不再痛。他的失去和痛苦,仍然是失去和痛苦,不会回来,不会快乐,不会幸福!没有什么能填满他空落落的怀抱,冷。

冷恶看着他,你还在痛么?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痛的下限在哪里?可是,如果这份极限的痛,竟然让他直接选择了死亡,那,GAME OVER,还是水帘洞洞天?冷恶在想,我喜欢哪个?或者,疼痛无下限?冷恶摸摸鼻子,照镜子照出妖怪来,也不过是刹那的惊喜吧。
冷恶觉得,应该给韩青应有的尊重。
张文在院子用乞求的眼神的看着冷先。我不要慕容家的那小子。想起他们那姓氏,我全身上下都在发软。教主啊,那不是我惹得起的主耶。我张文顶天产地,从来不干强逼良家男子的坏事。
冷先竖起耳朵倾听室内的动静,没功夫理会可怜的张文。
难得教主忽然有了工作热情,想起养教糊口的大业来,要把李唐的珠子卖到北国的宫庭里。可是,这跟冷秋的婚礼有什么关系?先把韩青杀了,冷秋少一臂膀,那时候,想从冷家山上弄回个什么人,不是容易多了。
但是,教主做事英明无比,做护卫的护好教主就是。冷先很自觉的放弃思考,将张文乞求的眼神,当作了对教主受伤的心疼了。

冷恶施施然从屋子里出来:“今晚,醉仙楼见。”

晚上,醉仙楼已经打烊了。可是步掌柜却脸色苍白,坐在柜台后两眼直盯着大门。等韩青终于走进来时,就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是我害了慕容公子。我一个人给他偿命。放过我们步家吧。”
韩青将他扶起直入内堂:“怎么回事?”
“他们抓着非烟,要我送了一壶酒给慕容公子,还要我说是你还他的人情。然后把慕容公子带走了。”步掌柜老泪纵横,“只要能把慕容公子找回来,我亲去慕容家磕头赔罪,我去说明事情原委。要是偿命,就让我还他们一条命。”

韩青在心里叹口气。
我还是做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管。

冷先过来。
韩青问:“人呢?”
冷先退后几步:“教主说,回信。”
韩青:“我答应。”
冷先:“可我不相信你。”
韩青微微一笑。
冷先无奈地转身先行。

慕容越还在沉睡中。韩青皱眉,是什么样的迷药,竟然无声无息地放倒了慕容?

冷先取出一丸药,韩青盯着他不语。冷先瞪眼,难不成还要我先示范一次?

韩青再次用眼神表示怀疑。
冷先放下药丸退出。要不要随你。其实,我也不相信那只扁毛神医。他做的事我看得多了。如果那迷药里还有什么他没有实验出来的副作用,到时候慕容家怪责到魔教,我就啥也说不清了。反正是有人不肯让他及时服解药,落下点什么毛病跟我们是完全无关啊完全无关!

韩青捞出慕容越的手腕给他把握,却发现,躺在被窝里的慕容越,几乎是光着的。
哦,这个,韩青想,等慕容越醒过来,我该怎样解释,某些事,真的只是冷家的家务事?
只得叫了冷先快把慕容越的衣服都拿来。


施施陪着婉儿到镇上散心。当然了,平时她们需要的衣食玩用,都由镇上的商户们挑了顶尖的送到家里,犯不着每次都抛头露面亲自采买。但是,总是呆在自己小小的后院里闷着,难得婉儿忽然想明白了要找点事做散散心,施施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当她们刚刚到了镇上,去了纳兰的院子要约纳兰一块去逛时,下人就来通报说:“冷飒冷四爷来了”。随着通报,消失了好多天的冷飒急匆匆冲进来,一句“有急事,要和婉儿独自商议”,就将婉儿拉出去,丢下纳兰和施施在厅中边喝茶边等。
茶堪堪喝过一遍。看门的人又匆匆跑进来:“冷四爷带着燕姑娘走了。”
一个念头闪过,纳兰拉住还想追问什么的施施:“想必是山上有事回去了。不用管他们,你今日难得来这里一次,就跟我去看看,我按你的方子做出的那些香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开始做的那些卖得价可都极好。前日已经有人找来,要与我们合股,好大批量的生产了,再代我们销到别处去呢。”就拉着施施研究她们的香业大计去了。
这一研究,就是大半天,纳兰又强留了施施吃午饭。歇了午觉起来,品茶论香直到天色将晚,韦行来了。刚进纳兰的院门,冷颜也急匆匆赶来。

原来,当冷颜忙碌一天闲下来得空整理着当天镇上的大小事件细报时,忽然看到报告说冷飒骑马护着一辆马车离开了冷家镇。而那车中,据查,是燕婉儿。
苍天可鉴,冷颜看到那一份细报时,恨不能立马将那多了一双眼又没轻没重的家伙一掌劈死。
这是啥事啊?这事你也能放在心上,还专门写个细报上来?天啊,我就是一算命的瞎子,我瞎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冷颜举爪捂眼,神啊,请你赐于我,铁口神算的职业特点:一双似瞎非瞎的天眼吧!
我该怎么办?
急着在屋里转圈的冷颜,无比热切地盼望着有个倒霉的传话筒及时出现。

当韦行终于及时出现在冷家镇上时,冷颜赶紧冲过去,恰恰赶在韦行进门前将那份细报交上。
但是冷颜明显高估了韦行的智商。韦行扫一眼那纸,啥玩意?我师叔带我师娘出去逛逛,也值当打个报告?人家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闲得吧你!

走几步,忽觉得不对。啥?你小子那意思,就是说我那个满嘴牢骚的师叔给我师父戴绿帽子了?

韦行站住。
泠颜心里已经打哆嗦了,但是他宁愿挨着韦大冷眼,也不愿意去看跟头上的帽子一样颜色的冷秋的脸。
韦行再看,再看!
那双眼再抬起来看冷颜时,已经成了刀子。
冷颜垂着头。
反正烫手山芋已经交出去了,你们一家人,关起门啥都好说。
我上有俩老,下有俩小。混到今天这个模样,容易吗我?


韦行再看一眼,决定先把那对奸×夫×淫×妇抓回来后,再把这个碍眼的冷颜处理一下。可是纳兰已经陪着施施迎了出来。
韦行本来看见施施已经出来了,倒也不好什么都不交待,于是就对施施说:“我有事,得先去找人。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一边将施施拉过来,眼睛已经不满地盯着纳兰,燕婉儿一向温顺得很,怎么突然有胆子作那些事?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好榜样,以后得让施施离她远点。
看见韦行眼里的敌意,那手上的动作,分明是要将施施跟她隔离开来。
纳兰一笑。
施施也心有疑惑,看看一直低着头候在一旁的冷颜,低声地对韦行说:“冷四爷说有急事,带着燕姑娘走了。”出门时,是和燕婉儿一块儿一起来的,韦行知道这事。现在只剩自己一人,韦行却不问。这一定是出什么状况了。可是,无论怎样,韦行不能越过冷秋。那个人,施施想想可能的后果,心里便开始发寒。大韦就是这样,护短,冲动,却对他师父任劳任怨。可是他师父并不喜欢一个总是做错事的弟子。他说过,他的耐心一向有限。

韦行扫一眼,伺候婉儿来的几个下人还在。
这一眼扫去,个个心头发慌。那领头的丫环赶紧回话:“是四爷不让我们跟了去的。叫我们就候在这里,....等姑娘回来。”
韦行有些疑惑,他们会回来?!真的吗?韦行疑惑了又疑惑,鉴于燕婉儿一向的品性,以及对冷飒的轻视,韦行开始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到他想象的那种严重程度吧,何况,施施又轻轻扯扯他的衣袖,哀求的眼神让又一次心软。只好转头又去瞪纳兰:偏就在你这儿出事!偏就拉施施做掩护。

纳兰对着他微微一笑,好像对他的瞪眼视若无睹。
韦行忽然发现,唉呀,我,我瞪得是个美女耶,还那么温柔地笑。韦老大的脸红了。我从前好像没注意过,原来这个女人,也有那么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笑起来眉儿弯弯,那张脸蛋,美得好像一朵花儿一样。嗯,还有甜甜的花一样的香气。
刷一下,韦老大连耳朵都红了。
(唉,韦老大一向对温柔又美丽的女人是没辙的。虽然他只爱施施。)

纳兰向韦行笑道:“原来韦大哥也有一双好大的眼睛。”
韦行楞楞地,大哥?好冷啊。你想说啥啊?你是在夸我吗?啊,你不是在骂我吧?
纳兰却已经转向冷颜:“颜二爷是贵客,从未踏足寒舍。却不知今日是何事才劳动尊驾光临?可是.......”,那眼睛又瞟向了韦行。
韦行恍然,敢情你冷颜是专门来找我顶锅的啊!

冷颜只觉得自己又快被韦行的目光盯成了筛子,吱吱唔唔地想说话,韦老大啊,你师娘都跟别人跑了,你还不快点回去告诉你师父?
可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说不出来。只在心里把纳兰骂了一遍又一遍。
纳兰却又作恍然状:“原来颜二爷是有要事要与韦大哥说。那就不打扰各位了。”自己送了施施上车去。
韦行对着冷颜看了一会儿,冷秋对外人是一贯的温文尔雅,谦和恭让。就让冷颜自己递上那份细报?可是,韦行皱眉,这样打脸的事,怎能让外人知道?知道他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他知道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为了照顾他师父冷秋那颗将要受伤的可怜的心灵,韦行还是决定亲自将那份可恶的细报亲手递交给他亲爱的师父。至于可能会被师父罚跪什么的,韦行决定,这笔帐,有机会定要跟冷颜好好算清。
于是,在冷冷地扔下一个“哼”字后,韦行打马陪着他老婆施施的马车回山了。

冷颜松口气,正忙着擦汗,纳兰从他身前经过,停一停,道:“颜二爷如此忙碌,这山上山下镇里镇外,无一事能逃过颜二爷的法眼。冷掌门幸甚!”
冷颜闭眼,知人隐私者不详。可是这绝色美女丝毫不忌惮。一向爱惜自己的颜二爷再次把这位白老板划入绝对不可招惹的范围内。



韦行乖乖地跪在门外的青石台阶下。冷秋瞟一眼,他收得这个大弟子,不知道是真缺心眼还是假缺心眼,竟然自动自发地在递了这个报告后,就老老实实地跪那儿去了。
冷秋本打算踹他两脚的,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家伙是同情我来着。
这下子,冷秋本来没有绿的脸,很快就绿起来了。哼哼,你不是喜欢跪着吗?那就跪到这辈子你再也不想跪了为止。以韦行的坚韧,冷秋给他定了一个极限,也就十来天吧。
至于那两个人,冷秋很奇怪地发现,原来,我对于这种状况,竟然一点不难过。也不心痛。真的。
看来我真的是对他们没报什么希望的。我为什么要对他们有所希望呢?我不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背叛和抛弃吗,当然不会难过,当然不会心痛。
不过呢,没有了我的保护,他们走到哪儿,都只是一个死。
更何况......
算了,我自己动手吧,总比别人拿了来危胁、羞辱我的好!至少,会痛快一点。


吴悠一路赶得很急。本来无事他是不可以随便回冷家山的。但是自从知道是韩青去了若阳调查上次那件事后,他的心里一直不踏实。

无孔不入的吴家,虽然一向以买卖情报为生。但是,从来没有向南国卖过关于冷家的情报,更没有在某些据说的绝世高手支持下,抢冷家银子的传统。
当他知道这件事时,虽然已经传信给了现任吴家家主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得知父亲已把那个胆大妄为的族叔处理干净了。但是,他依然不放心。所以趁着师父结婚的当赶回去亲自探探风。
吴悠也知道,对于他这个有家族背景的徒弟,冷秋一向并不信任。更何况,这滩混水里,除了魔教,还有别的冷家人。
冷家山上的冷家人。这正是师父最忌惮的事情。
天将亮时,吴悠终于到了冷家山。稍做清洗,他便赶去秋园。一进正厅,果然就瞥见正跪着的大师兄韦行。吴悠歉意地丢了个眼神,远远行个礼,便整整衣带恭恭敬敬恭恭敬敬地进了门。

殿内的琉璃灯光莹润如玉,居中的高榻上,冷秋正把玩着手中的玉杯,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吴悠上前,跪下见礼。

冷秋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令牌,叫过吴悠:“传,一级冷家追杀令。追杀,冷飒,燕婉儿。不死不休,见尸方止。”
我给过你们时间了。我相信过你们的那句话了。

吴悠震惊地,扭头想看看韦行,难道你是抗命才被罚跪?开始思考,如果我也抗命的话,师父会罚我什么?
犹豫一会儿:“师父........”
冷秋冷冷地:“还认识师父?那就听令办事去吧。办不成,你也别回了!”

吴悠恳求地:“师父.....”
冷秋冷冷地看着他,师父,还悟空呢?个个都想翻出五指山是吗?
慢慢走到吴悠面前,将令牌丢下,并一瓶药:“痛快点。”
吴悠赶紧伸手抄住。冷秋已经转入后堂。

吴悠认命地起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冷飒,师叔。燕婉儿,师娘。

这一对儿?
这一对!

吴悠咬牙,是该杀。出了这种事,不管谁都可以杀了他们,他都不介意,但是吴悠自己并不敢动手。女人倒也罢了,可那冷飒毕竟是师父的亲弟弟。血脉相连。

带着一脑子搅得像浆糊的的问题,在查到了冷飒和燕婉儿的行踪后,吴悠招了人手打马而去。

一路上行行复行行,吴悠在迟疑中控制着行进的速度,也许,还有转机。也许,会有别的事,别的人。
皇天不负他,当慢悠悠一行的吴悠,在看到韩青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就要哭了起来。
在那一刻,吴悠忘记了他对韩青所有的猜忌,远远地就扑了过去,差点就挂在了韩青的马上。他热切的表情,让韩青一时有个错觉,吴师弟他,又被师父修理了?

追杀令一掏出来,韩青也楞了。
这是师父最后的亲人了。

就韩青所了解的冷飒,就算师叔一时冲动,他也会先直接冲到冷秋面前表示他的抗议,然后才会有所行动。至于燕婉儿,一个弱女子,冷飒要带她走,她能有什么办法?
韩青微微叹气,那是你的亲人。你会后悔的。
然后,看着吴悠渐渐惭愧的面色,韩青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为难。
韩青说:“给我吧。”
吴悠迟疑一会儿,他可没那个胆子就这样跑回去,对他的师父说,你最心爱的徒弟接过你交给我的命令了,我无事可干了所以回来.....像韦行一样跪着?
吴悠在心里摇摇头。韦行不介意丢人,他可介意了。
于是吴悠为难地表示,这本来就是他的任务。虽然师兄愿意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但他至少也应该表达一点对下达这个命令的师父的敬重。
所以,一起去吧!
他们可以封住外围,做好包围圈的工作,以确定韩青能顺利完成任务。

韩青碰上了吴悠,还跟他一块去了。
冷秋独坐在听雪轩里,自斟自饮。
韩青会干什么?哼,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吴悠这小子太过份了。有缝的鸡蛋总会招来苍蝇。或许,可以让冷颜接手。胆子小的人总是比较谨慎,不会做出太突然的决定。冷秋默默地盘算着,不过,一个弟子的遣散费竟然要用到五万两白银的事实,还是伤到了他这个师父的自尊。
至于韩青,冷秋觉得,区戈的女弟子中,最大的那个已经到了可以许亲的年龄。只要区戈亲自提出来,韩青不会不答应。
冷秋举杯,为自己能想这样的好主意而庆贺。然后,他决定,去看看诱发这个妙想的韦行。

韦行罚跪的地点已经换到冷秋的内院里。
虽然韦行从不介意别人对他的态度,但是冷秋却不能不介意。他的慈师形象,可不能就因为这一跪就毁了。况且,冷秋在肚子里冷笑一声,他跪着是给我看的,可不是给那些有事没事眼睛到处乱瞟的家伙们看的。

冷秋揣着一肚子的惬意回房。
远远的,就闻见了一股肉香。虽然,闻上去只是普通的酱牛肉而已。
冷秋脸色一沉。
前几天不过是馒头加白水。何况韦行吃得很仔细一点儿渣也不留不丢。他便眼不见为净,懒得管了。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冷秋暂时还没有罚人下跪还同时罚人挨饿的恶趣味。

平儿手上的拖盘里,确实有一盘切好的牛肉。可是韦行看也不看,只是几口吞下馒头,端起水杯仰头喝尽。抹抹嘴,对平儿道一声:“谢了。”
平儿心里暗叹一声。这看得着却不敢吃,倒是她作虐了。
转过拐角,秋园的主人冷秋冷大爷正在那儿候着哪。
平儿吓一跳,赶紧跪下。冷秋过来,看看她,认识,原来是负责客院的大丫头。好像,和施施身边那个若兰私交甚好。
冷秋再次坚定了赶紧给韩青找个老婆的决定。但是,对于这种竟然敢把手伸到他的院子里,不经允许就拿他的酱牛肉的行为,冷秋觉得,慎小事微,还是要敲打一二的。
“这是什么?”
平儿等了半晌,等到的是冷秋平静无波的提问。
“回老爷,这是酱牛肉。”
我能不知道这是酱牛肉吗?在盘子里摆得那么整齐,应该是一片都没吃。冷秋莫名地觉得一种满足。
好吧,我今天心情很好,就再废话一次。
“客院并不在这边。”
“回老爷话,客院是不在这边。只是有个客人在这边。平儿,平儿不敢让秋园的客人饿着。”
客人?冷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韦行算是秋园的客人了?

真是笑话。
冷秋再看看她:“明天你便去韦府吧。好好伺候你的主子们。施施心善,绝不会容不下你。”

平儿抬头,看着冷秋:“平儿只有一个主子。”
冷秋倒乐了。还嘴硬啊!这种嘴硬的下人,几个耳光下去,牙便没了,凭什么还嘴硬?
平儿看着冷秋:“韦大爷和老爷名为师徒情如父子。平儿,”冷秋目光灼灼,烫得平儿心头发虚,“平儿知错,任老爷责罚!”
冷秋再瞟她一眼,她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极了。
“那就继续做好你的婢女本份吧。”


朗曦。
韩青见到了冷飒。冷飒一脸不屑:“你是来杀我们的吧?”
韩青叹口气:“师叔........”
冷飒已拔剑:“来吧。”
燕婉儿冲出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韩青皱眉:“师娘。”
燕婉儿脸色苍白:“错的是我,你杀了我就好,不要难为他。”
韩青退后,避过冷飒的一击:“我只是来问问。如果,你们真的决定了再也不回冷家山。”
冷飒停手,对燕婉儿:“你一边去!事情我来解决。”

燕婉儿咬着嘴唇,忽然大哭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来逼我?他明明已经一年多不见我了。我为什么要嫁他?他,他.....他是个禽兽!我不认识他!我但愿我从不认识他。”
冷飒看着突然哭泣的燕婉儿,愤怒地对着韩青吼叫:“你们不就是能杀人吗?来吧,如果你能比过我手中的剑,你便杀了我好了!”


韩青沉默一会儿:“他总是你的亲哥哥。”
冷飒冷冷地:“他不是我哥。我从前的大哥,他已经死了。”
韩青看着他们,宝剑的锋芒冷幽幽地映着冷飒的愤怒。这就是你的亲人,畏若蛇蝎,弃如蔽履。韩青忽然觉得万山空远。

韩青看着冷飒。想再说些什么,倒底还是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转身离去。
燕婉儿怔怔地看着远去的韩青,那个清瘦的有如一根竹竿的背影,莫名地让她想起,在那场大变之后的某个夜里,那个翻墙来跟她诀别的人。

吴悠忐忑不安地跪在韩青的旁边。
冷秋看看他:“我是怎么说的?”
吴悠伏地。他说过,办不成,你也别回了。
冷秋冷冷地再看了吴悠一眼,一挥手:“带下去吧。”

吴悠被带下去。
冷秋再看看韩青。
冷秋看了又看。竟然敢拦下追杀令。看上去,这小子的血并没有冷。可是他一脸平静地伏在那里,还是让他的心刺了一下。
我怀念他热血沸腾的样子。
虽然他每次热血沸腾的时候,折腾的都是他师父我的一颗老心。冷秋捂着心口,我很怀念,你知道么?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冷秋踢了踢韩青:“告诉吴悠,我给他的东西,不是用来浪费的。就让他自己用了吧。”

韩青有些不明白。但是吴悠一听,脸色就白了。
他看着韩青,一只手伸入进怀里,却迟迟掏不出来。终于掏出一个小瓶。
韩青沉默一会儿,接过去。
吴悠苍白的脸色有些古怪:“凭什么?韦师兄也只是罚跪而已。而且,.....”还有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明明是韩青做得的主张,是他拦下的追杀令。是他说他来处理的。为什么你不处罚他?
为什么?你太偏心!你还是那么偏心.
我被关了这么长时间,你你们私下里都说了些什么?

韩青朝吴悠走了一步,这是,毒药?
师父要你死?
韩青摊手,吴悠看着那个小瓶,脸色渐渐变得通红.
他瞪着韩青:“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还在记恨我!你恨我,你恨我晚了那一步,才让冷恶带走了碧凝!你恨我没有拿自己的命去换你的老婆!”
一想起这事,吴悠就禁不住冷笑:‘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找到她,就因为那一步之差功亏一篑。你怎么可能原谅我?”

韩青握着手中的小瓶。吴悠的话让他回想到那一刹.是的,我怨恨过你。如果不是你的迟疑,冷恶也不可能在我们面前抢走她。
韩青咬牙,是的,我恨!当她就那样死在我面前时,我恨。我踏着那么条人命才走到她的面前,眼看着她就能够再回到我的怀抱,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惜命,使一切牺牲转头成空?

韩青的手开始发抖。
吴悠上前一步:“我就说,你怎么能那么好心?若阳的事情,你我同路而行时,你为什么一字不提?那些事,你肯定知道。依你的性子,你怎么会一点口风也不露?你分明是,你......”
吴悠气结:“所以你借了这个机会来杀我!我不服。我要见师父!”
扑过去推开韩青。

韩青退后。手中的药瓶已经被他捏破,瓷片划破手心,血和药液混在一起,麻麻的,却感觉不到痛。韩青的心口,也麻麻的,不痛。只是有点沉重。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心里一直忌惮着。就因为,他再也不肯对任何人提起碧凝,所以,吴悠他才会一直以为他在记恨。
他怕他,他们防备他。
原来,我伤了那么多人!
我让你们失望,你们所能给我的所有,也抵不住哪怕一个名字带来的伤痛。
她都已经死了.
她是死了.
你们一个个纷纷弃我而去。是因为,太累了吧。维持信任,需要花很多力气。所以,再怎么坚持,也会力竭。
何况,又不值得。

我明白。
我理解。

当我因为一个人的生命而将其他所有的生命踩在脚下的时候,我怎么能再要求别的人信任我?
我踩过的,不仅仅是我自己曾经的底线.愤怒发泄完毕,生命比身体更虚脱.
曾经的坚持,被自己毫不迟疑地抛弃,然而同样是无可挽回的失去.
永远失去.
她睁着眼,她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的悲哀不是为她自己,是因为我.
她说:我知道.我累了.好好活.
她悲悯的眼神里,是解脱.

好想你啊.


韩青微笑,我真的累了.我活着,也让别的人太累了.


吴悠看着敞开的铁门。
韩青是不是在撒谎?如果韩青想杀他,他逃不了。可是他不能这样死。他有的是机会,他可以以后再去问师父。他是无孔不入的吴家人。他的父亲是吴家家主。冷秋不会杀他。
可是,如果师父真的要杀我呢?
冷汗涔涔而下。

韩青退出门去.
吴悠终于冷静下来。
韩青已经离去。

冷秋坐在堂上看着韩青。默默无语,差不多两刻钟,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茫然,一种没有了任何力气的茫然。
冷秋也不说话,他已经被气得说不出任何话。
那件事,只有鲜血才可以洗刷耻辱.
吴悠私心作崇,越来越胆大,不过是仗了吴家的势.正好逮着他一并处理了.
可是韩青,竟然以为,凭他一个人的血,就可以将一切抹平?
他跪在那里,坦然地,一副引颈受戮安然受之的姿态。
呵,死亡可真是最简单最容易不过的.

冷秋支了头看着韩青.
去他娘的!
我看烦了你的嘴脸.
而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冷秋的手轻点.
我需要人.冷秋对自己说,我需要能用的人.
但是,没什么但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会有新的人替我办好每一件事的.
呵,舒服惯了,就不再习惯事事亲力亲为了.
这个习惯不好,我改!

冷秋正在琢磨着怎样将该有的影响尽量扩大,而不该有影响尽量缩小时,一份标明了十万火急的情报递了上来.

温容出现在距冷家山不足二百里的地方.

温容?
冷秋皱皱眉,突然想到某个可能,默了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瓶子,扔到韩青的怀里。
韩青接住,拔塞,仰头一饮而尽。
那个动作令冷秋想起同样的一个场景。
真的是生不如死么?所以才那么干脆地丢下我们?
一刹那,冷秋恨得连生吃了韩青的心都有了。


韩青磕头:“抱歉,师父。你教了我功夫,我却......!不忠不孝的弟子先走一步。师父多保重!”

真是字字如铁,敲得冷秋牙根生疼,满嘴铁腥。
你如愿了是吧?冷秋看着韩青倒地,冷笑,物尽其用.是你欠我的.

好一会儿,冷秋才冷冷发令:“拖出去,扔到那个洞里!”
左右看看,很温柔地微笑:“拖到后山,喂那个洞里的野兽!”

韦行解除罚跪,并且接到命令,立刻将冷家山的防卫收缩,重点在秋园.并且通令下去,因冷家有重敌来犯,全体一级警备,所有冷家成年战备人员,取消轮值,全部加强到各自的岗位上,详细则由各部门主管具体安排.
而冷家的长老们,则被请到秋园,以策安全.

韦行亲自监督着将冷幕,冷玉.冷廖若.冷长锋及冷家那位老得快走不动了的族长请到听风堂坐下.四周是韦行辖下最精干的护卫队及强弩队,占了制高点,也封住所有的出入口.

而冷秋却不在那里.
韦行也很快地离开了.
现任掌门助理冷思安陪在听风堂伺候着.韦行一走,气场立刻松驰下来,长老们安坐不动,可是助手们却都很有眼色地向冷思安打听情况.
冷思安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冷家白剑除了要做图书整理的工作外,还得兼职做新闻发言人.关键是,他也是啥也不知道.只能吩咐着下人们将最好的茶和点水流水一般送上琰.
好容易干完这些活,就赶紧拉了冷凡一边说话.
冷凡看看冷思安的剑柄,啧啧有声:\"每天都要多花半刻钟擦剑了.练剑的时间有没有给你少些?\"
冷思安苦笑着:\"我倒是想要你的红剑啦.白天整理那些故纸堆,晚上还要被老头考校挨骂.早知道,随便混混就是了,随便在哪个长老那儿,都比现在轻松.\"
冷凡瞟一眼各个端坐互不交谈的长老们,有些奇怪地问:\"我们冷家的长老们,就是这样的?\"
冷思安翻个白眼给他:\"那你还想怎样?混吃混死混日子罢了.\"
冷凡切了一声:\"温家人来了.好机会啊,你上么?\"
冷思安沉默下来.
冷凡长叹一声,冷思安也长叹一声,引得冷长锋狠狠丢了几记眼刀过来,吓得冷思安立刻噤言谨行,规规矩矩地站回门边.脑子里不禁又想起了在那些旧纸堆中看到的那些明显是来自于南国的经史典籍。
原来,历史上曾经有过那样美好的一个时代.


正端着优雅姿态品茶的冷玉看了看明显是神游天外的冷思安,白剑又怎么样,扔给你一堆俗务困不死你,冷家干嘛要把前五名留下?就是为了好方便染色啊,能染上色的当然就变成了当家人需要的冷家人,染不上色的,就给磨成破抹布,到最后,还有谁认得出那也曾经是五色剑啊!越年轻越容易被打击.没了自信的狼,就跟狗差不多了.
再看看冷凡,这小子跳脱得很,偏又心思单纯,你说什么他信什么.微笑一下,给个安慰的眼神过去.冷凡不由得脸红,也规规矩矩地站回了冷玉的身边.于是冷凡也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温润的君子玉,竟会有个懦弱得连大气也不敢喘的儿子.想起冷琦一看到冷玉就煞白的脸,越发的不明白.

冷廖若却是心中如沸水滚,自打知道是温家人来犯.他便知道,这根本就是冲着那个人来的.
温家和慕容家的下一代都已经出生开始武学启蒙了.温容输了,温天卓也输了,可是温家并不想继续输下去.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温家目前最急迫最想要回去的.



温毅躺在那里,距上次丢东西进来,已经快十天了.
天气渐热,丢食物的人却没有想到.东西烂的太快,他只能赶在全部烂掉之前吃完.所以,到今天为止,已经有至少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
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样可以节省体力.何况,他听到了苍蝇的嗡嗡声.慢慢地,苍蝇飞了过来,停在他的鼻子上.
真是个讨厌的地方,他的舌头可没有那么长.他只能再等,等它们停在嘴旁.
皮肤有些微的搔痒,苍蝇们在他的脸上漫步.
近了,近了.........
咚的一声,有重物落下来.苍蝇们四散而起.
温毅依然没动.
听声音,那是很大块的东西.有吃的了!
然后,他听到缓慢的呼吸声,极慢极悠长,若不是他的听觉在这么多年的黑暗中已经磨炼得极其敏锐,只怕会以为,那是个死物.
温毅仔细地听,用全身的毛孔去感觉,那是个人.那里,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还记得,他是会吃人的.所以......
温毅的眼珠子转向那个人的角落.
静静地听,呼吸越来越慢,那个人,快要死了.
食物的诱惑,让温毅空了几天的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
胃总是比任何人都要诚实.
温毅舔舔嘴唇,真的很饿,很饿!
他慢慢地坐起来.但是,他仍然在听.
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缓,他一弹而起,稳稳地落在那个人身边.干净温热的□□香味,他咽下口水,俯身下去.
温热的血的味道,微腥中却带着甜.那是曾经愤怒的记忆,吮吸的时候,他真是感到畅快.
可是现在.......
不对!
那血腥味中,有一种奇怪地味道.
同样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但是温毅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慢慢地挪开了.
那一次,他的食物中被下了药.那个倒霉的人先被喂了一种很霸道的麻药再投给他,导致他也中了招,被抓到那个人面前,看着他的儿子在他的面前受辱.

愤怒,愤怒.温毅在幻想中一次次高高地弹起再落下,地面上被砸出一个个坑来.
你们要的,我偏不给.
你们要我死吗?我偏活着!

可是耳中依然关注着那个人的一切动静.
这是能吃的东西.
这是食物!

苍蝇在那个人身边徘徊盘旋着,嗡嗡声却越来越弱,渐渐地,叭嗒几声,没了.
温毅奇怪地皱起眉头.那个人受了外伤,很轻微的小口子,所以血腥味很淡.但是他的伤口处却沾上了毒药.所以,落在他的伤口上的苍蝇们,才会因中毒而死去.

难道,冷家人想毒杀他吗?
温毅冷哼一声.
他们不敢!
他活着,冷家人虽然不能从他那里得到好处,但是他死了,却是大大的麻烦.
谁会相信,弄死他的人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会随便把他杀了?

那么这个人,真是要被处死的.而且,温毅冷笑一下,还是如此慈悲的处死方式.
那么,他,和现在的冷家掌门有何仇怨?

温毅闭着眼.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
但是,如果他们只给我这个人.那么下一次的食物,什么时候才会有?
我需要能吃的东西.
耳边缓慢悠长的呼吸,仿佛在说:\"吃我吃我!\"
温毅烦恼地转个圈.

转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
这个人不是还没死么?
如果能救活的话,那么,我不就有了食物了.

温毅挪过去,将那个人拱开躺平,找到他的手腕,将耳朵贴上去.
然后,他在对面躺下,将头顶对准了那个人的,一股大力便催了过去.

韦行安排就绪跟冷秋汇报完毕,就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冷秋看看他,再看看门,抬抬下巴,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韦行走两步,转头看看,再走两步,又转头看看.
我知道吴悠那小子把韩青哄去替他办事.
我也知道他们都回来了.
可是现在他们在哪儿?
大战在即,韩青在哪里?
温家人是强敌,你把韩青安排到了哪里?危险来的时候,不一直都是我们师徒三人在一起肩并肩背靠背闯过来的吗?
换了别人我不习惯.
我要韩青.

冷秋看着韦行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样子,苦笑,我得给你个交待吗?
要不你小子总是把头拧向后方.冷秋叹气,你的手是我的,可是你的脑子是韩青的,当然了,你的心肯定是施施的.
冷秋觉得自己很可耻地在吃徒弟们的醋.

韦行一脸期待地看着冷秋.韩青呢?韩青呢?

冷秋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他走.
韦行不敢拂逆,只能乖乖出去,顺手把门掩好.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韦行揣着满肚子疑惑出去,决定随手逮个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韦行一走,冷秋觉得屋子里空旷了许多.
虽然借机把那些人圈在了听风堂,但是,总不能圈一辈子吧.接下来,有太多的事要做了.冷秋撑着头,荷塘风凉,徐徐送音,正是隔水听琴的好时光.

难道,这样的好日子以后再也没有了吗?
老区真会教徒弟,未习武先习文,大道理一桶桶灌下去,忠孝仁义四角俱全,摆出来既好看又实用.

可是现在,左右门神缺一张,怎么看,都有点那个......一时间,到哪儿找那么相配的贴上去?
冷秋叹口气,自求多福吧韩青,但愿我的判断没有问题.

韦行急匆匆出去,正撞上了在秋园门口急得直跳脚的冷欣.
冷欣扯了韦行就跑:\"快去救韩青.\"
韦行一楞,也顾不上问,就托了冷欣一块跑.跑了没几步,冷欣唉呀一声方向错了要停步,韦行已经急刹车,冷欣刷地一下子轮了半圈飞了出去,屁股刚着地,韦行已经揪起了他的领子问:\"哪儿?\"
\"后山,吃人的怪兽那儿!\"
冷欣说完,就见浓烟滚滚,韦行已经不见了.

韩青觉得浑身都疼.
像是有人在往他的身体里不停地灌水,水还越来越热,整个人像是要被烫焦了一样,鲜血就像气球里的空气,被那股热流赶了出来.

韩青睁开眼,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努力地试着转头去看别的地方.
他一动,温毅便停下了.
这个人,除了冷家的内功外,还有些别的杂质.
他应该是带艺投师的,这样子,是做奸细被发现了吧.
温毅做了个初步判断.没有哪个奸细会事先知道自己将被怎样处死.那么,他不是冲我来的.温毅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然后,温毅开始考虑那个他一直都在考虑的问题.
我能不能利用这个人逃出去?
我想看看外面的阳光,我想闻闻外面清新的空气.
六月的长白天池,天清如水,湖蓝如天.
当然,我得先教训教训那些人再去.

温毅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唔.

韩青正处在极度失血的虚弱中.
他呕吐出来的血块散发的血腥味招来了很多的苍蝇,嗡嗡的声音飞近,却很快地消失.
他的血里,有毒.
那么,是那个隐在黑暗里,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他的将他身体的血液压缩出来的人,救了他吗?

韩青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他虚弱得动不了,但是,已经可以说话了.
他说:\'谢谢.\"

温毅含糊地在喉咙里笑了一下.
这时,他听到,有另外一种陌生的脚步声正在慢慢地接近.
接着,他看到模糊的亮光慢慢地溢了进来.

温容震惊地看着脚下的那个深洞.那是什么?
一个没有了四肢的人球?
还有那个,头颈血肉模糊的,是,被他咬死的人?
他真的吃人?

多年前,温容的父亲温睿曾代表温家,和当时慕容家主一起来过冷家山,冷家的掌门说,温毅已经疯狂杀死了近百名的冷家人.尸体一一摆放在眼前,因温家功夫造成的死亡毋庸置疑.
至于他们要见温毅,冷家则说,他已经被他抛弃的那名冷家女子,他事实上的妻子,以妻子和冷家苦主的双重身份将他带走囚禁起来了.具体下落无可奉告.
至于对这场屠杀的质疑,你们是怀疑我全体冷家人的品质么?
那么,冷家不再相信温家和慕容家所主持的公正了.冷家会以自己的方式,不惜一切力量和代价来讨回应有的公道.
以血换血,以牙还牙!
如果北国武林就此开战,责任,全在温家、慕容家!

温容只能在暗地里关注温毅的下落.
当温毅的情况再次通报给温家时,温容只能震惊.
一个吃掉自己妻子的人!
对冷家,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活着.
温容有片刻的庆幸:幸好当初,父亲选中了哥哥而不是他.
也许,母亲说的对,温家的功夫,真的,能令人疯狂.练得越深,疯狂越甚.

但是,温家已经被慕容家压制了二十几年.
抱着琴儿剑儿的时候,温容会想,我将怎样回答他们,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我们会输?
我怎么回答?

正宗的温家功夫,不能在我的手上失传.
我不会,但是我有责任把它们找回来并传承下去.

可是现在,温容再次开始怀疑温家的功夫确实有问题.父亲突然发狂,离家后失踪,生死不明.
那么,,我真得把这个吃人的疯子带回去么?

温容默默地想了一会,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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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网友:zhulovelang  发表时间:2012-12-25 08:57:08
秋爷有一枪命中的传统,婉儿和小草都是,⊙﹏⊙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