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至烟桥 正义与希望

正义这个东西，说到底，本质上是一个信仰。
信仰就是，不争论对不对，只看你是否选择相信。
这个世界本质是弱肉强食，残酷血腥。所谓“智吞愚，强捕小，号噪惊聒，纷乎其中”。可人之所以为人，脱离了动物的低级状态，不就是因为人拥有道德、正义、希望这些美好的东西吗？
当人进入社会，会很快见识到世界的真相，大部分人就觉得自己清醒了，看透了，沉沦在残酷的世界中，顺服并且维护世界冷硬的规则，并且利用这些规则来谋取自己的最大利益，洋洋自得于自己的清醒聪明和世故。
然而，总有些人，哪怕从地狱走来，哪怕天天与死人打交道，哪怕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在世间从未得到善待，也依然保佑自己对正义星辰般璀璨的信仰。而且，也只有这些在黑暗中的人，他们的信仰才是经得起考验的真实而坚定的信仰。
所有的黑暗与残酷我都知道，但是我选择，相信正义，并尽一切努力去维护正义，哪怕遍体鳞伤，一败涂地。
表舅与雪至，本质上都是这类人。
那一场灭门惨案，让表舅的少年心封闭起来，把自己变成一柄薄而森然的青锋剑，刺穿黑暗，执意复仇。从现在的线索看，只知道是上头某人A，听信了B的谗言，派陆宏达执行，表舅视陆宏达为仇人当然可以，但陆宏达后面的A和B是谁，还是个迷，或者，还有CDEF？而陆宏达却不说清楚。私以为王家，恐怕不干净。可是王家，还照顾过贺兰雪几年，这个恩怨情仇，就很不好算。大总统曹家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表舅把自己变成锦衣卫，只有这个身份，才能在假装把陆家视为唯一仇家的情况下，更好地查清楚当年的案子。
表舅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就是复仇，把妹妹托付出去，然后马革裹尸，一了百了。
表舅没有派系，跟所有人都是虚与委蛇。王家要利用他，算计娶他妹妹，王家的侄子要枪杀他，曹家要拉拢他，让他死心塌地卖命，十二小姐要得到他。但是他们都不了解表舅，表舅对复仇以外，是没有任何打算的，这些努力往上爬，拼命争取各种利益的人，才跟表舅不是一路人。表舅作天作地地抽烟喝酒，带伤赴职，不遵医嘱，大仇得报就可以死去的心态，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可是表舅那么好，那么好。
他沉默隐忍，在湍流里那么坚忍，临危不惧，在缝合伤口的口的时候忍痛到面如白纸汗如黄豆也一声不吭，他怀着血海深仇却能把妹妹保护的那么好。
他秉性善良，知恩必报，芝麻点的小人情都要回报，他阻止王庭芝要雪至扮演青衣的胡闹，枪战中不忘让当时还无关紧要的的雪至趴下，执意复仇却不愿意牺牲无辜的人，对于来投靠的愣头青表侄，他耐心地给他讲混社会忠诚的道理，指点他的马术，还大费周折地操心他的身体隐疾。
他手腕惊人，各派势力之间连消带打，运转平衡，陆天慈的案子收拾得天衣无缝，廖寿霖杀得干脆利落，连把雪至室友调开的方式都那么有才。
他清醒透彻，对不爱的旧青梅拒绝得明明白白，对无感的曹十二协议得清清楚楚。他表面上声色犬马，实际上却洁身自好，带雪至找唐小姐，自己并没有纵情声色，而是在门口车里抽烟等待。
爱是想要触摸却又收回的手。
王庭芝对雪至感兴趣，是冲动杀人，是跟母亲胡言乱语，是喝酒买醉，丝毫想不到自己这么做给雪至可能会带来多少麻烦。
表舅发现自己对雪至的心意，是时时从雪至的角度考虑，自己能不能给雪至幸福，是考虑到如果雪至跟自己在一起会承担什么样的危险和后果，才会在傅二面前退却，才会想着让雪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得随心所欲。才会，脑补傅二雪至一起的场景，默默地车里抽烟，拼力说服自己。
如果这不是成熟的真爱，那什么是？
傅二算什么？
傅二恐怕早就猜到了雪至是女孩，也肯定知道雪至原身对自己的喜欢，对于脱胎换骨，又不像以前那样让他感受的明显爱意的雪至，傅二最基本的情绪，应该是怀疑和好奇。这个医学水平高的不可思议的雪至，和之前那么要自己补习功课的雪至判若两人。他对雪至当然有好感，而且先有先天的优势，可是，如果这两个雪至理不顺，我不信傅二会毫无保留地倾慕雪至。他其实也是各种试探雪至，用送书试探她的水平，用木村试探她和表舅的关系。傅大的案子，傅二恐怕不是绝对清白的，他营造自己温文尔雅的人设，反复对雪至诉说自己家族的事情来博取同情，都充满了机心。
傅二报母仇，天经地义，换做表舅，他也会杀傅大，但表舅一定不会把无辜的江护士和傅小姐卷入其中，表舅的手段一定更为磊落和有才。
傅二倘若他真的立志从医，也许跟雪至还有一丝可能，而从他接手船王，就必然不是雪至的良配了。作为新一代船王，他难道不要用联姻来加强关系吗？也许他也看中了雪至与表舅的关系，出众的医学才华和卫戍司令的表外甥女这个身份，恐怕是傅二追求雪至的最主要因素，医学才华可以为自己所用，成为继木村之后又一有力助手，与表舅的关系，可以让他的企业得到表舅军方的保护。傅二对雪至的感情一不真诚二不纯粹。幸好雪至是回避型人格，对傅二这一套体贴周无感甚至不适。两人的对手戏一直客气周到得隔着厚厚的玻璃罩子，任何暧昧的电波都透不过去。
反观表舅和雪至，每一次对手戏都噼里啪啦荷尔蒙爆棚，从第一次雪至磨蹭了十几天才表忠心，到那去而复返掷地有声“哪怕正义用金钱衡量不值一文，越是长夜难明，在我的心里，它就越是光明的希望，至高无上！”的顶撞。从表舅蘧然大怒抄起文件要抽人，到漠然对对待在雨中狂奔喘息的雪至。更不要说，半夜约到野坟地要雪至娶自己妹妹的惊吓，带雪至去寻欢的神操作，雪至为掩饰性别对表舅让她看病好意的不知好歹的抢白，从唐小姐房间冲下来更是直接夺了表舅的烟，还要在地上踩两脚。
这两个人每一次都在对方的情绪的底线上不知死活地冲撞。
就是这样的冲撞，才能冲散表舅周身的无尽的黑暗，才能冲破雪至冰冷的玻璃罩子。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也是最明亮纯粹的爱。
雪至是表舅生命中的一道他从未想过的光，穿越时空而来的雪至带着现代教育的明朗自信顽强的色彩，她对生命是欣然的珍惜，对各种世俗的利益是无欲无求，坚守正义和希望，努力发自己的一份光。这对在各种人心算计的漩涡里沉浮的表舅来说，是多么独特而纯粹的人性的美好，点燃了那个沉寂多年的少年的灵魂。
而雪至的顽强坚韧又彻底刷新了表舅心目中女性的形象，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样坚强，可以这样能担事。并且，这样的才华横溢，让男人都相形失色。这一份独特，表舅怎能忍住不想去追逐拥有？原来女子并不只有那些藤蔓般的柳小姐，花蛇一样的曹小姐，那些只能是负担和麻烦的代名词。
表舅最后一定能大仇得报，将当年灭门冤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凶徒得到应有的报应，让正义得到伸张。可是复仇少年在用自己的生命与恶龙搏斗后，何去何从？难道只能自我毁灭？雪至给了表舅继续生存的意义，她是命运与时空给予表舅最好的礼物，最温暖的救赎，最明亮的希望。
这是最美丽的童话。
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我忍不住写下这段文字，期待烟桥与雪至甜蜜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