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关系，叫“君臣”（上）

有一种关系，不是亲人，不是爱人，甚至，不是朋友，他的名字，叫做“君臣”——引为开卷语
“李某十六岁中举，十九岁进朝为官，蒙先帝赏识，托为顾命，圣上临去前，又留下这等旨意，李某虽愚笨，却也不敢轻忽。先前外敌在侧，李某怕朝中动乱，不敢拿出，现在大局初定，还望各位王爷、同僚，和李某一起共商此事。”——李思安
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十六中举，十九为官，接下来又是二十年的丞相荣宠，辅佐了三代君王的内阁重臣，这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估计都是一分足够厚重的经历，但是，他觉可以如此淡然的说出来，而那时，他也不过半百之龄。所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天命——
十六中举，料想三年后的十九为官，也是在中了进士以后了，而那一年，年方十九的他想必也经历了打马游街，满蹄花香的恣意潇洒，也经历了金銮殿上，君王垂询，御笔亲批的荣耀至极……
遥想二十多年前，他还未到弱冠之龄，却长衣广袖的站在那群天之骄子之中，第一次见到那个贤明而睿智的君王，第一次看到那双璀璨入天际星辰般的眼眸——那是属于他的王的眼睛，那是属于大珠朝百姓的眼睛，那是一双无比可以让他期待着未来的眼睛，也许，就是那一刻吧，他突然觉得，也许，秀才，举人，进士，一步步走上来的艰难，夏夜，秋虫，冬雪，那一个个秉烛夜读的夜晚，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来到这里，见那个人一面——那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君王，让他甘愿交托出所有的信仰，而那一刻的愿望，也不过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倾尽自己所有的心血，帮助那个人，完成那个福泽九州的愿望——让他们的大珠朝，站在一个新的高峰，让那些外族人，都四方朝拜，让他的百姓，都丰衣足食，让他们的男子都勇敢而勤劳，让他们的女子，都美丽而坚强。
那是一个美丽到让人梦到后就不忍醒来的梦想，那是他从来不敢妄想自己可以亲手开创的太平盛世，但是，那个人却为他铺开了那张盛世蓝图，随着他一步又一步的攀登，随着他终于有资格站在朝臣中离他最近的位置，他也终于完全打开了那幅图，那幅他的君王亲手绘制的图——
“朕要让朕的大珠朝安定富饶。”
“朕要让朕的大珠百姓安居乐业。”
“朕要让朕的朝堂上欣欣向荣。”
“朕要让那外族再无侵犯之心。”
“朕要让朕的大珠朝四方来贺！”
他记得自己那时仰望着自己的君王，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在那一句句对未来的描绘后，他的君王笑着问他：
“四郎，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他能说什么？他需要说什么？他应该说什么？他不知道，以往的舌灿莲花毫无用处，在官场摸爬滚打的长袖善舞也早已失了功效，所以，最后的最后，他虔诚的长跪在地——
“臣，愿意。”
他不知道在遥远的西方，当爱人们迈入礼堂时，当着他们信仰的上帝，他们也是用这一句话来给予彼此最为坚定忠诚的许诺，但是，这一刻，他却对着他的君王，脱口而出了那相同的誓言——
不是“遵旨”，不是“遵命”，而是“愿意”，那是比皇权更高的誓言和许诺，可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勤政的君王都有时间完成自己的愿望，而他的君王竟连十年的时间都不曾拥有——病榻前，他看着那个往日从不曾懈怠的君王早已一脚迈入了黄泉的河流，能做的，却仅仅是对那人最后的嘱托一一点头，再一遍又一遍的做着保证——哪怕，那会让他累死在案前，会让他从此迈入一个权臣和贤臣的怪圈，回落下一个外臣摄政的千古骂名。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年，他就答应了他的君王，所以，其他的东西，他不在乎，他要做的，仅仅是在这条那个人选择的路上，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