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皇贵妃》

（五）月出皎兮
这时，一人出声打断三人话谈。
“林琅，定陵出土了一幅元平三十一年的无题无名画作，你去看看是否为武帝真迹！”
众人回首，见林之语不知何时到来，忙起身问好。
林琅祖父是国画圣手，父亲是古画鉴定专家，可谓家学渊源。林琅本人自小展现出不俗的绘画天赋，祖父大喜，手把手教授。而父亲也经常带其游走于各大古画展览馆，对其科普古画鉴定知识。故而林琅艺术修养极为深厚。入林之语门下后，接手了古画研究工作。
此时听闻有古画出土，林琅难得露出激动之色，急声道：“老大，是月夜系列吗？”
林之语摆摆手：“一幅，嗯，没画完的春景图，与武帝的万里江山图、月夜图完全不搭界，你去看看再说。”
“全新主题，未完成，无题，无名，只有绘画时间，林琅，你能行吗？”江淮弯腰包起柿子核，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林琅恢复平静，从容道：“画有六法：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由此入手，可窥一二。”他耸耸肩，“实在不行，找我老爹。但是他应邀去了良渚遗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一行四人边说边走。考古实验室“云上平台”离定陵颇有距离，林之语遂看向梁玉：“刚才旁听小玉儿之言，莫名熟悉。”
梁玉眨眨眼：“老大，有多熟？”
林之语扬声道：“如跪脆脆面般熟稔！”
三徒大乐。
林之语不仅不羞赧，反而面有得色：“老头子还知道，下面该说武帝文才了，继续。”
梁玉抿嘴一笑：“武帝沉溺后宫仅半年，忽然辍朝三日，对外只说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众人却疑是被某妖妃蛊惑，恐从此君王不早朝。但三日后武帝照常临朝，除却初一十五遵循祖制探望身为太子生母的皇后外，竟不再入后宫半步。”
“朝臣皆欣慰不已，然而，武帝很快沉迷于第二件事：弹琴，绘画。琴技无据可考，画作却有流传。林琅说吧。”
林琅搀林之语跨过土坡，接道：“武帝画作仅三幅传世，我根据时间先后介绍：万里江山图，笔力雄浑，是理论上最符合帝王心性的作品；月出图，清隽婉丽，从中可窥缱绻柔情；月涌图——”他略有迟疑，“沉郁诡谲，类后期执政风格。”
江淮忽道：“月出图！我有话要说！”
众人讶异。江淮一景帝拥趸，竟了解武帝画作？
江淮自顾自道：“我研究景帝起居注时见过有关记录！起居郎写道，太上皇驾崩后，某日，景帝赏玩月出图，吟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语毕，怅然而叹，封卷藏之。”
梁玉叹息：“这是男子思慕心仪女郎的诗，武帝他……”
林琅点头：“若真如此，结合前面推论，月涌图也有合理解释了。此后妃或为武帝年少慕艾，二人极有可能于元平九年有所纠缠，武帝视她如月。后为她所伤，心境痛苦之下，才有了这邪气森森的月涌图。当然，仅为猜测，如违史实，概不负责。”
江淮抱了抱肩：“月涌图到底什么样儿啊？听你说的怪吓人的。月涌大江流，不应该是壮丽之景么？”
林琅纠正他：“不是月涌大江流，是月涌于高压密云中。此图收于国家文物馆，改天带你参观。”
此时四人驻足，前方一座科技风强烈的建筑映入眼帘，正是云上平台。
一行人见过考古队队长，穿上工作服，例行消毒后，进入文物管理室，来到一幅古卷前。
古卷褪色斑驳，但依稀可见一株垂柳，一方百花圃，并一只搁在地上的纸鸢。春光明丽，却莫名寂寥。花圃有一处留白，似未完成。
林琅察看半晌，迟疑道：“我只能说，从运笔习惯来看，疑似真迹。而且……留白处看似空缺，周围笔触却是完整的，不像未完成，更像特意隐去不画。”
众人出了云上平台，林之语因去联系林琅父亲和相关专家，未与三人同行。
鉴定受挫，三人皆默默不语。
江淮打破沉静：“修心讲完了，接下来该说问道了吧？”
梁玉打起精神，道：“嗯，姑且将此春景图算武帝之作吧，我们先按时间重新排序：万里江山图，春景图，月出图，月涌图。最后一幅月涌图作于元平三十二年，正好与当年六月武帝大肆求道相衔接。故而师母认为，此图标志着武帝第二次自我救赎的失败。至于求道，无外乎启丹炉，服仙药，日日与道士促膝清谈。直到元平三十三年，武帝几乎不问政事，朝臣但逢受召，武帝也多是不问苍生问鬼神。而后武帝退位，移居宁寿宫。景帝时代到来。武帝做太上皇三年，四十四岁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