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金迷》

超长预警：俏俏的恋爱困境——另一种视角
今天的俏俏是她出场以来最不讨喜的一章，然而我觉得评论里指责俏俏的朋友们，多多少少忽略了，本书是以曼曼的视角进行和展开的，不论后来两姐妹的感情如何，故事的一开始，俏俏确实一度把曼曼当成真心朋友，但曼曼却没有给出对等的情感，她对她一直是带着情绪上的俯视感的，当然，她会对她更严苛，而小单对她一直很好又是青梅竹马，她会潜意识更偏袒小单也在情理之中，但事实上，仔细考察前因后果，小单在这段感情中也不算很地道。
第一点是恋爱开始阶段，小单做了曼曼的备胎很多年，尽管这是一段愿打愿挨的关系，但小单是喜欢曼曼的，毋庸置疑，即便在得知曼曼跟小明在一起彻底死心了之后，这份感情也没有变淡，在曼曼从外岛回来两人饭后告别，已经和俏俏在暧昧的时候，对曼曼也是念念不忘的。如果说99章前还是暧昧期不好告诉前女神，是人之常情，但两人的关系在110章温家出事之后应该是迅速确定了，截止到124章火锅店聚餐，又有几个月时间，但小单一直没有告诉曼曼，还是俏俏忍不住官宣了……大家想一下这其中的意涵，俏俏直到曼曼被卷入事件捞空了后迅速官宣，是不是防着曼曼恢复单身回头的可能？毕竟常理而言，一个“捞女”一脚踏空，是不是会向“备胎”寻求感情支持，毕竟曼曼之前很多年一直是这么做的。而小单方面呢？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一直没有告诉曼曼？真的放下了专心谈恋爱的话，不应该至少设个可见朋友圈不露脸宣一下么(﹁"﹁)？
第二点就是小单家里出事的表现了。先说结论，我觉得俏俏的反应更多的是出于自我防护，并无大错。我们先来确定一下这关系的性质，俏俏是喜欢小单的，她绝不仅仅喜欢的是小单的脸，和他在一起也绝不是因为他人品还行且层次也不是太低，至于情绪价值，曼曼也说了，俏俏的条件也足够找到比小单还能舔的。客观来看，俏俏这种缺爱的性格，是会被小单这种会慷慨给予的，家庭富足性格稳定的男生吸引的。（哪怕和曼曼有一段前情，不是每个男生当了多年舔狗放下时都会足够体面，也客观证明了他的优良品质。）说的直白一点，俏俏找小单还真就只图他的人，其他的过得去就行。而在感情中，俏俏也不是不用心，比如她都不记得哥哥吃什么，但记得小单的喜好。但反过来，小单找俏俏主要是基于现实考虑的。基本是图钱图发展，人也就过得去……
这种情况下，小单出事第一时间没有回复俏俏，已经是大忌。更糟糕的是，他对曼曼和盘托出。最糟糕的是，他让曼曼瞒着俏俏……站在俏俏的第一视角，喜欢了很久终于热恋的男朋友（热恋到中午吃饭都要挤时间和自己聊天），家里出了变故，有可能阶层跌落，第一时间选择瞒着自己，更信赖之前的暧昧对象，还想和她一起瞒着自己，他想做什么？俏俏的第一反应会是对方以后不能提供情绪价值陪她谈恋爱了么？会是对方可能找她救急而自己不愿意出这一千万了么？我觉得都不是。想想看，曼曼一门心思为了小单打算时，是怎么在聊天框中打“要死死抓住俏俏和她结婚？”怎么在见面时想“幸好没第一时间见俏俏，否则这么贪婪，连富婆都榜不上？”那结婚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还用说么？俏俏的防备心，被现实证明了其正当性。图钱不要紧，挖空了心思图钱那就很致命了。
如果小单坦坦荡荡，他至少应该先回复俏俏的短信：“事情很复杂，我家确实出了一些状况，给我一点时间冷静再跟你说。”后续如果想好好走下去，至少应该表明态度，我会努力先赚钱还债，再说其他，绝不会跟女朋友借钱（说实话任何一个男的跟女朋友借钱都很没品），有这种态度和人品，俏俏会不找哥哥多少帮他一把么？
分析完小单的问题，这里还存在另一个判断上可能的误区，大家之所以认为俏俏的冷漠完全是出于钱的考虑，是因为接下来作者写的全是曼曼的心理分析和对话，细读文本，真正钱为原则去分析的，是曼曼。
首先，在事发第一时间劝和时，曼曼说：“他不告诉你是为了怕你为难。如果你家没钱说不定就告诉你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是如果俏俏知道了，作为如此有钱的人家，好像有义务帮男朋友度过难关一样，因为只有有道义才会有为难。所以俏俏条件反射的回答“我没有钱给他家还账。”曼曼对此不太满意，但俏俏这话其实没有任何问题，第一她确实没有钱。第二她也没有这个义务。试想如果曼曼说：“别多想了，他因为太在意你的感受才想瞒着你，想冷静处理好了才对你说的。”俏俏会做出这个回复么？
其次，曼曼分析得出俏俏势利的结论，是说俏俏不能接受经济上更多的付出，不愿意养小白脸，比起男神，她更爱钱。但问题是，从前面俏俏的不满和提问中，我们能看出这个结论么？俏俏的问题主要是：到底为什么有人会借钱投资……而且买那种她看来极不靠谱的理财。这个问题连曼曼自己都没法回答。在俏俏眼里，这可能就和我们普通人想象不到有什么样的人家会去传销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在知道他们不是借钱，而且损失有限之后，俏俏大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中间钱的差别不会超过500w，但确实做出这两种决策的家庭……完全不同。
最后，曼曼把小单的处境过度美化了。俏俏和小单在一起，面临的仅仅是养小白脸的问题么？面临的是巨额负债和一堆麻烦的小白脸的问题啊，家里没有存款只剩一套房子（还要自住），此外倒欠至少400w亲朋好友的债，小单作为独生子，是曼曼轻飘飘一句“他家如何对你们家关系影响不大”能解决的么？婚后必然要用共同财产去还债的啊？更不用说他爸和姨夫还受贿进去了……以后两个老人家的养老呢？这可绝不仅仅是不能啃老的问题了。
总而言之，在曼曼的视角，俏俏是有意无意摆出了老娘不会帮你的态度，显得自私冷漠，但现在小单也在清醒过后第一时间对刘豫表态“感情不重要，我先把钱搞好是第一位”，也丝毫没想过去安俏俏的心，虽然他没有像曼曼提议的死死抓住俏俏，还算有点良心，但也没怎么把对方放在心上。当然，通过我们之前的分析，这并不是什么很差的做法，毕竟他之前对俏俏就没有什么深入的情感。然而对比看来，作为“捞女”的曼曼在知道和荀没可能之后，装作“自惭形秽”却得体万分的离开，为什么作为小捞男的小单出事了，却要俏俏初初安抚俯就？按照情理，小单不是应该先自觉来一出“我不会连累你”的戏码么？然后俏俏再跟上“没什么我们一起想办法？”毕竟，也许在曼曼看来，小单配俏俏是绰绰有余，但实际上，从世俗的标准来看也好，从感情深厚的程度算也罢，俏俏才是真正的付出更多的那个人。
从曼曼的视角看，不止在恋爱关系中，在各方面俏俏都显得尤为不讨喜，但恐怕这对合伙人塑料闺蜜的感情中，很多问题都被视角遮掩住了。客观来说，曼曼也没有她在第一视角表现的那么可爱，比如俏俏在第一次被曼曼帮助了之后，很真诚地对待了她，并说，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我们就此可以看到俏俏古怪的性格，失败的人际交往，但从她十岁父母因父亲屡次出轨离异（可想而知从她记事家庭氛围就不好），父亲两次再婚，并且在一个混乱的家庭中长大的处境来看，她缺乏社交能力完全是可以想象的。但曼曼呢？她出生小康之家，我们也没看到她有任何同性朋友，高中可能她贫穷到没有时间精力，初中呢，小学呢？小县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长久的童年玩伴？这种感情远没到可以借钱的程度，但对方的父母应该不吝表达一些善意，她的回忆中又怎么会只有小单一个人伸出援救之手？只能说，曼曼同样没有真心朋友，而就我的人间观察，漂亮且家境殷实的女孩子，也许有些女同学会妒忌，但相对长相普通的女生，按常理是更容易找到闺蜜的。
就交往过程中的自私程度来看，两个人也是半斤八两：曼曼屡次觉得俏俏作为大小姐不考虑自己的心情，但她也很少考虑过俏俏的心情。我们以54章为例，曼曼对俏俏忘记了她只剩三千块，为了躲避家人查账，要曼曼垫付的行为耿耿于怀。但……此前半年她挣了至少100w，而正是俏俏替她想到买手这个职业，不顾兄长的反对投了第一笔经费，更不要说早期几乎全部的客源都是从俏俏的关系中来的，尽管曼曼自身能力出众才能handle，但从各个角度来说，俏俏都称得上她的贵人吧。而且她刚刚承诺捐赠下半年自己的分红，那也是至少100w啊……相比起来年夜饭这5w的预支付是不是显得相形见绌？更可况林俏信赖地才对她展示了了自己的脆弱，此前，曼曼处于心灵的大解放中，前途（钱途）也还是一片光明，而俏俏刚刚直面了自己除了钱一无所有要忍受糟糕婚姻的困境，甚至找小鲜肉都是曼曼先提起来的……就一定要要求一个“朋友”在这种时刻面面俱到么？或者，真把她当朋友的话，坦诚的说，“我只有两万块在手我们要控制消费哦……”又如何呢？这一对塑料姐妹花，俏俏固然不太懂事，曼曼也从来不够真诚。
作者的塑造中，曼曼虽然从来都是精明爱钱，但同样是善解人意有底线且也不乏善良底色的女孩。然而，曼曼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从来也不是什么道德完人，比如，小单的母亲没有出于偏见给曼曼施压，反而慷慨地帮助了她，小单对她也不薄，但她就是继续把对方当备胎吊了四年……她批评林俏不懂得回馈哥哥，但她自己也承认，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主动找过小单……在早就知道和小单不可能，且俏俏喜欢小单，二者很合适后，她也没有做任何撮合两人的举动，反而是两个人搞了长时间的地下情……曼曼的不得体来自于她的匮乏，她曾经一无所有，所以要靠女性魅力来谋生（做模特）也要靠女性魅力维持安全感，在俏俏面前保持心理上的优势。
而在这个角度，俏俏同样值得理解和同情，她人生中收获的每一份爱，都是极其有限且有条件的。曼曼的父母都很爱她，汤老师无条件的帮他，小单自愿无条件的提供情绪价值……但俏俏呢？爸爸不用提了，妈妈从出生就忙于事业，甚至在离婚后不愿意抽时间把她带出那个污糟的家，10岁的孩子已经不那么难带了，白天送去上学，下学请个保姆，晚上见一面说说话又有多难呢？周末很可以送回去的。至于哥哥，也许在曼曼看来，是无条件的供给妹妹情绪价值，零花钱，关心和爱，但作为相差只有四岁，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以林俏叛逆都能考上国内名校的智商，八卦上的通透处，做哥哥的稍微调拨一点人情世故，又怎么会尴尬到如今的局面呢？很显然，林阳爱妹妹，但没爱到愿意指点她教导她，乃至授之以渔让她成为可能的竞争对象的程度。就连唯一一个朋友，也是只是把她当成难搞的半个上司罢了——作为朋友，俏俏很难搞，但作为合伙人，我觉得无可挑剔。
综上，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是源自一个非常直观的感悟：那些面目可憎之物，也许不是源于生来道德之残缺，而是因为不够美，不够强，不够聪慧，不够被偏爱，因而，没能长成最好的，舒展模样。我永远怀有对这样角色的怜悯，也尽量不去苛责她们。希望俏俏最终能有一个相对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