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情小说的虚幻与真实之间寻找爱》——评《攻略不下来的男人》

非常喜欢这篇小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写书评。我要反驳所有说“小说是鼓吹男权或者强权”的观点，而且我也不认为这是一篇所谓“女强”文。这本书的最终价值，其实是“相信爱”。
首先，韩烟烟经历和构造的所有世界，本质目的是“激起服务对象的精神波动”，她的世界观也好、强权观念也好，本质上是在对那些看不见的建构对手（唐克的本我、yao的本我、乔文兴的本我）的博弈的结果。她作为服务者，要钻研对方最本质的需求是什么，并通过“韩烟烟“这个角色动摇对方最本质的需求，达到最强烈的精神波动。
从和公爵尧经历的世界来看，韩烟烟作为一个言情网文写手，一开始抱着“人最本质的追求是爱”的观念构造了前两个世界，但在深刻的失败中以及过渡世界的经验中，她发现了这个看不见的对手可能没有“爱”，他有别的最高追求。在他的终极目的面前，爱是虚幻软弱的，恨是长久实在的。于是她为尧量身打造了两个刻骨铭心的“背叛”的世界，更加接近尧本人的执念。前者是一个是对旁人的绝对掌控（但被掌中之物背叛），后者是童年的对母爱的渴望（但被母亲背叛），这才能最大的刺激尧的意识。但直到最后一个世界，韩烟烟才打破了尧最执着的东西——成为如亚弥金开国皇帝一般的救世主，理所当然的全世界的中心。
和韩烟烟的性格相比，尧才是一个强权至上的人。他的价值观是“人应该通过不断获得权力最终站在权力顶峰实现远大的抱负”，和《白色巨塔》中的财前相似。虽然他所身处的星际战争背景为这一价值理念提供了充分的合理性，而且他的动机是好的，为了拯救这个腐烂的星际帝国。不通过强权，不站在权力巅峰，他就无法实现理想。
这几个和尧一起的世界告诉韩烟烟“女性最终的出路也是自强自立，获得权力成为主宰”，但这其实是公爵尧的价值判断，而不也是韩烟烟的。因为尧在第二个末世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人和人的情感他的眼中不过是工具。
如果韩烟烟崇拜强权，她的选择就应该是留下来，她会和尧·卡兰德缔造下一个开国奇迹，正如历史中的“阿瑞斯帝王和绯红皇后”一般，站在由他们开创的美丽新世界的顶端，成为“皇后”。如果这是一篇女强文，那么她就应该如第二个末世一般，踹掉男主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但韩烟烟没有选择这两条路。
那韩烟烟自己渴望的是什么呢？很简单，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爱”。
她原先的处境，就像是奴隶制度下的黑人、集中营中的犹太人或者是监狱中的囚徒一样，“他人的意志”主宰着她的全部。所以韩烟烟最渴望的“自由”，就是由自己决定她的生命和意义，“逃跑”本身就是她的终极目的。而正是在“几个世界中”让她认清自己生活在“铁笼”之中的真实处境，认清她为什么要“逃跑”，她如何才能“逃跑”。尧对韩烟烟的影响，就是告诉她需要足够强大的精神、麻痹敌人的爱情手段、周密的计划、足够强的能力等等，她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逃跑”之后是什么呢？自由和星辰大海只是抽象的价值。我认为韩烟烟要的是摆脱一切束缚之后，重新找回被公爵尧所否认的“爱”。
很多人都会觉得看完这个小说，好像作者袖侧否认了爱的存在，但我觉得恰恰相反。韩烟烟在尧的世界中逐渐不再相信爱，认为自己不再需要爱，但恰恰相反，她非常孤独，即使获得自由之后她也很孤独。她创造出的完美恋人乔成宇，是一个对婚姻和爱情尊重的男人，甚至他的真心还动摇了韩烟烟“爱情不过游戏和交易”的价值观，让她重新被爱。但乔成宇本质上是她自己创造的，换句话说爱乔成宇就是一种“补偿性的自恋”。而李舟虽然是人工智能，但给予了她足够的爱。尽管最终他们之间有真爱，但韩烟烟和李舟的爱本质是目的性、利益性的，这层爱仍然基于他们各有目的的考量。
所以李舟3最后诞生了，这个重新出生的人格与韩烟烟之间不带任何利益、目的或是价值，他和韩烟烟将一起，像初生的孩子一般，从头寻找纯粹的、非功利的爱。他人工智能的身份也耐人寻味，说明他不一定有被定义的性别，不一定和韩烟烟是“男女之爱”，而是一种超越亲人、爱人、战友，两个平等个体间的爱。
所以，韩烟烟的星辰大海的尽头，是自由、平等与爱。
最后想谈谈女权问题。其实大家不要把“女权”想得太正式、太崇高，每个思考女权问题的女性都是天然的女权者。因为她们天然拥有女性立场，天然会想到女性的生存和权利（不是权力）。
如果把韩烟烟的世界这层科幻星际的设定剥掉，其实我们在看小说的时候，我们也如韩烟烟般在一个个世界中看透了大多言情小说的真相，看透了其中言情小说的种种“女性的出路”不过是一个个更加精致的、不易察觉的牢笼。“尧的意识”，一个强大的、绝对话语权的男性意识，会出现在所有的言情小说建构中，掌握着隐藏的世界观和女性的支配权。
我们以为自己的阅读是在自我掌握世界的建构权，但其实有一个更强大的意识隐藏在稳定支配我们。所谓的“女强”文，不过是在告诉我们，“只要和男人同样强大，一切就解决了。爱情、权力、新生会由此接踵而来的”，这也是一种虚幻。
所以，从意识的唤醒来看，这本书绝对担的起“反思言情小说、超越言情小说”。她让我们，言情小说的受众，意识到言情小说中所有女性幻想的陷阱和危险。真正的爱，在兜兜转转后需要我们跳出言情小说的“建构世界”，自己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