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综]我来也》

作者:

《聊斋志异》
阿绣
原文
海州刘子固,十五岁时,至盖省其舅。见杂货肆中一女子,姣丽无双,心爱好之。潜至其肆,托言买阿绣扇。女子便呼父。父出,刘意沮,故折阅之而退。遥睹其父他往,又诣之。女将觅父,刘止之曰:“无须,但言其价,我不靳直耳。”女如言,故昂之。刘不忍争,脱贯竟去。明日复往,又如之。行数武,女追呼曰:“返来!适伪言耳,价奢过当。” 因以半价返之。刘益感其诚,蹈隙辄往,由是日熟。女问:“郎居何所?” 以实对。转诘之,自言:“姚氏。”临行,所市物,女以纸代裹完好,已而以舌舐黏之。刘怀归不敢复动,恐乱其舌痕也。积半月,为仆所窥,阴与舅力要之归。意倦倦不自得【9】。以所市香帕脂粉等类,密置一箧,无人时,辄阖户自捡一过,触类凝思。
次年,复至盖,装甫解,即趋女所;至则肆宇阖焉,失望而返。犹意偶出未返,早又诣之,阖如故。问诸邻,始知姚原广宁人,以贸易无重息,故暂归去;又不审何时可复来。神志乖丧。居数日,怏怏而归。母为议婚,屡梗之,母怪且怒。仆私以曩事告母,母益防闲之,盖之途由是绝。刘忽忽遂减眠食。母忧思无计,念不如从其志。于是刻日办装,使如盖,转寄语舅,媒合之。舅即承命诣姚。逾时而返,谓刘曰:“事不谐矣! 阿绣已字广宁人。”刘低头丧气,心灰绝望。既归,捧箧啜泣,而徘徊顾念, 冀天下有似之者。
适媒来,艳称复州黄氏女。刘恐不确,命驾至复。入西门,见北向一家,两扉半开,内一女郎,怪似阿绣;再属目之,且行且盼而入,真是无讹。刘大动,因僦其东邻居,细诘知为李氏。反复疑念!天下宁有此酷肖者耶?居数日,莫可夤缘,惟目眈眈候其门,以冀女或复出。
一日, 日方西,女果出。忽见刘,即返身走,以手指其后;又复掌及额,乃入。刘喜极,但不能解。凝思移时,信步诣舍后,见荒园寥廓,西有短垣,略可及肩。豁然顿悟,遂蹲伏露草中。久之,有人自墙上露其首,小语曰:“来乎?”刘诺而起。细视,真阿绣也。因大恫,涕堕如绠。女隔堵探身,以巾拭其泪,深慰之。刘曰:“百计不遂,自谓今生已矣,何期复有今夕?顾卿何以至此?”曰:“李氏,妾表叔也。”刘请逾垣。女曰:“君先归,遣从人他宿,妾当自至。”刘如言,坐伺之。少间,女悄然入,妆饰不甚炫丽,袍袴犹昔。刘挽坐,备道艰苦,因问:“卿已字,何未醮也?”女曰:“言妾受聘者,妄也。家君以道里赊远【22】,不愿附公子婚,此或托舅 氏诡词,以绝君望耳。”既就枕席,宛转万态,款接之欢,不可言喻。四更遽起,过墙而去。刘自是不复措意黄氏矣。旅居忘返,经月不归。
一夜,仆起饲马,见室中灯犹明;窥之,见阿绣,大骇,顾不敢言主人。 旦起,访市肆,始返而诘刘曰:“夜与还往者,何人也?”刘初讳之。仆曰:“此第岑寂,狐鬼之薮,公子宜自爱。彼姚家女郎,何为而至此?”刘始腆然曰:“西邻是其表叔,有何疑沮?”仆言:“我已访之审:东邻止一孤媪, 西家一子尚幼,别无密戚。所遇当是鬼魅;不然,焉有数年之衣,尚未易者? 且其面色过白,两颊少瘦,笑处无微涡,不如阿绣美。”刘反复思,乃大惧曰:“然且奈何?”仆谋伺其来,操兵入共击之。至暮,女至,谓刘曰:“知君见疑,然妾亦无他,不过了夙分耳。”言未已,仆排闼入。女呵之曰:“可弃兵!速具酒来,当与若主别。”仆便自投,若或夺焉。刘益恐,强设酒馔。女谈笑如常,举手向刘曰:“悉君心事,方将图效绵薄, 何竟伏戎?妾虽非阿绣,颇自谓不亚,君视之犹昔否耶?”刘毛发俱竖, 噤不语。
女听漏三下,把琖一呷,起立曰:“我且去,待花烛后,再与新妇较优劣也。”转身遂杳。刘信狐言,竟如盖。怨舅之诳己也,不舍其家; 寓近姚氏,托媒自通,啖以重赂。姚妻乃言:“小郎为觅婿广宁, 若翁以是故去,就否未可知。须旋日,方可计校。”刘闻之,彷徨无以自主,惟坚守以伺其归。逾十余日,忽闻兵警,犹疑讹传;久之,信益急,乃趣装行。中途遇乱,主仆相失,为侦者所掠。以刘文弱,疏其防,盗马亡去。至海州界,见一女子,蓬头垢耳。出履蹉跌,不可堪。刘驰过之, 女遽呼曰:“马上人非刘郎乎?”刘停鞭审顾,则阿绣也。心仍讶其为狐, 曰:“汝真阿绣耶?”女问:“何为出此言?”刘述所遇。女曰:“妾真阿绣也。父携妾自广宁归,遇兵被俘,授马屡堕。忽一女子,握腕趣遁, 荒窜军中,亦无洁者,女子健步若飞隼,苦不能从,百步而屡屡褪焉。久之, 闻号嘶渐远,乃释手曰:‘别矣!前皆坦途,可缓行,爱汝者将至,宜与同 归。’”刘知其狐,感之。因述其留盖之故。女言其叔为择婿于方氏,未委禽而乱始作。刘始知舅言非妄。携女马上,迭骑归。入门则老母无恙,大喜。 系马人,俱道所以。母亦喜,为女盥濯,竟妆,容光焕发。母抚掌曰:“无 怪痴儿魂梦不置也!”遂设捆褥,使从己宿。又遣人赴盖,寓书于姚[。 不数日,姚夫妇俱至,卜吉成礼乃去。
刘出藏箧,封识俨然。有粉一函,启之,化为赤土。刘异之。女掩口曰:“数年之盗,今始发觉矣。尔日见郎任妾包裹,更不及审真伪,故以此相戏耳。”方嬉笑间,一人搴帘入曰:“快意如此,当谢蹇修否?” 刘视之,又一阿绣也。急呼母。母及家人悉集,无有能辨识者。刘回眸亦迷;注目移时,始揖而谢之。女子索镜自照,赧然趋出,寻之己杳。夫妇感其义,为位于室而祀之。
一夕,刘醉归,室暗无人,方自挑灯,而阿绣至。刘挽问:“何之?”笑曰:“醉臭熏人,使人不耐!如此盘诘,谁作桑中逃耶?”刘笑捧其颊。女曰:“郎视妾与狐姊孰胜?”刘曰:“卿过之。然皮相者不辨也。”已而合扉相狎。俄有叩门者,女起笑曰:“君亦皮相者也。”刘不解,趋启门,则阿绣入,大愕。始悟适与语者,狐也。 暗中又闻笑声。夫妻望空而祷,祈求现像。狐曰:“我不愿见阿绣。”问:“何不另化一貌?”曰:“我不能。”问:“何故不能?”曰:“阿绣,吾妹也,前世不幸夭殂。生时,与余从母至天宫,见西王母,心窃爱慕,归则刻意效之。妹较我慧,一月神似;我学三月而后成,然终不及妹。今已隔世, 自谓过之,不意犹昔耳。我感汝两人诚意,故时复一至,今去矣。”遂不复言。自此三五日辄一来,一切疑难悉决之。值阿绣归宁,来常数日不去, 家人皆惧避之。每有亡失,则华妆端坐,插玳瑁簪长数寸,朝家人而庄语之:“所窃物,夜当送至某所;不然,头痛大作,悔无及!”天明, 果于某所获之。三年后,绝不复来。偶失金帛,阿绣效其妆,吓家人,亦屡效焉。
译文
海州的刘子固,十五岁时,到盖县探望他的舅舅。看见杂货店里有一个女子,姣丽无双,心中便喜爱上了她。他悄悄来到店中,假托说买扇子,女子就喊她父亲。见她父亲出来,刘子固很沮丧,便故意跟老头压了个低价,走了。远远看见女子的父亲到别处去了,他又回到店里。女子又要找她父亲,刘子固忙阻止说:“不要去找了,你只要说个价,我不计较价钱。”女子听了他的话,故意说了个高价。刘子固不忍心和她争价,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就走了。
第二天,刘子固又来了,还像昨天一样。付了钱刚走出几步,女子追出叫他:“回来!刚才我说的是假话,价钱太高了!”便把一半钱还给了他。刘子固更感到她诚实。此后,趁她的父亲不在时,刘子固常来店里,慢慢跟她熟了。女子问刘子固:“你住在什么地方?”刘子固如实告诉她,又反过来问她姓什么?女子说:“姓姚。”刘子固临走时,女子把他所买的东西用纸包好,然后用舌尖舔一下纸边粘上。刘子固怀揣着包裹回去后舍不得打开,怕把女子的舌痕弄乱了。过了半个月,刘子固的作为让仆人发现了,私下告诉了他舅舅,硬让他回去。刘子固情意恳切,恋恋不忘,把从女子那里买的香帕脂粉等东西,秘密放置在一个箱子里。没人时,就关起门把东西拿出来看一遍,触景生情,思念不已。
第二年,刘子固又到盖县来。刚放下行李,就到店里去找那女子。到那里一看,店门关得紧紧的,刘子固失望地回去了。他以为女子同她父亲偶尔出门没有回来,第二天便早早又去,店门仍然紧关着。刘子固向邻居打听,才知道姚家原来是广宁人,因为这儿生意不好,所以暂时回广宁了,谁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刘子固神情沮丧,失魂落魄。住了几天,就怏怏不乐地回家了。母亲为他提婚事,他老是阻止。母亲觉得奇怪,又很生气。仆人偷偷把以前的事告诉母亲,母亲对他管制防范得更加严了。从此他再不能去盖县了。刘子固整日恍恍惚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母亲愁得没法,心想不如满足了儿子的心愿。于是,立即选了个日子,准备好行装,让儿子到盖县转达母亲的意思,让舅舅托人向姚家提亲。舅舅马上就去姚家,过了一会,舅舅回来,对刘子固说:“不好办了,阿绣已经许给广宁人了。”刘子固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回家后,捧着箱子抽泣;常常徘徊思念,希望天下有第二个阿绣。
这时有媒人来提亲,夸赞复州黄家姑娘长得漂亮。刘子固担心媒人说的不确实,命仆人驾车到复州去看看。进了西城门,刘子固看见朝北的一家,两扇门半开着,门里有一个姑娘很像阿绣。再凝神一看,姑娘边走边回头看着进去了,一点不会错。刘子固大为动心,于是就去东边邻居家打听,知道这姑娘姓李。刘子固反复思索,疑惑不解,天下怎能有如此相像的人呢!住了几天,也没找着机会去见姑娘。只有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姑娘的家门,希望姑娘还能出来。一天,太阳正要落山,姑娘果然出来了。忽然看见刘子固,立即返身回去,用手指指身后,又将手掌放在额头上,然后进屋了。刘子固高兴极了,但不知姑娘是什么意思。沉思了好一会儿,就信步来到她家的房后。只见一座荒园寂静空旷。西边有一堵矮墙,只有齐肩高。刘子固豁然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于是就蹲下藏在草丛中。待了很久,有人从墙上露出头来,小声说:“来了吗?”刘子固答应着起来,仔细一看,真是阿绣。他悲痛万分,泪落如雨。姑娘隔着墙,探身用毛巾给他擦泪,不断地安慰着他。刘子固说:“我想尽了办法,愿望也没实现,自以为今生是没有希望了,怎想到还会有今天?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姑娘说:“李氏是我表叔。”刘子固请阿绣过墙来,阿绣说:“你先回去,把仆人打发到别的地方住,我会自己到的。”刘子固听从了她的话,坐在家里等着,一会儿,阿绣悄悄来了。没有浓妆艳抹,袍裤还是以前穿过的。刘子固挽着她坐下,详细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于是又问:“你已许配人家,怎么还没有过门?”阿绣说:“说我已经许配人家,是骗你的。我父亲因为你家太远,不愿跟你们结亲,所以托你舅舅用假话骗你,以打消你的念头。”说完两人上床躺下,男欢女爱,不可言喻。四更刚过,阿绣急忙起来,翻墙走了。刘子固从此不再想黄家姑娘的事,住在这里忘了回去。一个月了还不回家。一天夜里,仆人起来喂马,见刘子固房里还亮着灯,偷偷一看,见是阿绣,非常惊骇,但不敢跟主人说。第二天一早起来,仆人到集市上访查了一番,才回去追问刘子固说:“夜里跟你交往的那人是谁呀?”刘子固开始不愿告诉他。仆人说:“这座房子太冷清了,是鬼狐聚集的地方,公子应当自爱。他姚家的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刘子固不好意思地说:“西邻是她表叔,有什么好怀疑的?”仆人说:“我已详细访查过了。东邻只有一个孤老太太,西边那家只有一个小孩,没有什么亲戚住在家里。你所遇到的一定是鬼怪。不然,哪有穿了几年的衣服还不换的?况且她面色太白,两颊略瘦,笑起来没有酒涡,不如阿绣美。”刘子固反复想了想,才非常害怕地说:“那怎么办?”仆人出谋说等她来时拿着家伙一块打她。天黑后,姑娘来了,对刘子固说:“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了却过去的缘分罢了。”话还没说完,仆人推门进来,姑娘大声呵叱他:“把你的家伙扔了!快摆上酒来,我与你主人告别!”仆人一听便扔了兵器,就像有人夺走一样。刘子固更加害怕,勉强摆上酒席。姑娘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举手指着刘子固说:“知道你的心事,我正打算尽我的微力为你效劳,你为何想暗中害我!我虽然不是阿绣,但也自以为不比阿绣差。你看我真不如你过去的那个人吗?”刘子固吓得毛发倒竖,话也说不出来了。姑娘听着打三更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站起来说:“我暂时走了。待你洞房花烛之后,我再与新媳妇比比美丑。”一转身不见了。
刘子固听信了狐精的话,跑到盖县抱怨舅舅骗他,不愿住在舅舅家。搬到邻近姚家的地方住,托媒人给自己说亲,用丰厚的彩礼打动姚家。姚家妻子说:“我家小叔子为阿绣在广宁选了个女婿,阿绣的父亲为此到广宁去了,成不成还不知道。须等他回来后再跟他商量。”刘子固听了这些语,惶惶不安,没了主张,只好坚守在这儿等他们回来。
过了十几天,忽然听说要打仗。开始刘子固怀疑是讹传,时间长了,才知道是真的。他急忙收拾行装走了。中途遇到战乱,主仆二人失散,刘子固被军队的前哨抓住了。士兵认为刘子固是个文弱书生,便疏忽了对他的防备,刘子固便偷了一匹马逃走了。到海州地界时,看见一个女子,蓬头垢面,步履艰难,快走不动了。刘子固骑着马从她身边走过,女子忽然大声呼喊:“马上的人不是刘郎吗?”刘子固停下马仔细看她,原来是阿绣!他心中仍然害怕她是狐狸,说:“你真是阿绣吗?”女子问:“你怎么说这种话?”刘子固把他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女子说:“我真是阿绣。父亲带我从广宁回来,路上被士兵抓住。他们给我一匹马骑,可我老是从马上跌下来。忽然有一个女子,握着我的手腕拉我逃跑,我们在军队中乱窜,也没有人盘问。那女子跑得像飞鹰一样快,我拼命跑也跟不上。跑百十步就掉好几次鞋。跑了很久,听到人喊马叫渐渐远了,那姑娘才放开手说:‘告别了。前面的路都很平坦,你可以慢慢走。爱你的人就要到了,你同他一块回家吧。’”刘子固明白那女子是狐狸,非常感激她。刘子固就把留在盖县的原因告诉了阿绣,阿绣说他叔叔在广宁为她提了一个姓方的女婿,还没等送聘礼,战乱就开始了。刘子固这才知道舅舅说的不是假话。他把阿绣抱到马上,两人骑着一匹马回了家。
进门看到老母亲安然无恙,刘子固很高兴。他把马系好,向母亲讲述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母亲也非常高兴,急忙为阿绣梳洗打扮。妆扮好了,阿绣容光焕发,母亲拍着手说:“怪不得我那傻儿子在梦中都忘不了你。”接着铺好被褥让阿绣跟自己一起睡。他们又派人到盖县,送书信给姚家。没过几天,姚家夫妇一块来了,选定了吉日办完婚事就回去了。
刘子固拿出收藏的那只箱子,里面的东西原封没动。有一盒子粉,打开一看,脂粉已变为红土。刘子固很奇怪,阿绣掩口笑着说:“几年前的骗局,你今天才发觉。那时见你任凭我给你包裹,从来都不检查真假,所以就跟你开了个玩笑。”正在嬉笑时,一个人掀开门帘进来说:“你们这样快活,应当谢谢媒人吧?”刘子固一看,又是一个阿绣,急忙喊母亲,母亲和家里人都来了,没有一个人能辨认真假的。刘子固回头一看也迷惑了;看了很久,才朝一个“阿绣”作揖感谢。“阿绣”要了镜子自己看了一下,害羞地转身跑了,再找她时已没了踪影。刘子固夫妇感激她的恩情,在屋里设了一个灵位祭祀。
一天晚上,刘子固喝醉了酒回家,屋里黑黑的没有人。他刚要自己点灯,阿绣来了,刘子固拉着她问:“你去哪儿了?”阿绣笑着说:“看你醉成这样,臭气熏人,真让人讨厌。你这样盘问人,难道我跟男人幽会去了?”刘子固笑着捧起她的脸颊,阿绣说:“你看我与狐狸姐姐谁美?”刘子固说:“你比她好。但只看外表看不出来。”说罢关上门,两人亲热起来。一会儿有人叫门,阿绣起身笑着说:“你也是只看外表的人。”刘子固不明白她的意思,走去开门,却是阿绣进来。他十分惊愕,这才明白刚才那个是狐狸。黑暗里又听到笑声,刘子固夫妻望空中祈祷,祈求狐狸现身。孤狸说:“我不愿见阿绣。”刘子固问:“为什么不变成另一个相貌?”狐狸说:“我不能。”刘子固问:“为什么不能?”狐狸说;“阿绣是我妹妹,前世时不幸夭折。活着时,她和我一块随母亲到天宫去,见了西王母,我们心里都暗暗爱慕她。回家后,我们就精心模仿西王母。妹妹比我聪慧,只一个月就学得非常神似;我学了三个月才学像了,但始终赶不上妹妹。如今又隔了一世,我自以为超过她了,没料到还跟从前一样。我感激你二人的诚意,所以此后会不时来一趟的,现在我走了。”于是不再说话。
从此狐狸三五天就来一次。家中一切难办的事都能解决。每当阿绣回娘家,狐狸常来住几天,家里人都害怕地避开她。每当家中丢了东西,她就打扮得整整齐齐,端立着,头上插着几寸长的玳瑁簪子,召集家人来庄重地告诉他们:“所偷的东西,今天晚上必须送回原来的地方;不然的话,就头痛大作,后悔也来不及。”天亮后,果然会在原来的地方看见被偷的东西。三年后,狐狸再没有来,偶然丢失了金银等贵重东西,阿绣模仿狐狸的妆扮做法,吓唬家人,也常常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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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网友:玉  发表时间:2019-09-23 11:07:22
阿绣
《阿绣》是《聊斋志异》中的一篇,小说里边有两个阿绣,一个是民间少女,一个是狐仙。民间少女阿绣长得美丽非凡,狐仙阿绣想修炼得像她一样美,这样就演出一段既妙趣横生又耐人寻味的故事。
注释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1】海州:此处当指辽宁省的海州卫,治所在今辽宁省海城县。辽时置为州,明代改置为海州卫。
【2】盖:唐置盖州,明为盖州卫,清改为盖平县;即今辽宁省盖县。省(xǐng),探望,看望(父母或其他年辈比自己大的亲属)。
【3】折阅:《荀子·修身》:“良贾不为折阅不市。”折阅,指亏本,此指压低售价。阅,卖。
【4】不靳直:不计较价钱。靳(jìn),吝惜。直,同“值”。
【5】故昂之:故意提高价格。
【6】脱贯:从钱串上取下钱来;意思是付钱。贯,古时穿钱的绳索。此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脱贯”。
【7】价奢过当:价钱高得太多。奢,昂贵。过当,超过合理价格。
【8】蹈隙:趁空,指乘其父不在之时。
【9】惓惓(quán quán拳拳):恳切,眷念不忘。
【10】阖户:关上门。此据二十四卷抄本,原作“閤户”。下文”阖”,据青柯亭刻本改。
【11】触类凝思:犹言触景生情,思念不已。《易·系辞》上:“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疏:“触逢事类而增长之。”
【12】扃(jiōng):上闩,关门。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閤”。
【13】广宁:旧县名,治所在今辽宁省北镇县。
【14】防闲:防范禁止。
【15】忽忽:失意的样子。
【16】艳称:夸赞地称道。艳,艳羡,羡慕。复州:辽置,治所在今辽宁省复县西北,明为复州卫。
【17】夤(yín 吟)缘:攀附;指寻找因由与之亲近。
【18】眈眈:注目察看。此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耽耽”。
【19】寥廓:静寂,广阔。
【20】恫(dòng 洞):悲痛。
【21】涕堕如绠:犹言泪落如雨。绠(gěng 耿),井绳。
【22】赊远:遥远。
【23】诡词:假话。诡,欺、诈。
【24】措意:属意。
【25】诘: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言”。
【26】涡:酒涡。
【27】排闼:推开门扇。此据二十四卷抄本,原作“排挞”。
【28】自投:谓降伏而自动放下兵器。
【29】图效绵薄:打算尽我微力为你效劳。绵薄,薄弱的能力,谦词。
【30】伏戎:犹伏兵,指仆人暗中操兵伺击。
【31】花烛:旧俗结婚皆燃花烛,因以花烛代称结婚。
【32】啖以重赂:用丰厚财礼打动对方。啖,利诱。赂,赠予财物。
【33】小郎:旧时妇女称丈夫的弟弟为小郎。
【34】若翁:乃父,指阿绣的父亲。故: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欲”。
【35】兵警:出兵打仗的消息。
【36】侦者:军队的前哨。
【37】“曰,汝真阿绣耶”:据青柯亭本补,原缺。
【38】趣(cù促)遁,催促快逃。趣,催促。
【39】寓书:寄信。
【40】卜吉成礼:选定吉日举行婚礼。
【41】封识(zhì 志)俨然:原封不动地在那里。封识,封裹的标记。
【42】蹇修:代指媒人。蹇修是传说中伏羲氏的臣子。屈原《离骚》:“解佩以结言兮,吾令蹇修以为理。”后因以“蹇修”作为媒人的代称。
【43】赧(nǎn)然:脸红,难为情的样子。
【44】位:牌位。
【45】作桑中逃:指外出幽会。《诗·鄘风·桑中》写男女相约,“期我乎桑中。”后来因以“桑中之约”指男女幽会。
【46】皮相者:只看外表的人。《韩诗外传》:“吴延陵季子游于齐,见遗金,呼牧者取之。牧者曰:‘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当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延陵季子知其为贤者,请问姓字,牧者曰:‘子乃皮相之士也,何足语姓字哉!’遂去。”
【47】犹昔耳:仍如往昔,意谓和前世一样仍不能超过她。
【48】归宁:旧时女子回娘家叫“归宁”。
【49】玳瑁(dài mào):指玳瑁的甲壳。亦指用其甲壳制成的装饰品。
【50】朝(cháo)家人:召集家中仆婢。朝,会集,召集。
赏析
刘子固结识了杂货铺少女阿绣,念念不忘,因为阿绣“姣丽无双”。但是他向阿绣家求婚时,却得到个消息,阿绣已经跟广宁人订婚了。刘子固沮丧的同时,“徘徊顾念”,希望能遇到个类似阿绣的。这时,狐女幻化成阿绣的模样来和刘子固欢会。刘子固的仆人很聪明,他告诉小主人,这个跟你来往的少女不是阿绣,她的脸色过白,面颊稍瘦,笑起来没有小酒涡,不如杂货铺的阿绣美。这个地方很荒凉,这个阿绣不是鬼就是狐。刘子固是个银样蜡枪头,本来跟狐女阿绣好得蜜里调油,一旦得知狐女的怪异身份,“大惧”,让家人准备下兵器伏击狐女阿绣。对这样的寡情郎,狐女阿绣采取忍让态度,她说自己知道刘子固一直想念阿绣,正打算帮助他们团聚,她虽不是阿绣,却自认为不比阿绣差。她让刘子固仔细看看,她到底像不像阿绣?狐女落落大方述衷肠,刘子固却吓得毛发俱竖,一声不敢吭。狐女说:“我且去,待花烛后,再与君家美人较优劣也。”
狐女有神力,却不报复无情义的刘子固,而是把失落的爱无私奉送他人。当民女阿绣陷入被乱军俘虏的危难时刻,狐女阿绣即使不特别加害,民女阿绣也清白难保,甚至性命难保,狐女阿绣却施展神力把民女阿绣从战乱中救出,温情脉脉地告诉她:爱你的人马上就来了,你跟他回家吧。狐女这位爱情失意者,没有悲哀,没有懊丧,没有嫉妒,没有怨天尤人,只有对所爱者的宽容和帮助。狐女用神力帮助阿绣回到刘子固身边,刘母“为之盥濯,妆竟,容光焕发,益喜,曰:'无怪痴儿魂梦不忘也。'”
评价
狐女阿绣美在外表,更美在内心,美在对美的不懈追求。
海州男子刘子固外出到盖省,对杂货铺"姣丽无双"的少女阿绣一见钟情,就借买东西亲近阿绣。阿绣很自重,不肯随便跟男子打交道。刘子固第一次想借买东西去亲近阿绣,阿绣将父亲叫出来接待,刘子固很失望,故意对货物挑三拣四,说不好,离开了;第二次,刘子固又趁阿绣父亲不在店面上时去,阿绣又要喊父亲出来接待,刘子固表示:你不必喊你父亲,只管要价,要多少我给多少。顽皮的阿绣故意要高价,刘子固二话不说,如数交钱,把东西拿走;第三次,刘子固仍然趁阿绣的父亲不在去"买东西",阿绣继续要高价,刘子固如数交钱,当他拿上东西离开时,阿绣却喊他回来,说钱要多了,把一半钱退给他。刘子固三次假托买东西跟阿绣打交道,一次和一次不同,两个人一次近一次地进行感情交流。刘子固热诚、执着,多情得近于傻冒儿;阿绣纯真、热情,聪明之中带有慧黠。刘子固用痴情渐渐拉近了和阿绣的距离。聊斋点评家但明伦评论:"刘固情痴,女亦慧种。"刘子固的痴情很明显,阿绣的钟情若有若无。刘子固为接近阿绣,一次又一次买他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女孩子用的香粉。阿绣知道刘子固来买东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用红土冒充香粉,刘子固非但没发觉,还珍藏密收。他到杂货铺买香粉时,阿绣总是用纸包好,然后用舌头舔一下粘起来,刘子固带回,再也不敢动,为什么?怕乱了阿绣的舌痕!若干年后才知道,痴情公子不敢乱美人舌痕,纸包里边包的却是美人捉弄他的红土!蒲松龄用有趣的笔触轻轻点缀细事,写活了一对青年男女纯真朦胧、富有诗意的爱情。......
[2楼] 网友:人性多面(:з∠)  发表时间:2021-08-01 02:16:49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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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时间:2019-09-23 11: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