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微雨雁双飞》

书评
读到这里，我不禁想写一点评论，对于懒惰的自己来说，这是少有的，而推动我写下评论的动力还是在于该书的独特。看小说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素来不忌口，但也希望能看到优秀的作品，无论是行文、情节，还是思考深度，本书无疑是网文中的佼佼者。初看小说，见主角名字颇为“平庸”，内容讲的也是陆香香可怜、漂泊的经历，本以为进入保府后，会转而描写陆、程二人在宅斗过程中的恋情，这也是我最初期待的剧情。然而，接下来的走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感情戏太少了，二人除了若有若无的牵挂，几乎是平行发展的两个人生，但即使如此，也依然吸引了我读下来。除了作者本身的文笔和知识储备具有吸引力外，我也一直好奇，程碧云这一角色的面貌，前半部分，她基本上是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方式出场的，对她的描写也仅透露颇有能干的一面，本以为这个角色会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设，后来却让人大感意外。首先，程碧云竟然是穿越者，其次，她的早年经历竟如此凄惨，再次，具有高超商业能力的她，在性格上却十分超然物外。起初，我以为作者意图塑造一个善良自强的女主，后来发现程碧云的知恩图报、对手下奴婢的仁慈，不仅仅是一种善良，程碧云似乎对这个时代有一种救世主的心态，她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救所有人于水火，甚至挽救一个民族的命运。但是，作者显然知道程碧云做不到，所以，在小说中总透着一股既超然，又悲情的意味，而作者也试图为程碧云的做不到寻找种种原因。这是程碧云的困境，我想也是作者的困惑，如果我们能够穿越，是否改变得了这个民族的历史？
作者通过小说里的人物，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保善的原型无疑是和珅，他是个大贪官，但文中并没有描写他贪的财、做的恶，反而花了很多笔墨描写他的才干、他的风度，他的无能为力，让我感受到一个虽然靠阿谀奉承上位的宰相，却并非酒囊饭袋，相反他还很有才能，甚至试图说服老皇帝与外国通商，可以说极具远见，但结果，却是遭到老皇帝的严厉斥责与反对，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这个结局，大概就是作者给出的答案之一，那便是官僚阶层乃至高官中不乏有远见者，但在专制体制下，他们并没有太多发挥的空间，只能一切以皇帝的意志为中心，而老皇帝的顽固使得错失这样一个改变历史命运的良机。在这一个答案中，无疑皇帝是最大的阻碍者，而表面上权倾朝野的保善实际只是高级奴才，他只能有心无力。
在对新皇帝的描写中，作者又给出了第二个答案。皇帝的原型大概是嘉庆和道光的结合体，他的形象一改老皇帝（或乾隆），新皇帝尽管优柔寡断，但却是以一个十分勤政节俭，甚至力图有一番大作为的正面形象呈现在我们面前。作者虽然在文中多次批评皇帝性格上的问题，比如犹豫不决、墨守成规，却不乏对他有很多同情，前朝累积的积弊，祖制以及保守的传统文化都是压在新皇帝身上的大山，这些是导致他无法有大作为的重要原因。这些惨淡的现状，让人无法生出责怪皇帝的心思，也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似乎面对历史的洪流时，就算是皇帝也无法阻挡。这一结果，无疑让人感到悲观和绝望，但悲观是表象，作者虽然在文中对人性透露出比较悲观的念头，但又处处寄希望于人性，无论是保善，还是新皇帝不是他们不想为，而是无法为，如果说出现了一个既有地位，又有见识，又有能力的人，是否就可以改变这一沉闷的现状？
作者对政治精英悲观的同时，又始终抱有希望，保善是其一，未来的明君或许是其二。也许作者的希望仅仅停留于小说，也许又不全是，但我的感受可能比起作者更为悲观，乃至绝望。首先，作者塑造了保善这样一个颇具见识的人物，历史上的和珅精通多门语言、十分有才干，这些都不曾有假，能做到首席军机绝非等闲之辈，但他是否能够冲破固有的认知，仅凭与外国间接打交道的少有经历，就能认识到西方的强大，这一点存疑。因为保善所处的时代，大多数精英恐怕还沉浸了盛世叙述下，即使他颇具才能，但他的才能也只是体现在打理传统的繁琐的政务上，而很难在国家大政方针上有新的见解，他可能出于务实会采取一些与外国通商政策，但这绝不会超出传统朝贡体系与官府主导下十三行贸易的范围。那么，这点微小的变动将无济于事。当然，这确实是属于时代的问题，并非保善的问题。
其次，即使抛开时代的因素，乃至性格的因素，这些人就会改变了吗？我对人性大概会更悲观。很多时候统治者面对变革的最大问题，不是陈规陋习，也不是所谓的既得利益集团（小说中有描写），而是他们自己。皇帝本身就生长于这套体制，而这套体制设计的本质也是为金字塔顶端上的皇帝服务的，即使随着时代的进步，外国的先进与进步摆在眼前，皇帝也不会去改变，因为一旦改变，就可能失去他所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们总将那些数量庞大的官僚、勋贵，乃至更为底层的“八旗子弟”作为最大的利益集团和障碍，但却忘了，这些人不过是追随者或寄生虫，最大的最具权力的利益者只有最顶端之人。作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塑造一个不曾露面的保守的老皇帝，但作者又抱有希望，塑造了一个勤政爱民、力图改变却能力不足的新皇帝。然而，即使所有条件具备，“明君”恐怕也难以出现，因为我们永远不能低估“权力”的诱惑，以及他们对失去权力的恐惧。
高层上的人很少有发自内心的心怀百姓，也许在不触及根本的时候，人会有一点善心，但维护自身统治才是一切政策的准绳。历史上的改革大抵皆如此，比如北宋面临如此严重的社会危机，宋神宗的目标却不是解百姓之困之穷，而是“富国强兵”，并利用改革强化个人的权力，发动对外战争。统治者的选择也非出自残暴，而是自我本能，这是人性的弱点。纵观几百年来年的历史，我很难对“明君”产生期待，但现实的惨淡，有时候又不得不逼我们将希望寄托在明君身上，这好像是一个很难解开的死结。
当然，以上问题又似乎不是我们能解决的，生活也还要继续，所以，作者安排了陆香香学医，程碧云出宫，去寻找沉沦时代下的有限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