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题

作者:只是要砸

此次专为减分泄愤而来。
转贴银英第一章以做对照,不砸文不砸人,就是为了看一眼。
如果作者想说第一章字数少没有争辩的价值,那就请把第一章删了吧。
如果作者自觉有价值,那就请写自己的东西,高等抄袭一样是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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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永恒的夜

银河帝国军上校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在踏进舰桥的瞬间,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镶嵌着无数光点的宇宙深渊,以压倒性的无限量感包住了他全身。
“……”
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中,但这种错觉一下子就消失了。伯伦希尔旗舰的舰桥呈一巨大的半球形,这个半球形的球形部份即舰桥的上半部是一整片萤幕,就象透明的玻璃一样,可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宇宙空间。
一时的感性自心间沉淀下来后,吉尔菲艾斯重新环视四周。广阔的室内,照明设备把光线控制在薄薄的幽暗中。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萤幕、操纵台、计量器、电脑、通讯装置等,呈规则的几何图形排列着,人在其中来回走动,他们的头、手和脚的动作,使人很容易地联想起乘着水流游动的鱼群。
一种若有似无的气味隐隐刺激着吉尔菲艾斯的鼻孔,处于战斗状态下、神经紧绷的人类所分泌的肾上腺素的气息,以及机械散发出来的电子臭味混合在还原氧气之中,产生了这种军人最为熟悉的味道。
红发的年轻人大步走向舰桥的正中央,虽然官拜上校,但吉尔菲艾斯却还不到二十一岁。褪去军服的他,还是那个后勤女兵眼中的“英俊、红发的高个儿”。有时候,他也会为自己的年龄与军阶不相称而感到无所适从,他还无法像他的上司那样若无其事地接受这个事实。
莱因哈特。罗严克拉姆伯爵端坐在指挥座椅上,两眼凝视着萤幕上那片广大的星海。吉尔菲艾斯走近他,隐隐感觉到空气的压迫力。那是遮音力场张开的缘故,以莱因哈特为中心,半径五公尺以内的对话,外围的人是完全听不到的。“在看星星吗?阁下!”
在吉尔菲艾斯致意过后好一会见,莱因哈特才把视线转过来,椅子的角度恢复水平。他虽然坐着,但以黑色为主、银色为辅的军服,仍然平整笔挺地紧紧贴在他那匀称的肢体上,益发显出精悍干练的刚阳之气。
莱因哈特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形貌之美,世上无人能出其右。金色的头发配着白晰的鹅蛋脸,端正俊秀的鼻粱和双唇,苑若古代雕刻名匠手下的艺术精品。
他那冰蓝色的眼眸象鹰一样锐利有神,绽放出寒剑般的光芒。宫廷里的侍女们都说那是“美丽而野心勃勃的眼睛”,男仆们则说那是“危险野心家的眼睛”。不管是哪一种,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睛绝非那种毫无生命感的雕刻之美。
“嗯!星星多美啊!”
“是的,与这些群星相比……我们的战争也许是小得可怜。”
“不错,与我们看到的这些星星相比,我们的战争太小太小了。”
莱因哈特应道,抬头仰视与自己同龄的心腹部下:“好像又长高了哦!”
“和两个月前一样,还是一九○公分啊!阁下!我想现在已经很难再长高了。”
“比我高七公分的话,实在也够高的了!”
莱因哈特的声音里有几分少年争强好胜的味道,吉尔菲艾斯微微笑了笑。六年前,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后来当吉尔菲艾斯开始长高,和金发少年的身高拉开距离时,莱因哈特还很认真地向他抗议道:“不顾朋友,自己一个劲儿长高,算什么话?”,只有吉尔菲艾斯了解莱因哈特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有的!是有关叛军的布阵。根据三艘侦察艇传来的报告,他们由三个方向向我军逐渐逼近!可以使用指挥台上的投影机吗?”
金发的年轻上将点点头,吉尔菲艾斯的手熟练地动了起来。占据指挥台左半空的投影画面上,浮现出四个箭头符号,由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直指向画面中央行进。下方的箭头是红色的,其他的都是绿色的。
“红色箭头是我方舰队,绿色箭头是敌军。我军的正面是敌军的第四舰队,根据判断,第四舰队的兵力有一万二○○○艘。距离是二二○○光秒,按照目前的方向和速度推算,大约六个小时后接触。”
吉尔菲艾斯的手指继续在画面上指点着,左方是敌军的第二舰队,兵力约舰艇一万五○○○艘,距离二四○○光秒。右方是敌军第六舰队,兵力约舰艇一万三○○○艘,距离二○五○光秒。
由于以反动力磁场系统为主的各种雷达穿透装置及干扰电波等技术和设备不断精研改进,后来甚至出现了可使雷达失灵的材料。所以几世纪以来,雷达的索敌功能已渐渐瘫痪了,索敌只能仰赖有人侦察艇或监视卫星等等的传统方式。根据这几方面所收集的情报,再组合换算出来的时差和距离等因素,就可得知敌人的位置。若能再加上热量和质量的测定,虽不是百分之百,但索敌工作也大抵可以顺利完成了。
“哦!敌军共计四万艘!是我军的二倍哪!”莱因哈特从容不迫地说道。
“他们似乎打算分三个方向包围我军。”
“我军的那些老将们脸色大概要发青了吧……”
莱因哈特白晰的脸上,闪过一抹恶意的微笑。他知道己方已被敌方从三面团团围住,却不见有半分紧张的神色。
“他们的确是脸色发青了!五位提督要我来请阁下出席紧急会商!”
“哦?他们不是曾放话说不想再看到我吗?”
“您不出席了吗?”
“不!我要去!……去给那些家伙指点指点迷津!”
在莱因哈特面前出现的有梅尔卡兹上将、斯特汀中将、佛格中将、法伦海特少将和艾尔拉赫少将等共五人。也就是莱因哈特方才所说的“老将们”。这个称呼似乎有点过份,因为最年长的梅尔卡兹上将还不到六十岁,而最年轻的法伦海特也只有三十一岁而已。但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两人对他们而言,的确是太年轻了点。
“司令官阁下,能容我等秉明拙见,万分感谢!”
一行人的代表——梅尔卡兹上将说道。他在莱因哈特出生之前便早已加入军籍,不论是实际作战或军事行政,都具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撇开那中等的身材、粗骨的体格和困盹的双眼不谈,他看来也只是一个毫无特征可言的中年男子罢了,但他的实绩和声誉却远在莱因哈特之上。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了。”
莱因哈特形式化地回应了梅尔卡兹的致礼,并先发制人地说道:“我军正处于不利的状况之中,各位无非是想来叫我注意这一点吧?”
“是的!阁下!”
这时斯特汀中将向前跨出半步答道。他的身材瘦削高挑,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物,擅长战术理论和辩论,属于参谋型的军人,予人尖锐刁悍的印象。
“敌军是我军的两倍,而且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这也正意味着一旦处于交战状态,敌军将占尽优势。”
莱因哈特冰蓝色的眼晴闪过一道清辉,他冷冷地直视着中将。
“你言下之意是指我军必败喽?”
“我并没有这么说!阁下!现在我军处于不利的形势是事实,看看萤幕,您就明白了……”
七对眼睛集中在指挥桌的投影上。
吉尔菲艾斯指出两军配置的情况给莱因哈特看,萤幕上有图块显现。遮音力场外的几名士兵,好奇地注视着上级长官们,斯特汀中将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干咳两声之后,斯特汀中将再度开口。
“这次的阵形和当年相同,睥睨银河系的帝国宇宙舰队,为平息僭称自由行星同盟的叛军而出击,却反而饮恨败北!”
“是‘达贡歼灭战’吗?”
“是的!的确是打了一场令人扼腕叹息的败仗啊!”
中将的口中吐出沉重的喟叹,继续道:“战争的正义是完全维系在人类正统的支配者-银河帝国皇帝、以及其忠实的臣下-我军官兵身上的,但是,狡猾的叛军却使出阴险的伎俩,使我忠勇的百万精锐大军,全数葬身在一片虚空之中。这次的作战,为避免重蹈前次的覆辙,所以,依属下之愚见,我方切莫贪功急进,应尽速光荣撤退以保名誉才是!”
的确是愚见!好个无能的饶舌家伙!莱因哈特在心里暗道,但嘴里却这样说:“你果然是能言善道!不过,我不赞同你的主张,因为我并不打算撤退!”
“……道理何在?愿闻其详!”
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臭骂表情写在斯特汀的脸上,莱因哈特若无其事地答道:“因为,我方对敌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怎么说?”
斯特汀扬扬双眉。梅尔卡兹神色黯然,佛格和艾尔拉赫则一脸愕然地望着年轻俊美的指挥官。
五人之中,只有最年轻的法伦海特一付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那水色的双眸,点出打趣的表情。许多人都说他出身于下级贵族,为了混口饭吃才当军人的。他用兵擅长快攻,机动性强,但在防守战上,则略嫌欠缺耐性和韧性。
“敝人不才,仍不明白阁下之意,能否再说明一遍,感激不尽……”斯特汀中将尖声说道。
日后的事实终会让他心服口服,莱因哈特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所说的优势有如下两点:其一,相对于敌人由三个方向分散兵力,我军只集中于一处。就整体力量来说,敌军有四万艘舰艇,我军有二万艘,不错是敌人占了优势,但当集中火力对付敌军中的一支时,拥有二万艘舰艇的我军较三支敌军中的任何一支都为多,这时取得优势的是我军!”
“其二,首先,照敌军现在的进军路线,一旦开战,如果我们能够在他们会合之前先击溃位于正面的敌军第四舰队,那么转移下一个目标为位居左右的第二或第六舰队,这时由一处战场移师至下一处战场,位于中央的我军路程较近,无论我们是要攻击两支敌军中任何一支,另一支要赶来救援都必然鞭长莫及,相当困难。另外,当两军还没有开战时,敌军若改变计划要转赴其它战场,则势必要绕道迂回,多费一番功夫,给予我军可乘之机。如此一来,时间与距离都成为我军的利器了!”
“也就是说,我军占尽兵力集中与调度机动两大优势,这不是胜利的条件,是什么?”
语调铿锵有力,一针见血。莱因哈特说完时,吉尔菲艾斯觉得五位提督仿佛在那一瞬间结成化石了。莱因哈特比这些身经百战、阅历丰富的年长军人,思考更灵活、更能通权达变。
莱因哈特冰冷的视线扫射过呆然站立一旁的斯特汀中将,接着道:“我们并没有陷入被围困的危机中,此时反而是将敌人各个击破的大好时机!而你却要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撤退,这样做不啻是消极之至!我们自身的任务是什么呢?就是讨伐叛军,歼灭敌人啊!你说为保全名誉应全身而退,但是,皇帝陛下授与的任务没有完成,有何名誉可言?你该不是为自己的胆小怕事在强词夺理吧?”
一提到皇帝二字,除了法伦海特以外,其他四位提督全身如坐针毡,无一不战战兢兢。看到他们无聊的举动,莱因哈特不为所动。
“虽然总司令官阁下这么说,可是……”斯特汀挣扎似的提出抗辩。“所谓的大好良机,只不过是阁下一个人的看法罢了,就用兵学的常识来判断,委实令人难以信服!对于尚未显示出实际战绩的事……”
莱因哈特心里当下断定,这家伙不只无能,根本就是迂腐之至!没有前例的作战,自然没有实绩可言,单凭这点就否定作战的可行性真是太可笑了,实绩是要在今后的战斗中创造下来的呀!
“明日你就可以亲眼目睹这份实绩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阁下有把握吗?”
“有!只要诸位能够忠实地遵从我的作战计划!”
“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斯特汀问道,满腹猜疑显露无遗。莱因哈特瞄了吉尔菲艾斯一眼,开始说明作战计划。
※※※
五分钟之后,遮音力场内部扬起了斯特汀的叫嚣。“纸上谈兵嘛!根本行不通啊!阁下,这样的……”
莱因哈特一掌拍向指挥台:“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皇帝陛下任命我担任远征军司令官,诸位应该听从我的指挥,以证明对陛下的忠诚!这才是帝国军人的职责所在,不是吗?不要忘了!我的阶级在诸位之上!”
“……”
“诸位的生杀大权,全掌握在我手里!你们若胆敢固执己见,背弃陛下的旨意,我会解除你们的职务,以抗命之罪严加惩办!各位明白了吗?”
莱因哈特逼视着眼前的五个人,五人个个悄然无声。

五位提督离开了。他们既非领会,亦非信服,只是慑于皇帝的圣威,不敢拂逆罢了。只有法伦海特看起来似乎对莱因哈特的作战构想颇感赞同,其他四人或多或少都认为莱因哈特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无知孺子罢了。
吉用菲艾斯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一切了,否则,莱因哈特年纪轻轻便一步登天,必将招惹众人非议。在老练的诸将眼中,莱因哈特只是籍着姐姐安妮罗杰的关系,假借皇帝的威光发亮的贫弱小行星而已。
这次并不是莱因哈特的第一仗,加入军籍以来,莱因哈特立功无数;但是,每一次他打胜仗时众将官都会说:“他运气好!”或“敌人太弱了!”。再加上莱因哈特对任何事从不愿奴颜奉承或做违心之论,因此,他们愈来愈讨厌他,现在甚至私底下称呼他为“狂妄自大的金发小子”哩!
“这样好吗?”
红发的年轻人担心地问莱因哈特,蓝色的眼里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别管那么多了!”长官显得神态自若。“这些家伙能干些什么呢?说得难听点,他们只不过是胆小鬼罢了!根本没有违逆皇帝权威的胆量!”
“不过,他们或许怀恨在心也说不定!”
莱因哈特看看副官,低低地发出愉快的笑声。“你老爱杞人忧天。别放在心上!现在他们当然会喋喋不休地大发牢骚,过了一天,情况就会改变了。我会让斯特汀那个低能儿看看他口口声声说的实绩是什么!”
“别再提这件事了!”
莱因哈特起身要吉尔菲艾斯一起到司令官室休息。
“吉尔菲艾斯!去喝一杯吧!我有很棒的葡萄酒哦!是四一○年代的。”
“好的。”
“那咱们走吧!对了,吉尔菲艾斯……”
“是!阁下!”
“又是阁下!没有旁人的时候,就不要叫阁下。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我知道……”
“知道就要去做呀!这次会战结束之后,回到帝国首都,你自己也是阁下了!”
“……”
“你将要晋升准将了!该好好庆祝一下吧!”
※※※
交待舰长罗舒纳中校处理善后之后,莱因哈特走向休息室。吉尔菲艾斯跟随在后,脑海里不断翻涌着莱因哈特方才所说的话。
会战结束,还师首都,晋升准将……金发的年轻提督似乎连想都没有想过败北的可能。换作是别人,一定会认为莱因哈特大自大了!但吉尔菲艾斯非常明白,莱因哈特会这么说,是出于对朋友的一番好意!
吉尔菲艾斯蓦然想起,和莱因哈特认识已有十年了……。与莱因哈特及其姐姐安妮罗杰结识,是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的父亲,是司法部的下级官员,每日在上司、文件、电脑间来回奔忙,为的只是四万帝国马克的年俸。他在不太宽大的院子里,栽种巴尔德星系特有的一种兰花,在饭后总喜欢来一瓶黑啤酒,是一个善良平凡的男子。
他那红发的小儿子,在学校向来是优等生圈子里的翘楚,读书运动样样精通,是双亲的骄傲。
有一天,四壁萧然的邻家,搬来了贫穷的一家三口。
从父亲那里得悉隔壁那位软弱无力的中年男人竟是贵族时,吉尔菲艾斯大吃一惊;不过,当他第一眼看到金发的姐弟时,却打从心眼里喜欢他们。
邻家搬来的第一天,他就和那男孩成了好朋友。这位男孩就是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同年。以标准历来计算,只比吉尔菲艾斯小两个月。当红发的少年报上姓名的时候,金发少年耸起秀致的双眉嚷道:“齐格飞——好俗的名字啊!”
劈头就受到这样没头没脑的批评,红发少年一时竟无言以对。莱因哈特接着又说:“不过,吉尔菲艾斯这个姓倒蛮好听的,颇有诗意呢!就这样吧,以后我都用姓来叫你好了!”
而安妮罗杰则叫他的缩名“齐格”。她是一个绝色美人,容貌和弟弟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非常酷似,但身姿更为纤细,朦胧的微笑是那么的高雅怡人!在莱因哈特的介绍下,两人相向而视时,她的神韵苑若树梢间轻轻流泄的阳光。
“齐格!要和弟弟做好朋友哦!”
直到今天,吉尔菲艾斯仍然一刻不敢忘记她的交待。
后来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上同一所学校,莱因哈特由于性格倔强,经常受到学校里那些恶孩子的欺负,而吉尔菲艾斯总帮着他,当两人联手打退几倍数量的“敌人”时,为怕给安妮罗杰发现身上打过架的痕迹而悲伤,就一起到公园的喷泉里洗个干净,而每一天里他们最期待、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回家后可以吃到安妮罗杰亲手为他们做的蛋糕……
事情旋踵发生了。这天当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从学校回到家时,发现一辆从未见过的豪华轿车,停在莱因哈特家的门前,一位装束高级宫廷书记模样的中年男子刚好从屋里走出来,正要上车,看到了莱因哈特时,他招了招手说:“你就是莱因哈特吗?样子和姐姐很像啊!你应该高兴啦!你姐姐为了侍奉皇上陛下,将要奉召进宫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晴天霹雳,把莱因哈特和站在他身后的吉尔菲艾斯都同时震呆了。整个晚上只听到莱因哈特一面哭一面责问父亲的叫声:“爸爸把姐姐卖掉了!”
次日早晨,整夜未眠的吉尔菲艾斯假装来叫莱因哈特一起上学,结果,出来的是安妮罗杰,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泪痕,她温柔地抚了抚吉尔菲艾斯的头发,像是安慰似的勉强地对红发的少年笑着说:“我弟弟以后都不能和你一起上学了。这段期间,非常感谢你的照顾!”
美丽的少女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并送给他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
这一天,红发少年没去学校,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蛋糕来到自然公园。为怕被巡逻机械发现,他躲到一棵名叫火星松的针叶树下,好久好久地才把蛋糕吃完。和这对姐弟离别的哀伤,令他泪珠涟涟,他一次又一次地伸手拭去眼泪,小小的脸蛋揉得红红的。
天色暗了,他回到家,心想一定会挨骂,可是,父母却默默不发一语。隔壁的灯火也已经熄灭了。
过了一个月,身穿帝国军幼年学校制服的莱因哈特突然到访。对着惊喜万分的吉尔菲艾斯,金发少年一副坚定不移的口吻说:“来做军人吧!做军人可以让我们早一点成为男子汉大丈夫!要赶快独立,去把姐姐解救出来,吉尔菲艾斯!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你一定要和我上同一所学校哦!幼年学校里,都是一些惹人厌的小鬼而已!”
……吉尔菲艾斯的父母没有反对。或许他们是望子成龙心切,或许他们能够体会儿子与邻家姐弟的深厚感情。不管怎样,吉尔菲艾斯和莱因哈特一样,在年少时便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幼年学校的学生大半都是贵族子弟,其他则是上流市民的小孩。吉尔菲艾斯能够跻身这所学校,不用说当然是安妮罗杰的功劳和莱因哈特的请求。
莱因哈特的成绩经常名列前茅,吉尔菲艾斯也总是榜上有名。不论是为了这对姐弟,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要争取好成绩。
有时候,学生的家长们会来学校拜访。虽然他们的身分地位高高在上,但却不能使人产生敬意。他们的身上只有特权阶级骄贵傲人的腐朽气息。
“看看那群家伙!吉尔菲艾斯!”
每次看到这些贵族,莱因哈特只感到强烈的厌恶与不屑。
“他们并不是以自己的努力获得今天的地位……,只凭着血缘关系继承权力和财产,一代传一代。一群不知廉耻的家伙!难道宇宙生来就是要给这些家伙支配的吗?”
“莱因哈特……”
“不错!吉尔菲艾斯,我和你都没有理由要屈居在这些家伙之下!”
两人之间时常谈及这类话题,有时候,红发少年会从莱因哈特的谈吐间,感受到强烈的冲击和震撼!
鲁道夫大帝的肖像在首都各处傲然耸立,向铜像敬礼是帝国臣民的神圣义务。因为内政部为严密监视藐视帝威的危险份子,在大帝铜像的双眼内,装设了精密的监视眼。假意向铜像行过礼后,莱因哈特语气激昂的说:“吉尔菲艾斯!你曾想过吗?高登巴姆王朝并不是自有人类以来就存在着的。王朝始祖是那桀傲不驯的鲁道夫,若是真有所谓‘始祖’,那么,他在成为始祖之前并非帝室,而是银河联邦一介无足轻重的市井小民罢了。鲁道夫仅仅是一个一步登天的野心家,他只是顺着时势所趋,籍机自封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而已!”
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呢?——吉尔菲艾斯感到心间一阵剧烈的悸动-莱因哈特接着说:“鲁道夫能够做到的,我会做不到吗?”
莱因哈特如冰蓝色宝石的双眸,深深凝视着吉尔菲艾斯,红发少年脑海里思绪翻腾,几令他透不过气来。他回望着莱因哈特。这时正是冬天,两人加入军队之前不久的事。

“……从西元二十世纪到二十一世纪,科学技术杂杳纷乱的发展,其中不受限制而危及本身的例子历历可数。尤其是遗传因子工程的一大成果——生命复制,其在理论上所显示的可能性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人们会误以为生命复制就是永远延续生命的保障。当这种科学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结合时,只怕轻视生命的思想将会横扫地球这颗行星了!具有恶劣遗传因子的人,没有繁衍下一代的资格,淘汰劣等人种以提升人类资质的声势与日俱增。事实上,此一声势的壮大,便是助长日后鲁道夫的‘劣质遗传因子排除法’主张成立的远因……”
这段映现在操作台上的文章很快地消失,另一段文字迅速出现在画面上。“杨准将!司令官传候!请立刻到指挥官席!”
看书看到一半被打断,杨威利准将似乎并未感到扫兴,他拿起军扁帽,用手拨拨杂乱无序的黑发。
他是自由行星同盟军第二舰队的次席幕僚,席列旗舰波罗库斯的舰桥一角。他私下将书籍VTR输入到战术电脑用的操作台里,偷偷享用读书的乐趣,因此实在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杨的姓名表记型式是E式,这是银河联邦成立之前即流传下来的传统,姓放在名字之前的型式。E是东方(EASTERN)的第一个字母;相反的,姓放在名字之后的型式是W式,W是西方(WESTERN)的第一个字母。
这个时代,混血极为普遍,姓名只能约略地表示直系祖先的出身。
杨是一个黑发、黑眼睛、中等身材的二十九岁青年,他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个军人,反而像是一位冷静的学者。不过,在一般人眼中,他也并不是十分温和的青年,当人们得悉他在军队中的阶级时,都难免会感到诧异。
“杨准将报到!”
舰队司令官派特中将不怀好意地望向行礼的青年军官。中年的派特中将一脸严肃,一看就知道是个军人。
“我看过你所提出的作战方案了!”
他只说了这句话,随后打量着杨。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阶级竟然只比自己低二级而已,真令人纳闷!
“我对这个方案很有兴趣,可是,你不觉得太过慎重以致有点消极吗?”
“是吗?”
杨回答的语气虽然很温和,但仔细一想,对长官的问话这样回答似乎是有些失礼了。派特中将并没有注意到。
“就像你在方案中所说的,这个作战方案的确不容易输。但是,只做到不输还不够,不输也就是不赢!我军三方包围敌人,而且兵力又是敌人的二倍,已经具备了大获全胜的要素了,为什么还要制订出不输的标准呢?”
“话是不错!不过,我们的包围网还没完成,这不是敌军逐个击破的好机会吗?”
这次中将察觉到了。他脸色微变,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杨则仍然一派泰然自若的样子。
九年前,国防部军官学校毕业时,杨只是一个平凡的新任少尉,在四八四○位毕业生中,他的名次是第一九○九名。然而,现在他却不是一位平凡的准将,因为全体同盟军中只有十六位将官是二十几岁,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派特中将对这位年轻准将的战历并非全然不知。九年之间,杨参加的战斗达一○○次以上,虽然还没参加过像这次一样动员五位数舰艇的大规模战争,但是,那一次次的生死相搏,可也不是小孩子玩的烟火游戏。尤其在“艾尔。法西尔大撤退”一役中,他更是锋芒尽露的大英雄!
但在派特的心目中,似乎仍然无法接受杨是一位年轻而身经百战的勇士的事实。
“总之,这份作战方案驳回!”中将把文件递给杨。“我要说明一下,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哦!”
中将的话无异是画蛇添足。

在自由行星同盟众多的贸易商人口中,杨威利的父亲杨泰隆向以手腕灵活而负盛名。他那令人无法抗拒的微笑深处,潜藏着机智的商业智慧,从一介小商船主起家,成为贸易公司的负责人,不断地累积财富。
“我很爱钱……”朋友问起他成功的秘诀时,他总是这样回答。“要用钱滚钱!把铜币变银币,银币变金币!就是这个方法而已!”
看他一副认真的口吻,这话似乎不假,而这样的回答也使他被冠上了“用钱滚钱的名人”的称号。虽然作此言者未必安什么好心眼,但杨泰隆似乎很醉心于这个称号。
另外,杨泰隆也是古董美术品的收藏家。西元时代的绘画、雕刻、陶瓷器等等,在他的宅邸内堆积如山。他只要一放下坐镇办公室指挥恒星间商船队的工作后,就会待在家里,鉴赏或擦拭古董艺术品,悠游其间,忙得不亦乐乎!
听说,他在选生命的另一半时,也像是在选古董艺术品一样。和浪费成性的第一任妻子离婚之后,他又娶了一位大家公认的美女,她是某位军人的未亡人。后来,他们的儿子——杨威利诞生了。
当来人传报生了一个男婴时,杨泰隆正待在自己的书斋中擦拭古董花瓶,他听了之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似乎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喃喃自语道:“我死了以后,这些美术品都是那小子的了!”
说毕又继续擦拭。
杨威利五岁时,母亲去逝了。急性心脏病夺去了她的生命,但她一向都是那么健康,因此,当她猝逝时,连杨泰隆也难以置信。
当时他刚好又待在书斋中擦拭古董,一听到这噩耗,手中的青铜狮子不禁失手掉在地上,他一面捡起一面喃喃说了一句话,这话后来让人给传了出去,妻子这方的亲戚听了之后莫不勃然大怒,气得血脉贲张——“还好我擦的不是易碎的古董……”
生离和死别,接连失去二位妻子后,杨泰隆已经没有再结婚的念头了。他把儿子交给女佣带,但却因而占用了女佣的休息时间而引起女佣的抗议,因此,他索性让小杨威利坐到自己身旁,一起擦拭古董。
亡妻的亲戚来他家探访时,看到父子两人一语不发地坐在书房内擦拭古董的光景,莫不为之愕然。他们一致认为,应当把小孩自那个没有责任感的父亲手中拯救出来。当他们问他,儿子和古董哪个重要时,他答到:“收集美术品是要花钱的哪!”
换句话说,其实儿子就是免费的!
听到这番话,亡妻的亲戚们个个暴跳如雷,并扬言要把事情告到法庭,由法庭解决。杨泰隆发觉事态不妙,连忙抱着儿子独自搭乘恒星间商船,从首都海尼森消声匿迹。亡妻的亲戚们万万也没料到他们连控告父亲绑架幼子的机会也失去了。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只好重新开始在无尽的星空里,追寻太空船的轨迹。杨泰隆之所以会带着儿子远走他乡也是事出无奈,或许这个举动同时也证明了他自己是个有独到见解和看法的人……
就这样,到杨威利十六岁时,他大半的人生都在太空船上度过了。
小时候,杨威利第一次遇到瓦普跳跃飞行(超空间跳跃航行)的时候,体内如山崩地裂,又是呕吐又是发烧;后来渐渐习惯之后,对自己的境遇反倒很能随遇而安。他对机器的高度兴趣也渐渐转移到历史方面。
这位少年爱看录像带,爱看新发行的老书,也喜欢听从前的故事,尤其对“历史上最狠毒的篡位者”——鲁道夫更是兴趣浓厚。自由行星同盟的人一谈到鲁道夫,总是以“邪恶的独裁者”来形容他,少年听在耳里,心里不免奇怪-如果鲁道夫果真是万恶不赦的恶魔,为什么人们还会支持他、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力呢?
“鲁道夫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哪!人民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人民为什么敢怒而不敢言呢?”
“跟你说过啦!因为鲁道夫是个大坏蛋嘛!”
这个答案无法说服少年,倒是父亲的见解和一般人有点不同。他给儿子的回答是:“因为人民都好逸恶劳!”
“好逸恶劳?”
“这样说好了,一般人碰到问题时,都不愿靠自己的精力心思去解决,他们只期望超人或圣贤的出现,为他们承担所有的痛苦、困难和义务。鲁道夫就抓住人性的这个弱点,伺机而动,一举成名。你要好好记住:让独裁者有机可乘的人,要负比独裁者本人更多的责任!虽然沉默的旁观者没有支持他,但沉默旁观其实与支持同罪……只是……,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比这些东西更值得关心的事情上……”
“值得关心的事情?”
“钱和美术品啊!金钱可以丰富物质,美术品可以美化心灵!”
杨泰隆说归说,但并没有强迫儿子接受自己的事业和兴趣的意思,所以杨威利便一步步地钻进历史学的洪流里了。
就在他满十六岁的前夕,他的父亲杨泰隆死于太空船的核子融合炉意外事故。而那时候,父亲才刚刚答应他,让他报考海尼森纪念大学的历史系。
“嗯……好吧!到目前为止也不是没有靠历史赚大钱的人哩!”
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下,父亲让儿子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
“金钱是不容忽视的!有了钱,你就不必对讨厌的人低声下气,也不必为五斗米而折腰!政治家也一样,只要能善用金钱,就能大权在握!”
杨泰隆结束了四十八年的生涯,身后留给儿子的是一家贸易公司和大批的美术品。
杨威利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之后,继承、税金等等俗事杂务旋踵接至。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父亲在生前孜孜不倦收集的美术品和古董,竟然几乎全部都是膺品。
政府认可的鉴定专家无情的宣布,伊特鲁立亚的壶也好,洛可可风格的肖像也好,汉帝国的铜马也好,全部都是一文不值的膺品。
不仅如此,父亲生前在公司所拥有的全部权利,也抵押偿还债务了。最后,杨和那些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一起被丢弃在路旁。
和被迫在太空船渡过的幼年时代一样,杨威利在夹杂着叹息的苦笑中,接受了自己的境遇。只是,他一直觉得奇怪,他那精明强干的父亲对自己喜欢的美术品,竟连鉴定的眼光也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搞不好父亲是故意收集膺品也说不定哩!反正打从一开始,杨就没有继承父亲事业的念头,因此,现在虽然给踢出父亲的公司,但他并不在乎。
而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杨连上高级学校的学费也缴不起了。
与银河帝国长期的战争状态,使国家预算面临巨额军事支出的压力,因此,对战争没有直接助益的人文科学等,其相关的教育预算被大笔裁减,要获得奖学金难上加难。但杨仔细想想,有没有免费修读历史学的学校呢?……啊!有了!
国防军事学校战史研究系就是!杨赶在报名期限截止前提出申请,考试的结果,杨以相差榜首甚远的成绩勉强及格了。

杨威利就这样基于自己的兴趣没有任何压力地进入军事学校就读,他的前途被决定了,和爱国心、好战性全然无关。
父亲遗留下来的膺品,他大部分都丢掉了,剩下的部分寄放在出租的仓库,然后,两袖清风地住进军官学校的宿舍。
在学校里,杨潜心研读战史背后所牵涉的广泛历史,对于其它科目则马虎带过。尤其是他兴趣缺缺的课程如射击、战斗艇驾驶、机关工学等等,成绩总是“低空掠过”,差点就不及格,而他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分数不及格有可能被开除学籍,或得浪费时间再考一次,所以,他认为没有留级就已经足够满意了。他的目标不是同盟国的统合作战部长、太空舰队司令官或幕僚总监,而是普普通通的战史编篡窒的研究员。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在军中出人头地。
一年级考试的结果,战史的成绩相当优越,实技方面的成绩仅在及格边缘,两者合计平均还及格,但有趣的是,杨在战略战术模拟测验的成绩表现还不俗。当学生们用电脑作对战测验以决定成绩时。令教官们大吃一惊、跌破眼镜的是,有“十年难得一见的秀才”之称的学生会主席-维德伯,竟然被杨彻底击败了。
杨集中全部兵力于一点,在切断对方的补给线后,更有余裕打防御战。维德伯虽运用了各种战术,长驱直入到杨的腹地,但补给中断了,最后只落得进退唯谷的窘境。不管是电脑的判断或教官的评分,都判定是杨大获全胜。
自尊严重受伤的维德伯怒气冲冲地嚷道:“要是照规矩来,由正面开战的话,我一定会赢的!这家伙不被打得落花流水、四下逃窜才怪!”
杨没有反驳,此刻他觉得很满足,原因是他可以用这科的成绩来补机关工学的成绩了。
不过,这份满足并没有持续多久。
二年级学期末时,教官要杨转到战略研究科去。
“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教官这样劝道。“因为战史研究科被裁撤了,全科的学生都得转到其它科系去。你在模拟测验时,曾打败过维德伯,为了发挥你的长处,还是转系比较好!”
“我是为了学习战史才进军官学校来的,学校招收学生,却又在我们毕业前夕废除战史研究科,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杨同学!你现在虽然尚未服役,但是,进入这所学校后,你就是军人了!而且是下级军官的待遇哪!只要是军人,都必须服从命令!”
“……”
“转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战略研究科精英云集,其他人都是要通过考试才能进,没有考上的才会转考其他科系。也就是说你已拥有优先权,你要想清楚这点哪!”
“我觉得受宠若惊!不过,我天生就不是秀才的料。”
“不要跟我耍嘴皮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退学!权利在你自己手上!不过,你必须退还这两年来的学费,只有当军人才能免费就学。”
杨抬头仰望长天,他不知不觉地想起父亲以前曾经说过有关金钱的话,生而为人,竟然不能如愿地自由自在生活。
二十岁时,成绩平平的杨自战略研究科毕业了,官任少尉。一年之后,晋升中尉,但并不是因为杨的勤务成绩表现优秀而获升级的。杨之前配属的部门是统合作战本部的记录计划室,他并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不过,能够真正接触到和历史有关的记录倒是令他颇感兴奋。
在晋升中尉的同时,杨也被任命执行前线勤务,成为艾尔。法西尔星域部队的幕僚人员。
“一步错,全盘皆输!”
年轻的中尉在前往就职地时,喃喃自语地道。
他从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要当军人,但是,现在身上穿的却是一袭经过精心设计的军服——黑色扁帽上别着代表同盟的白色五星徽帜,黑色夹克的领襟围着一条象牙白的三角巾,一双黑色短靴罩在与三角巾相同颜色的裤子上……
这一年,宇宙历七八八年爆发的“艾尔。法西尔战役”,加快了杨威利中尉的人生进程。
在这场战役中,自由行星同盟可说颜面扫地。战役前一阶段敌我双方总共动员了数量一○○○艘左右的舰队,几次交锋之后,兵力损失各达二成左右,战争暂告一段落。在战争进行期间,杨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坐在旗舰舰桥的位子上,观看战斗的进行;同时,也没有人来征询他的意见。
然而,就在同盟军准备班师回朝时,帝国军竟从背后发动出奇不意的攻击。很明显,帝国军原本是佯装撤退,但却突然冷不防地快速反转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毫无戒心的同盟军。
只见能源光束所形成的长枪尽情地把黑暗的宇宙空间撕成一片一片,细小的恒星也在瞬间消失了光芒。遭受破坏的舰艇所释放出的爆炸性能源,形成剧烈的震动波,象飓风似的疯狂地翻弄着其他的舰艇,同盟军司令官林奇少将乱了阵脚,非但没有安抚混乱的局面,更带头坐着自己的旗舰落荒而逃,直奔回艾尔。法西尔本星。
知道指挥官逃亡的同盟军,当然无心恋战,包括被孤立在敌阵中奋战的诸舰也不得不纷纷见风使舵,调头逃离战场。在这其中,有一半是自行选择了撤退,逃出艾尔。法西尔星域;另一半则是尾随着旗舰,逃进艾尔。法西尔本星。来不及逃走的舰只有两条路可走——被击沉或投降。结果他们几乎都选择了投降。
逃到艾尔。法西尔的向盟军残余部队,仍有舰艇二○○艘、官兵五万人。但后面的帝国军,兵力则增为原来三倍,正企图乘机一鼓作气,把艾尔。法西尔星域自叛乱军的“魔掌”中解放出来。艾尔。法西尔三○○万人民,眼看情况危急,人人无不胆颤心惊。看来,艾尔。法西尔难逃失陷的命运了。
他们同军队交涉,希望成立全民逃亡计划。是时,杨威利中尉以逃亡计划的负责人的姿态出现了。林奇少将一向都看不起这个年轻又懒散的部下,杨虽是他的幕僚成员之一,但少将却从未听取或询问过杨的意见,既然这样,这次为什么还会派他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全权负责关系到三○○万人存亡的重要行动呢?少将的这个人事决定,连他的亲信都吃惊不已。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这个人太年轻了吧?军阶又那么低!军部是认真的吗?——民间疑虑重重,杨也是搔搔头,一副毫无把握的样子,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帝国军的进攻已迫在眉睫,他必须要在一片混乱中理出点头绪来,他下令先调度民间船和军用船,做好脱逃的准备。
同时也尽量安抚焦躁的民众,但并没有立即发出逃亡指示,看样子杨似乎是要等待适当的时机。
有一天,急报传开,人人骇然!林奇司令官和他的直属部下,丢下民众和其他的部属,带走军需物资,自艾尔。法西尔本星往外逃跑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一部份人开始失控,他们喝酒,打架,闹事,抢掠商店,焚烧车辆……,像疯子似的,以此来渲泄心中的恐惧,这时杨终于对绝望的民众发出了逃亡指示,但逃走方向与林奇司令官一伙人的刚好相反。
“大家不用担心,司令官已引起帝国军的注意了,不必依靠反雷达装置,我们就可以乘随着太阳风,悠哉悠哉的逃出去了!”
原来年轻的中尉竟然把司令官当作敌军的诱饵了。
他的猜想果然正确!张牙舞爪等待多时的帝国军,发现林奇少将一伙的行踪后,像狩猎一般穷追不舍,最后,林奇少将等人只有高高地竖起白旗,成为帝国军的阶下囚。
在此同时,杨所率领的船队,则安然地逃离艾尔。法西尔星系,一溜烟地的航向后方星域。帝国军的侦测网曾捕捉到他们,但是,这些若是逃脱的太空船,那上面应当装有侦测防御系统吧?怎么会在没有任何干扰之下给侦察到?在此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帝国军把映现在雷达上的影像当作是大规模的陨石群,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功逃走了。
正举杯狂欢胜利的帝国军,事后得悉,莫不勃然大怒,捶胸顿足。
而成功保护三○○万民众安全逃回后方星域的杨,则受到如雷贯耳般的疯狂欢呼。
军队首脑部对杨的沉着与胆识,更是赞不绝口。他们的褒扬是应该的。败北、逃亡,再加上舍弃人民、见死不救——洗刷这些污名是军人英雄必备的条件!杨威利无疑是自由行星同盟军人的借镜,是发扬正义与人道的精神的战士,更是全军应该一致学习的青年英雄!
是年标准历六月十二日上午九点,杨晋升上尉。同日下午一点,接获少校的任职命令。军中规定生还者不得连升两级,所以高层作出了此一奇特的人事任命。
杨对周遭又惊又羡的眼光全然视若无睹,还是那付搔搔头,一付无所适从的样子,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会这样?”但随着阶级的提升,薪水也提高了,而真正令他高兴的莫过于是终于有钱可以买历史方面的旧书了……。
也就在此时,杨首次对用兵发生了兴趣。
“简单而言,自三、四千年前以来,战争的本质始终没变,在到达战场之前左右胜负的是补给;到达战场之后,左右胜负的则是指挥运用的能力。”
结合战史上的知识,他如是认为。
“强将手下无弱兵”、“一只狮子领导的一百只羊胜过一只羊领导的一百只狮子”……自古以来,强调指挥官之重要性的格言,多得不胜枚举。
二十一岁的少校,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成功的原因。不单是帝国军,同盟军亦然。过份盲信科学技术的结果,造成他们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雷达上所显现的,不可能是人工物体(而是陨石)。适当利用这种错觉,便可产生了奇招奏效的机会。
天底下最危险的莫过于僵化的固定观念。回想过去,在学生时代,杨在模拟测验中击败维德伯,取得胜利,不也是出奇制胜,把执意想从正面对决的对手给打败吗?
剖析敌人的心理是用兵的第一要点。其次,在战场上要完全发挥实力,补给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极端来说,不一定要攻击敌人本部,只要切断其补给就够了,如此一来,敌人自然不战自败!
杨的父亲不时再三强调金钱的重要性,若将这个结论应用到战争上,将军队比作个人时,金钱就成了补给了,如今思之,真是一番金玉良言啊!
后来,杨又参加多次战斗,三番四次地建立奇功,晋升中校、上校,到二十九岁时,他已是准将了。同窗的维德伯则晋升少将,不过,这是他在任职上校时的某次战争中,因料不到敌人不采正攻而采奇袭以致战死沙场(竟犯了在学生时代和杨对战时同一样的错误),上级因此特别连升他二级的……。
现在,杨威利随同盟军第二舰队驻扎在亚斯提星域。
※※※
一声叫喊突如其来,响彻了整个舰桥!发现不明物体!侦察艇发出了急报!
“帝国军并不在我方推测的宇宙区域出现,反而向我军急速挺进中,即将与第四舰队接触了!”
“什么,这太不合理了吧?”
派特中将不由得从自己座位上坐直了身子,以难以置信的声调说道。
杨拿起放在自己操作台上的文件,这是一份记录在纸上的文件。自古代中国人发明纸以来,已经过四○○○年了,从那时起,人类便一直使用纸来记述文字,并没有再发明其它的替代品,事实上也找不到其它更好的替代品。
这份文件就是杨所提出的,刚刚被派特中将驳回的作战方案。他若有所思地逐页翻阅着,文字处理机所整理的文字跃然纸上。
“……敌人看不出被包围的危机,反而会认为是分散我军各个击破的大好良机。此时,敌人攻击的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将是位于正面的第四舰队。第四舰队的兵力原就单薄,敌人可以在我军另二支舰队赶到支援之前轻取胜利。接下来敌人的攻击目标便锁定为第二或第六舰队,这要视敌军作何选择。对付敌军的方法如下:遭受攻击的第四舰队浅战过后,慢慢后退,以吸引敌人乘胜追击;然后再以第二、第六舰队全力攻击乘胜追来的敌军。重复这个招数,让敌人疲于奔命,最后再一举包围歼灭。这个战法成功机率极高,但要留意兵力的集中、相互保持紧密的联络以及前进和后退的随机应变……”
杨合上手头的报告,抬头仰望上方如玻璃幕墙一般的广角侦测器,数以亿计的繁星正冷冷地回望着他。
年轻的准将打消了吹口哨的念头,开始在自己的操作台上忙碌起来。
第二章亚斯提星域会战

当“帝国军舰队急速接近”的报告传来时,同盟军第四舰队司令官培特雷中将大为震愕。
舰队旗舰莱欧达的整片萤光幕上,人工光点群集,一转眼间,亮度增强,范围也迅速扩大开来。看到这幅光景,大家莫不为之心惊胆跳、口干舌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中将从指挥官席直起身来自言自语的道。“帝国军企图何在?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呢?”
有的人觉得他问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帝国军的意图无非要倾其全力攻击第四舰队。看穿这层道理并不难,但同盟军的首脑部,却万万没想到,被三面包抄的敌军竟会采取如此大胆的攻势!
根据他们原先的推测,处于被包围态势下的帝国军,面对众多的敌人,应当会致力于防御,缩小战线成密集阵形才对!而同盟军则三个方向同时杀到,布下天罗地网,集中火力,慢慢确切地消耗敌军的抵御能力。
一五五年前,“达贡歼灭战”的情形亦然,获胜的二员大将一战成名,至今为人称颂。然而,这次敌人却没有落入同盟军的瓮中。
“搞什么?敌军的司令官根本不会用兵嘛!哪有这种打法的?”
中将无意识地说出这些蠢话,他从指挥官席上站了起来,用手背擦拭额上的汗珠,舰内恒温保持在摄氏十六。五度,应该还不致令人热得发汗……。
“司令官!怎么办?”
慕僚请求的声音,也显得有点浮躁不安。这种声调剧烈地牵动着中将的每一根神经!当初高唱由三个方向分进合击必定胜利在握的人,不正是你们这些幕僚吗?那么,如今面临失败的时候,你们理所当然也应该负起责任,想出因应的对策来才是!想不到现在还敢问我“怎么办”!但是,眼前不是生气的时候。
帝国军舰队有二万艘,同盟军第四舰队只有一万二千艘。和当初预计的完全不同,整个局面大乱!原本是要以三个舰队的四万艘舰艇包围歼灭二万艘的敌军,如今情势一转,势单力薄的第四舰队必须独力与人数几乎多出一倍的敌军开战不可了!
“紧急联络第二、第六舰队!第四舰队在α七。四、β三。九、γ负○。六的宇宙方位上,与敌军冲突!请全速前来支援!”
中将喝令道,旗舰莱欧达的通讯长南恩少校应和着,但动作和表情却充满了绝望。帝国军发射的干扰电波,贪婪的侵蚀同盟军的通讯回路;莱因哈特散布了数以万计的干扰电波发射器,此刻正在宇宙空间中发挥效力。
“派出四艘联络艇,两艘两艘的分别前往第二和第六舰队!”
中将使劲嚷道,屏幕放射出来的闪光刹时染白了他的脸。敌人开始发动攻击了,中子光束炮百发齐射。放射出来的能源膨胀开来,随之而产生的光芒,强烈刺激着士兵们的眼帘。
同盟军舰队的各个角落,火花四起,细微的能源粒子高速冲撞时引起互蚀现象而产生火花。中将用力挥手叫道:“前锋部队出击!全舰队准备总体战!”
※※※
按理说来,敌军应当无法收到培特雷中将的命令,但是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的舰桥上,莱因哈特冰蓝色的瞳眸里,泛漾着嘲讽的冷冷目光,自言自语道:“无能的家伙!反应迟钝!”
“战斗艇发动!准备近距离肉搏战!”
下达这项命令的是法伦海特少将。战意激昂,加上一马当先的自信,使他锐气溢于言表。不管这是否将成为“金发小子”的功绩,现在他只在乎胜利!
X型机翼的单座式战斗艇“王尔古雷”,陆陆续续自庞大的母舰发射出来。由于母舰以超高速度在宇宙空间疾行,因此,在脱离的那一瞬间,只要随着惯性走,便能达到比母舰更快的速度,根本不需要滑行路段或射出装置。王尔古雷机型小巧,火力虽较弱,但活动性强,最适合近距离肉博战。
相对于王尔古雷,同盟军也有自己的单座式战斗艇,名称是“斯巴达尼恩”。
核融合炉爆炸的火光此起彼落,激射而出的能源乱流,掀起狂涛骇浪,摇撼着两军的舰艇。王尔古雷穿梭于撕裂的光束空隙之间,仿佛是拥有两对银翅的死亡天使!同盟军的斯巴达尼恩,战斗能力虽然毫不逊于王尔古雷,但敌军先发制人,在脱离母舰的那一刹那,即遭敌机狙击。机内的驾驶员连同斯巴达尼恩,纷纷被光束击得粉身碎骨!
※※※
战斗展开一小时之后,在帝国军法伦海特部队的猛烈攻击下,第四舰队几乎凭空蒸发了!有的因爆炸损毁而无法继续战斗;有的舰体轻微受损,但驾驶员身亡其中;因而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虚空中——同盟军局势惨烈已极,一般咸认的战线崩溃就在旦夕之间而已了!
战舰尼斯特的损伤部分虽然只有舰底一处,但射入舰内的中子弹头爆炸时掀起了杀人的粒子狂涛,无情地席卷全舰,一转眼间,这艘巨舰即成为六六○名士兵的坟墓。
全员阵亡的尼斯特,仍然遵循着驾驶员最后所设定的方向,在无形的轨道上向前冲去,与友舰兰诺斯的舰首擦身而过,就在这时,敌舰的前部主炮已锁定了兰诺斯为目标,炮弹齐出疾射而来,尼斯特在很短距离内被光子炮击中,悄无声息地爆炸开来。由于核融合炉爆炸所散射的能源,冲破了中和磁场,直接击中兰诺斯的舰体,不幸的,兰诺斯也旋踵步上毁灭的命运。
白色的闪光接连爆发,随后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这是在搞什么啊!”
培特雷中将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法伦海特少将低声嘟囔道:“对方在干什么?”
他们两人同时望着旗舰上的萤幕,前者的叫声充满绝望和焦虑,后者则是好整以暇地揶揄嘲弄。

这时,同盟军的第二、第六舰队得悉事态危急后,莫不人心惶惶,但他们还没有改变当初的作战计划,仍然保持先前的速度向前推进。
第二舰队司令官派特中将坐在舰队旗舰波罗库斯的指挥官席上,双眉紧锁,沉默不语。部属们感应了指挥官的紧张情绪,舰桥上的空气像凝结了一般,以致当中将站起身来,突然开声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四舰队方面的情况怎么样?”
“由于敌军的电波干扰,目前战况不明!”
“这是怎么回事?立即采取应急措施,尽快排除干扰!第二舰队全体战舰作好出击准备!”
过了一会,通讯员传来报告:“第二舰队所有战舰出击准备完毕!”
中将猛地下了决心。“好!立即出击前往救援第四舰队!”
“请等一等!”
派特中将转过头来,原来是幕僚中的杨威利准将,那个黑发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
“杨准将吗?你对目前的态势有什么看法?说说你的意见吧!”
“看样子敌人打算来个一一击破,兵员最少且位于正面距离最接近的第四舰队,当然便成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第四舰队抵挡得住吗?”
“两军从正面冲突时,就兵员来说对方占了上风,而且也取得了先机。”
杨的表情和说话声音都显得那么平静,派特中将看在眼里,仿佛要抖落一身焦躁似的辨解道:“所以,我方必须立即赶往战场援救第四舰队,如果赶得上的话,也许可以突击帝国军的侧翼。这一着成功的话对整个战局助益很大!”
“恐怕赶不及了。”
由于杨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因此派特中将差点把他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中将的视线离开了萤幕,再度望向年轻的幕僚。
“你的意思是……”
“当我军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敌军必定会离开战场,并在第二、第六舰队会合之前,攻击任何一方的侧翼。因此,我们几乎可以确定,人数较少的第六舰队一定会成为敌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我认为我军必须抢在敌军之前动手,只要能把大局控制住,我方就不至上敌军的当了。”
“那么,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
杨走到派特中将身边,操作着指挥席上的战术电脑,过指点边说明着:“只要把顺序改变一下就可以了。我们可以暂时不理睬敌人,也没必要去惊动他们。不要在战场上才和第六舰队会合,但要尽快地缩短两舰队间的距离,然后在其它地方会合,设定新的宇宙战场,第二舰队和第六舰队会台之后,舰艇总数将达到二万八千艘,这样,与拥有二万艘舰艇的敌军作战,我方便有五成以上的胜算了。”
“……这样,你是要我们见死不救,让第四舰队任敌人宰割?”
中将的语气充满了责难。
“现在赶去已经来不及了,这里毕竟是茫茫的宇宙呀。”
这其实也是中将心里的想法,不知是否看穿了中将的心理,杨仍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但是,我们不能置友军的安危于不顾啊!”
中将沉声道,杨的眼神也变得黯然。
“这样的话,我们三支舰队都将会成了敌人逐个击破的牺牲品,无一得以幸存了!”
“那倒不一定,第四舰队不会那么轻易被摧毁吧!如果他们能给我们坚持住的话……”
“我刚才说了,那是很困难的。”
派特中将双手按在指挥桌上,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指挥第四舰队的培特雷中将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了,不会那么简单被击败的。”
“朋友重要吧,我在第六舰队中也有朋友,实在不想失去眼看就要保住的第六舰队。而且第二舰队也是如此,即使失去第四舰队……”
“好了!好了!准将,现实可不一定会照着你的想象发生。我已经决定了,第二舰队立即去救援第四舰队!”
中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所说的并不是中将所要的答案。对这位年轻的幕僚,中将感到不悦。
“……那么属下告退了。”
杨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去。
回到军官休息室的杨,见到了同在军官学校毕业的学弟达斯提。亚典波罗中校,谈起了这件事,杨坐在桌子上,苦恼地道:“我们或者应该再考虑一个对策,那怕是有丝毫生存机会的……”
亚典波罗同意地道:“现在去救援他们,就像去营救那些遇难的登山队员一样。”
“再就是第六舰队,不知他们的情况如何?这支舰队的作战参谋是我们的同学呀。他可是一个优秀的人材。”
“你说的就是拉普学长吧?”
杨点了点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宇宙,举目可见的第二舰队的舰艇群。“他和我这个人不一样。”

开战四个小时之后,同盟军第四舰队已经溃不成军了,既没有完整的战斗阵形,也没有统一的指挥系统,有的被截断各处,有的被孤立起来,各舰只能独力勉强作最后的抵抗。
旗舰莱欧达化为巨大的金属块,飘向虚空。舰内已了无生机。
舰桥内部被敌人集中的炮火击中,刹时间,外壳裂开一条大缝,由于内外压差的关系,司令官培特雷中将的尸体被吸到真空中,他的尸身会飘到那里呢?会变成什么形状?……没有人知道。
反观帝国军这一方,莱因哈特已得悉在现阶段大获全胜,梅尔卡兹透过通讯屏幕,向他作出报告。“组织性的抵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即将展开扫荡战!”
“不用了!”
“咦?”
梅尔卡兹原本细小的眼晴显得更细了。
“战况只进行了三分之一而已。丧失战斗力的敌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就让残敌去吧!敌人还剩两支舰队,我们要保存下次作战的买力,在发出进一步指示之前,先调整好自己的阵形!”
“明白了!司令官阁下!”
梅尔卡兹重重地点点头,身形消失在通讯屏幕之后。
莱因哈特望着红发的高级副官。“他的态度有点改变了哦!”
“是啊!他不得不变啊!”
吉尔菲艾斯觉得头一仗打得真是漂亮!连五位提督也不得不俯首承认莱因哈特的战术构想的确大奏奇功,而且士气也大为提振!敌人必胜的态势被打破之后,想必现在一定手忙脚乱了吧!
“下面接着应该对左右两侧的哪一支舰队发动攻击呢?吉尔菲艾斯。”
“无论哪一边都可以绕到敌人的侧背,你的想法呢?”
“嗯……”
“在左方的第六舰队,兵力较薄弱!”
“不错!”金发的年轻指挥官,嘴角浮现会心的微笑。
“搞不好敌人会猜到我方的打法,这倒令人有点担心了……”
莱因哈特摇摇头。“不必多虑!就算让他们察觉了,也没有办法继续使用原先的分进合击法了,如果我是敌军指挥官,应会打算尽早会台才是,因为,会合之后,就能在兵力上拥有比我军更大的优势了。所以,如果他们还没有采取行动会合,就表示敌军尚未洞察到我方的意图,那么对我们就很有利了。就从敌军第六舰队的右翼开始迂回攻击!从此地赶到那里大约需要几个小时?”
“不到四个小时!”
“好家伙!原来你已经计算过了!”
莱因哈特再度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小少年。但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发觉有好几道视线向他飘射过来,对吉尔菲艾斯以外的人,莱因哈特是不轻易露出笑容的。
“替我把这项命令传达至全舰队,变更顺时针行进方向,继续推进,从敌军第六舰队的右侧背后开始攻击。”
“是!”
吉尔菲艾斯应道,同时欲言又止的望着金发的上司。莱因哈特回望着他。
“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不!没什么意见。只是,现在时间还很充裕,我认为应该利用这点时间,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下,您意下如何?……”
“啊!是了,我倒没有考虑到这个,多长时间好呢?”
“分班轮流休息,每班各一个半小时。”
莱因哈特于是下令士兵们交替休息各一个半小时,在休息时间内用餐及使用密舱睡眠。
密舱床具就是在轻型塑胶制的密闭水槽内放约三十公分满的浓盐水,水温保持在三十二℃。躺在里面,与外界的色彩、光热、音响完全隔离,静谥舒适。据说,在里面泡上一个小时,可以恢复身心疲劳,效果相当于熟睡八小时。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士兵们因战斗而消耗的体力和精力,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了!
在小部队中,没有密舱床具的设备时,有时会给士兵们服用具有醒脑清神效果的药剂,但是,这种药不但对人体有害,对军队组织也会产生不良的影响。因为药物中毒的士兵,就失去人力资源的价值了。不过,在最恶劣的场合中仍会使用这个手段。
同时,对负伤士兵也展开治疗的工作。在西元一九○○年代未期,电子可以活化人体细胞,大大提高自然治愈能力一事,已广为人知。再加上电子机器人技术的发展,直至现在,凡是送到军医手上的生命,都有九成存活的机率。当然,要完全排除“死亡”仍是不可能的……。
此刻,和平的感觉一时照拂着帝国军的士兵们,各舰内的餐厅里,人声鼎腾、喧闹吵杂,虽然规定不可以喝酒,但战斗和胜利所带来的酩酊醉意,却使士兵们无法自已,那种滋味远胜过佳肴美酒。
“我们的年轻司令官也很能干嘛!”士兵们一阵骚动。“这样一个美得像洋娃娃似的人,意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军事天才!他或许可以算得上是自银河联邦伍德提督以来的第一人了……”
为谁而战?因何而战?和陌生的敌人互相残杀?……种种问题已被士兵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只单纯地为生存和胜利而欣喜若狂,只是,再过几个小时,存活下来的他们,其中又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列入新的死亡名单了。

“在四点半的方位发现舰踪!无法识别!”
当后卫部队的驱逐舰传来报告时,同盟军第六舰队司令官慕亚中将,正在餐室里与幕僚们一同用餐。
刀子插在小麦蛋白猪排上,中将厌恶地瞪着从舰桥跑来的联络官。被他这么一瞪,联络官怯怯懦懦地愣在一旁。大家都知道,慕亚中将是一个豪放粗野的人物。
“你说四点半的方位?”
中将的声音和他那细小的眼睛倒是蛮相配的。
“是……是的!是四点半的方位!目前尚无法辨别是敌是友。”
“哦?那一个四点半方位?上午还是下午?”
慕亚中将的语气里显得极为不耐烦,但还是放下刀叉走出军官餐厅。当他看到幕僚人员慌乱不知所措的光景时,宽阔结实的肩膀气得发颤!
“紧张个什么劲儿!敌人不可能出现在四点半方位上的,因为,敌人是在我们前进的方向上!”中将扯着喉咙大声说道。“我们正朝着战场全速前进。第二舰队也一定采取同样的行动,如此一来,我军就可以左右挟击敌军,可说是胜算在握了。不,应当说必胜无疑才对!不论是数量或形势……”
“可是,阁下……”
幕僚中的一人打断了中将的滔滔雄辩,他就是拉普少校。
“什么?”
“属下估计第四舰队已经败亡了,而敌军是会转移战场的……”
“你是说不管第四舰队,是吗?”
“是的,本来我们应该迅速与没受到任何损伤的第二舰队汇合,但现在已来不及了,属下认为应下令作好迎击准备,否则,我们只会成为敌军的饵食。”
“敌军的饵食?少校!你的假设未免太过大胆了吧!把敌军当作饵食的是我们!”
这时,两人一同走到了舰桥,突然由于重力控制系统修正时产生的误差,他们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这是因为来不及急速地转换方向之故,显然能源测定装置已探测到对舰艇具有破坏性的能源就由外壳的近处。
“右后方敌军来袭!”
第六舰队的通讯回路错愕的呜咽四起,但很快就被吵杂的声音所取代。
军官们个个毛骨悚然!通讯一片混乱,敌人就在眼前,种种事实成了方才激辩的证明。
“不要慌啊!”
慕亚中将咆哮着,有一半是在使自己力求镇静。他后悔把事情看得太轻松了,肥厚的双颊无力地松垮下来。
舰队后卫并没有配置最新锐的舰艇,因此,当敌人自后方发动奇袭时,他们根本无力抵挡。
帝国军在背后!-这么说来,第四舰队已经败亡了吗?-或是帝国军早已布署好充足的伏兵?
“已计算出敌军数目大概有两万!”
报务员的尖叫声再度响起。
“两万?与第四舰队交战之后,完全没有损伤吗?”
人人只觉得手足一阵冰冷。
“迎击!打开炮门!”
中将心意大乱,忘了要整顿混乱的局面了,只能下达这道最低限度的命令。
※※※
老练的梅尔卡兹上将所指挥的帝国军,形成整齐的攻击队形,从同盟军第六舰队的右后方,发动攻击。中子光束炮发射出灿烂的死亡闪光,打碎了同盟军后卫那些老舰艇的微弱磁场,射穿了舰体。
梅尔卡兹盯着萤光幕,看到光灿耀眼的火球在阴暗的虚空中乍现乍逝。四十多年来,此情此景,他已司空见惯了,但这时,他的心中却兴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在梅尔卡兹眼里,莱因哈特不再只是“金发的洋娃娃”而已了。这一连串的得胜并非饶幸,而是由正确的洞察和判断,酝酿为大胆的假设所获取的正确结果,本来我军是被三面包围的,但他却能在敌军夹包过来前,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这一招实在高明。
他想,自己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个策略的,就算想到了也不敢采用吧!而昔日至今的战友们亦然。只有不拘泥于旧规惯例的年轻人,才有可能做到。
或许,我辈老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
帝国军势如破竹般地击溃同盟军,不论是炮战或格斗战都陆续取得上风。全军锐不可挡,稳稳地掌握了先发制人的有利点,同盟军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反击到底,可是,指挥官本身却慌了阵脚,因此,这一切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全舰队!回转!”
慕亚中将在舰桥中央的平台上,大减了一声。他终于下定决心了!在此之前,他只会任性地对部属们咆哮吼叫。
“阁下!回转的话,情势只会更乱!应该转向顺时针方向全速前进,到达敌军的背后!”
拉普少校的提案仿佛撞到中将魁梧的身躯,弹了回来似的。
“还没到敌军背后,我方大半的士兵早就死光了!采取回转攻势!”
“但是……”
“住嘴!”
慕亚中将全身颤栗不已地发出怒号,少校不再开口,他已经领悟到这位上司缺乏冷静的头脑,默默地退到一旁。心中不禁想起了友人:“杨,要是你的话,此刻会怎样做呢?”
※※※
第六舰队旗舰佩卡蒙的巨大身躯开始回转,尾随后面的各艘舰艇也跟着回转。但是,在混战中反转并非易事,经验老道的梅尔卡兹,看准了机会,间不容发地乘虚而入。
帝国军所发射的光束炮如流星雨般狂扫而下,能源中和磁场因负荷过重纷纷破裂,同盟军的舰艇几乎被破坏殆尽。
旧战场上的能源怒涛,再度在新战场上出现。慕亚中将和拉普少校同时感到似乎只有同盟军的舰艇孤独地在怒涛汹涌之中翻滚着。
“大量小型舰艇,朝本舰急速接近!”
通讯兵叫了起来,其中的一个屏幕映现大量的王尔古雷机群,不消一会见,多数的屏幕画面也都被成群的王尔古雷所占据。它们炫耀似的飞快驶至,在极近的距离发动光束攻击。
格斗战开始!斯巴达尼恩出击!
这道命令下得太慢了!当斯巴达尼恩脱离母舰的瞬间,王尔古雷早等在那里了!残酷的光束齐齐射出,同盟军的战斗艇只有战死的份,然后化成火球四下飞散!
“司令官!您看!”
通讯兵指着其中一个屏幕说道。只见光点群密密麻麻,帝国大军压逼而至,在这其中,可以接连看到敌军的舰影,舰桥内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佩卡蒙已身陷重围了!
“有发光信号传来!”
通讯兵喃喃目语似的向上司报告。
“解读看看!”
由于慕亚中将默不作声,拉普少校只好开口。他的声音也显得嘶哑低沉。
“解读……贵舰完全被包围,逃脱无门,赶快投降吧,我军将从宽处理……”
解读完毕之后,无数的视线和无尽的沉默,都落到慕亚中将的巨大身躯上。这一切只待司令官作决定了!
“投降……?”
中将咕囔着,他的脸色蓦地大变。
“不!我再无能,也绝不能做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二十秒后,白色闪光将他们重重包围。

不安的情绪沸腾到极点!
同盟军第二舰队旗舰波罗库斯的舰桥上,笼罩在无形的阴霾下,不知何时敌军会袭击而至?一级战备的命令发布了,全体人员都穿上太空装,但是不安的感觉仍然穿透太空装,令他们心胆俱寒!
“第四舰队和第六舰队似乎全军覆没了!”
“我方被孤立了!现在,敌人的数量比我军还多!”
“给我情报!怎么回事?目前情况如何?”
虽然严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不安的情绪却使他们坐立难安,这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如今,还能歼灭原来数量仅我军一半的帝国军,凯旋而归吗……?
“敌舰队接近!”
突然,通讯兵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舰桥。
“方位在一点到二点……”杨喃喃地念道。
他刚说来,底下的报告接着传出。
“方位在一点二十分,俯角十一度,急速接近中!”
旗舰波罗库斯的舰桥刹时布满肃杀的紧张气息,而杨则浑然不觉。
果然不出所料!击溃同盟军第六舰队后,帝国军自第六舰队的右后方向左前方超进,形成一条自然的曲线,箭头直指向最后的第二舰队。由于第二舰队笔直前进,因此,帝国军也在一点到二点的方位上出现。
“准备迎战!”派特中将下令。
太慢了!——杨暗忖道。
正统的战法是在敌人来攻之前做好应战准备,但以这次而言,这种思考方式就显得有点食古不化了!如能快速移动,攻打敌人的背后,当能与第六舰队前后呼应,使帝国军腹背受敌。
一旦开战,就不可能没有死伤,与此成反比的是,牺牲的人愈多,战胜的比率就会减少。用兵学所存在的意义便架构于这两种命题上,也就是说,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战果,才是成功的;残酷的说,便是要如何才能有效率地杀死自己的同类!司令官是否仍未明白这层道理呢?——杨兀自怀疑。
但无谓的牺牲还是发生了。本来问题不会演变至这般无可挽救的境地,军方的首脑们本身拙劣的作战指挥能力,却使局势愈演愈烈。但是,是非功过事后自有公断,眼前首要的工作便是防止错误扩大或再次产生,设法转祸为福。
“只希望拉普不要白白牺牲就好了!”杨在心里期盼着。
“全体舰队!打开炮门!”
命令是发出去了,但却难以判断哪边才是前方。因为,一道使视网膜灼烧的闪光,掩盖了舰桥内全体人员的的视力。
仅以半秒之差,波罗库斯的舰身被炸开来的能量震向上方,顿时摇摆不定。
哀叫和怒号交杂着跌倒和冲撞的声音,杨也无可避免地跌倒在地。背部遭到强烈震击,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隔着防护罩,他可以感到周遭嘈杂的声音和强烈的气流,杨努力调整着呼吸频率,用手掌护着暂时无法看见任何事物的双眼。
监视幕的入光量竟然没有调整,这是不可原谅的严重过失,谁该为此负责呢?竟然发生这种失误,看来要想不输也很难了!
“……这里是后部炮塔!舰桥!请回答!请求指示!”
“机关室!这里是机关室!舰桥!请回答!”
杨睁开眼睛,整个视界充满了绿色的云雾。
他坐起身来,发现有人躺在附近。深色而浓稠的液体自嘴角流至胸前,布满了全身……。
“总司令官!”
杨大声叫着,趋上前去,扶起了派特中将,一面端详着中将的脸色。
船舱内部分的壁面裂了开来,气压急速变低。几个没有按下磁力靴开关的人,被吸了出去。由于自动修复系统的作业枪可以自行喷出接着雾剂,因此,裂缝很快又密合起来。
环顾舰桥内无人站立,杨轻轻放下派特中将,确定通讯装置机能仍然正常之后,杨开始下达指示。
“派特总司令官受伤了,军医和医护兵立刻到舰桥来!运作官马上调查舰体损伤状况并修复,然后再作报告,快去!全体舰队已处于战斗状态了,后部炮塔不必等指令下来才行动!赶快执行任务,弄清前方敌舰后继续实施攻击!机关室怎么了?”
“舰桥的情况令人担心!机关室没有受损!”
“照情况看来,舰桥还可以正常运作,大家放心!请专注于自己的岗位上!”
他再度环顾舰桥。
“有哪一位军官没有受伤的?”
“我没问题!准将!”
一个人危危颤步走来。
“你……嗯……?”
“幕僚小组的少校拉欧!”
从太空装的防护帽看去,眼睛和鼻子小小的,从脸上看来和杨的年纪差不多。其他就只有二名驾驶员、一位通讯兵,举手站了起来。
“没有其他人了吗?……”
杨拍拍戴着防护帽的脸颊。这意味着第二舰队的首脑部已经瘫痪了!
军医和医护兵赶到了!手忙脚乱地诊察派特中将的伤势,他的胸部猛烈地撞击到指挥台上,折断的肋骨刺进肺里。他们画蛇添足地说道:“他的运气大坏了!”相反的,杨的运气不错,这是不容置疑的。
“杨准将……”
身心痛苦难当的派特中将,叫唤着年轻的幕僚。
“舰队的指挥交给你了……”
“我?……”
“在残存的军官当中,你的军阶最高啊!你的军事才华也……”
声音相当微弱,中将昏迷了过去。军医连忙呼叫急救用的机器人轮车。
“他对你的评价相当高呢?”拉欧少校感动地说道。
“是吗?”
对于派特中将和杨之间意见对立一事毫不知情的拉欧少校,对杨的回答感到不解。杨走向通讯器,按下舰外通讯的按钮。机械的构造毕竟比人类可靠吧!
“通告全体舰队!我是派特总司令官的次席幕僚——杨准将!”
杨的声音在虚无的空间中扩散开来。
“旗舰波罗库斯被炮弹击中,派特中将不幸身负重伤。依总司令官命令,由我继续代理指挥全舰队!”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使士兵们的惊愕有短暂的缓冲时间。
“大家不用担心!只要遵照我的命令,就能得救!想生还的人要处变不惊,并听从我的指示!虽然我们目前的状况不太好,但最重要的是要在最后的关头获胜!”
哦!自己也在夸大其词哟!——杨苦笑了一下,但并没有把内心的想法显露在表面上。身为指挥官,即使自己再怎么灰心、消沉,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抬头挺胸,强打起精神来面对一切。
“我们是绝对不会输的!在新的指示下达之前,各舰只管专心一意对付前面的敌人!完毕。”
※※※
他的声音传到帝国军耳中。旗舰伯伦希尔的舰桥上,莱因哈特秀美的双眉微微上扬。
“不会输,听从我的命令,就能得救……?想不到在叛乱军当中,也有这等大言不惭的家伙!”
他的双眼闪耀着冰片似的寒光。
“到了这步田地,还想挽回劣势吗……呼!好吧!吉尔菲艾斯!咱们去瞧瞧他有多大的本事!”
“是!”
“战列重新编队!传达下去,全体舰队成纺锤阵型!道理明白吗?”
“你想要从中央突破?”
“不错!正是如此!”
吉尔菲艾斯将莱因哈特的命令,传达至帝国军全体舰队。
※※※
没有戴防护帽时,杨总是握着军扁帽,习惯性的搔搔头上的黑发。当兵力差距不大时,比较有利的攻势为中央突破及半包围战法。他猜测敌人大概会采取较为积极的攻法,果然被他料中了!
“拉欧少校!”
“是的!代司令官阁下!”
“敌人正采取纺锤阵型,可能打算作中央突破!”
“中央突破?”
“消灭第四、第六舰队之后,帝国军土气大为高涨,他们理所当然会采取此种战法!”
拉欧少校茫然地忖度杨的推论。杨的心里却认为,同盟军的再三衰竭正如拉欧少改现在这副表情一样,呈现出帝国军积极战法的成果啊!
“您打算怎么对付?”
“目前正思考对策!”
“可是,要如何与我方人员联络呢?电子通讯会传到敌人耳中,相当危险!发光讯号也一样。而用传令艇又耗时太多!”
“不必担心!可以使用复数的通讯回路,命令各舰打开战术电脑的C4回路,将此传令下去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就算讯息传至敌人耳中,他们也暂时无法作出判断!”
“那么,代司令官已将作战计划通盘考虑过了,并已将情报输入电脑了吗?……早在战斗开始之前,现在还有用吗?”
“总比没有计划来得好吧?没事的话就别再问了。”
杨的语气有点强硬。自特洛伊的女王卡姗卓以来,警示战败的预言者就免不了要遭人白眼。
“快点将命令传达下去!”
“是!立刻传令!”
拉欧少校小跑步向刚刚补充过来的通讯兵处。只有5人在舰桥运作是不够的,因此,从舰内各个部门各调集了10人来帮手,连亚典波罗中校也来了。由于军舰生还人员本已不多,所以,只得从这些人力单薄的部门中抽调出来了。
帝国军气定神闲地排成纺锤阵型开始推进。同盟军以炮火相迎,但帝国军却不动分毫。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密密麻麻的光束交织出不胜计数的格子纹路。
法伦海特少将指挥的帝国军前锋部队丝毫不减速度地朝着同盟军的阵地挺进。
“敌军全舰队冲过来了!”
通讯兵的声音高亢而尖锐。
杨仰望上面的显示板,其中装设了二百七十度的广角侦测器。从显像上看来,敌人正以加速度接近中,行动俐落。和其相较之下,同盟军的行动显得相当缓慢,甚至可以看出斗志缺缺的样子,看来,是不得不应战了!
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呢?
杨在指挥桌上两脚交叉而坐,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平静。目前,敌军的行动仍未超出杨的预测范围之外,问题是出在我方的行动上。若能按照他的作战方案来做还好,但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全军覆没,演变至无可收拾的地步!那时该怎么办呢?
搔了搔头发,“再装傻算了。”杨自言自语道。
他无法预测所有的事情,也不能采取鲁莽的行动。事实上,超过自己能力负荷的工作,是谁也负不起责任的。

舱顶的显示板布满了跃动的光芒,此刻,战舰波罗库斯正处于爆炸光芒的旋涡中。从前后、左右、上下都有扫射而来的光束,形势险恶无比。
波罗库斯也打开了炮门,把死亡与破坏的气息吹送到敌人阵前。为了胜利,为了生存,人力和物力的大量消耗及浪费,此刻都成为理所当然的了!
“敌战舰接近!由舰型判断是王连休坦!”
王连休坦的舰体已残破不堪,正由炮火中突围而来。仅剩一半能运作的主炮正打算由正面攻击波罗库斯,而波罗库斯此时的反应则迅速无比。
“主炮齐射!目标接近!”
亚典波罗中校及时向炮长下达这项命令。
一时之间,波罗库斯的前部主炮同时发射中子光束,直接命中王连休坦舰体的中央。
帝国军的巨大战舰在刹那间悄然四散分飞,杨从防护帽的通讯回路上,听到如雷的欢呼,但随即却又转变为错愕的叫声。在核子融合爆炸的白色光芒中,另一艘敌舰——盖尔顿巍然出现。杨再一次见识了帝国军厚实的阵容和高昂的战斗意志。
高昂的战斗意志是获得胜利的必要因素,这个道理人人皆懂。杨心想:“自己或许可以看见名将诞生的那一瞬间啊!他是个可以让部下保持不败信仰的指挥官,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不可一世的名将终于诞生了!”
杨曾在史书上读过这样一段话——有智将,也有猛将,能超越这两者的区分,足以让部下对其抱着不败信心的指挥官,即为名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虽然还年轻,但已称得上是名将了。他对自由行星同盟是一大威胁,令帝国国内的旧势力又恨又怕。
杨换了个姿势,自我满足地陶醉于这股历史的热流里。
此时,战场的情势正瞬息万变。
盖尔顿和波罗库斯之间炮火你来我往,但都无法给予对方致命性的打击,因此,在混战之中渐渐拉开了距离。
杨看到电脑侦测器上,映现了战场的模拟阵势,简单的图形显示出两军的配置情形。
有时候会有反方向的小波动夹杂进来,但从整体看来可以发现,帝国军在前进,同盟军在后退。
而且,彼此移动的速度不断增加。帝国向前进一步,同盟军便向后退一步。反方向的小波动消失了,模拟阵势的影像更加清晰而单纯,任谁都看得出来,帝国军胜利在握,而同盟军已必败无疑了。
※※※
“看来是胜利了!”
莱因哈特喃喃说道。中央突破的策略似乎奏效了!
另一方面,杨也对拉欧少校点点头。
“看来进行得很顺利哩!”
他没有说出任何可教人放心的话。
令杨担心的反而是,我方部队会听从自己的指示吗?
到目前这种地步,胜利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要立于不败之地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先决条件是我方部队必须贯彻这项作战策略才行!
有的部队指挥官自视甚高,不愿听从像杨这等年轻一辈的指挥,当他们有其它有效的作战方案时,杨也必须加以采纳。他们的积极表现与其说是忠诚,毋宁说是追求生存的意志使然,因此,杨也不可以一概加以拒绝。
※※※
“为什么会进攻得那么顺利呢?”
莱因哈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盯着舱顶的萤幕,一种不安的感觉正在他体内涌现。
我军前进,敌军后退。在中央突破的攻势下,同盟军正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开败退下来,不论是屏幕上映现的情况、战术电脑的侦测器上再次构成的模拟阵势,或前锋集团所传回来的战况报告,无一不宣告着相同的事态。
莱因哈特只感到胸中闷雷声声响起,一种被愚弄的不悦,正在侵蚀着他的神经。
“如果……敌舰队没有被我军扯住的话……”
他左手握拳举到嘴角,用食指轻轻地敲击牙齿。这时,他忽然恍悟了敌人的意图!
“糟了!……”
这声低沉的自语淹没在通讯兵的叫喊声中,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敌军已被我军切断为左右两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正以高速迂回到我军的两侧!”
“吉尔菲艾斯!”
在一片惊愕的嘶喊声中,莱因哈特呼叫着红发的副宫。
“中计了……敌人分成两路,似乎要到我军背后,中央突破战法被破解了……可恶!是我太大意了!”
金发的年轻人握拳重击指挥台。
“怎么办?要不要调头迎击?”
吉尔菲艾斯的声音还是那般沉着,对于激动的上司具有暂时的稳定作用。
“别开玩笑了!难道要叫我做比敌人第六舰队司令官更低能的事吗?”
“那么,只有继续前进了!”
“没错!”莱因哈特点点头,传令通讯兵。“全体舰队!全速前进!按顺时针方向攻打逆进反击中的敌人的尾部!快!”

三十分钟后,双方的阵形连成环状,构成一幅奇妙的景象。同盟军的前段部队猛攻帝国军的尾后,帝国军的前段部队则袭击分成两股的同盟军其中一股的尾后。
“这种阵形我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哟!”
亚典波罗中校凝视着侦测器上的模拟阵势,对杨发出轻轻的喟叹。
“是啊……我也是。”
杨威利应道,但第二句话分明是在说谎。自人类在“地球”这个边境行星的地表上生活开始,这种阵形的战例就已发生过许多次了。罗严克拉姆此番所运用的优越战术,也不是破天荒头一遭了。自古以来——是幸抑或不幸——在战乱的时代里,必定会有用兵思想异于常人的军事天才出现。
他笑了笑,接着道:“总之,我觉得这倒象两条光芒辉映的巨蛇,在互相咬住彼此的尾巴,你想吞掉我,我想吞掉你似的。”
“那么,最后这两条蛇……”
“都会在对方的肚子里被消化掉,对吧?”
“不伦不类的阵形嘛!“”
※※※
伯伦希尔的舰桥上,也响起一阵愤慨激昂的叫声!
“这是一种笨拙的阵形,不就是消耗战吗?”
莱因哈特压低声音喃喃说道。
高级指挥官战死的报告传到他耳中,艾尔拉赫少将的座舰不翼而飞了!他无视于莱因哈特全速前进的命令,回头迎击同盟军,在回转的时候,被中子光束炮直接击中而形影俱消。
敌人在背后紧紧追至,他却在他们的眼前回转,真是白痴!自作孽不可活!话虽如此,但无可否认,这是帝国舰队第一位高级指挥官阵亡,帝国军的胜利大梦已蒙上阴影了!
※※※
杨是打一开始就知道一定会形成消耗战,也是有意促成这种局面。帝国军的指挥官罗严克拉姆也不笨,他认为没有必要为了追击敌人,而持续这场令双方流血与破坏不断扩大的战争。
“敌人不久就会开始撤退了吧?”拉欧少校对杨说道,“我们要不要追击呢?”
年轻的指挥官摇摇头。
“我们能把敌人逼到这个地步,已经尽了全力,再也没有力气打下去了。配合敌人呼吸的节拍,我们这边也撤退!”
※※※
伯伦希尔的舰桥上,也有这么一段对话。
“吉尔菲艾斯!你认为如何?”
“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差不多也该收手了。”他明确地答道。
“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再打下去,只会增加彼此的死伤而已,从战略上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莱因哈特点点头,年轻的双颊上露出一种无法释然的神情,理性上当如此做,但感情上却得不到满足。
“你感到遗憾吗?”
“没有这回事!只是想再小胜一些,总觉得欠缺一种画龙点睛的快感!”
“这个人真是的!”吉尔菲艾斯看着他,嘴角不由得绽开一抹微笑。“被两倍的敌军三方包围,还能以逐个击破法,消灭了敌军二个舰队,最后当敌军从背后迂回攻击时,更与其形成拉锯战,这还不够吗?再奢求什么,就是贪心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还是想给那家伙……”
不久之后,两军的炮火依然你来我往,但阵形则渐渐拉开,就像互有默契似的,彼此形成间隔。随着距离的增大,炮声乍歇,飞窜的能源密度也急速转为稀薄。
“的确有一套……好家伙。”
莱因哈特的声音里夹杂着懊恼与赞赏。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会儿后,呼叫副官。
“敌军第二舰队的指挥官……中途代理指挥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杨威利准将!”
“原来如此……是叫做杨,没想到同盟军会有那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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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评论文章:归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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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章作者:窃书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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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时间:2007-01-06 15:5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