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彦禾番外

【阅读提示】：报复社会之作。盛股已完，我心已死，大家一起来痛哭流涕吧。
美、好、的人物剧情全是江溯大大的，为大大鼓掌。如有ooc，全是我的锅。本文与大大的小说无关。侵权立删。


轮回


盛彦禾听到锦林死亡的消息后，沉默了很久。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因为这段诡异的安静变得小心翼翼，“家主，您看，不如先把少爷劝回来？……少爷到了现场之后，一直抱着那位不撒手，外面下暴雨，少爷之前还发着烧……”

“他要坚持不走，就让他待着。”盛彦禾道，“把人看住了。别影响警方办案。”

说罢挂了电话。

一切仿佛噩梦重演。

左宁出事的时候，他比盛安星更加毫无防备。现在回忆起来，他关于那场事故的记忆模糊得厉害，只记得接到电话听到噩耗的第一反应，竟觉得非常好笑。谁出事都不可能是左宁出事，谁死了也不可能是左宁死了。当真的有人把左宁的名字和那些陌生的词语放在一起说出来时，他先是觉得违和，荒谬得可笑，然后又生出怒火：谁允许你们开这种玩笑？

好好的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

你们真的看清楚了吗？聿东大学那么多教授，随便哪个发疯冲进去救人都不奇怪，为什么能确定进去的是左宁？

就算真的是左宁，她是化学教授，对于实验室安全的知识那么了解，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一头冲进火海？

哪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消防车应该随后就到了，怎么可能没把人救出来？

怎么可能就偏偏是左宁？

他质疑所有听到的话，每听一个字都觉得怒火更旺。整个世界都错了，所有人都在开奇怪的玩笑，在耍他玩。他努力忽视内心的惶恐，冲到现场去找人。火被扑灭，空气里还有难闻的焦油味，之前熟悉的教学楼和绿化带变成断壁残垣。更多穿着安全服和消防服的人出现，有人注意到他，走到他面前，问：“是左教授的家属吗？”

别说话。

有一刻，他几乎要软弱地恳求。

不要说出来。

别让我……

“您随我到这边来一下。有具尸体需要您辨认。”

其实是根本不需要辨认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反复摩挲过很多次，闭着眼也能描绘出形状。右手的大拇指指骨凸出来了一块儿，他曾经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因为握笔握得太用力造成的。手表是他见惯了的，左宁用惯了的那只。他只要扫上一眼，就能看清太多令他足以得出结论的细节。但这天他花了很久，眼睛盯着地上的尸体，大脑还在很吃力地想，可能真的有什么搞错了。是不是别人也在用一样的手表。左宁的手指有这么细吗。戒指……也可能只是他记错了。

他手上也有一枚戒指。其实只要抬起手比对一下就好了。但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戒指。

他恐惧到不敢确认，那两枚戒指的样式是一样的。

然后很久很久，他才觉得天崩地裂。

他才知道，痛苦是多么简单的一个词。这两个字轻飘飘的，说出来仿佛没有一点重量，听在别人耳朵里可能就是伤春悲秋的无病呻吟。但是真正体会下来，才明白痛苦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病。

什么都毫无意义。什么人都面目可憎。体会不到任何别的感情。世上再没有令人开心满意的东西。活着也就这样了。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盛安星，盛彦禾看着他，也没有什么怜惜他失去母亲的心痛，只是觉得他哭闹不止，真是烦透了。

不能在卧室睡觉，因为左宁的太多生活痕迹在那里。不能去书房，那里摆着左宁的照片。进了浴室会看见左宁的洗漱用品。玄关附近摆着她闲置不用的教辅书。哪里都不能去，哪里都不敢去。有的时候见到路上的人成双成对，突然就暴怒起来，心里会想，凭什么？

我也应该有的。我本来比他们都更加幸福。

凭什么偏偏死的是她？凭什么偏偏受苦的是我？

他甚至开始怨恨左宁。为什么要遇见她？为什么要追求她，为什么得到她？如果只是陌生人的关系，他可能只是惋惜一下就过去了。

但现在，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暴躁易怒，孤僻阴戾。完全不是盛家家主该有的样子。直到再过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学会适应这个新的自己。为了缓解痛苦，他什么都愿意尝试。盛安星长得像左宁，他看着难受，就不怎么去管他了。家族的事务很多，他发现工作会让自己好过一点，就埋首工作。喝酒也有同样的功效，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过去。长时间饮酒造成记忆力衰退，以前和左宁相处的记忆开始淡化，对他来说更是再好不过。这样，左宁的脸渐渐就模糊了。他甚至默许女人来接近他，注视着这些女人讨好他奉承他，占领左宁的空间顶替左宁的位置，会让他觉得自己摆脱了左宁无处不在的影子。可如果不是盛安星说出来，他根本没有发现他选择的这些女人，全都带着左宁的影子。

终于他不再痛苦了。虽然仍旧感受不到很多情绪，活得毫无乐趣，可至少还能活。

盛安星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女生。他听了一句，笑了笑，也就没再关注。

然后突然听说他们开始闹分手，盛安星生病又不肯吃药。他打电话给锦林，才见了她第一面。女孩子年纪还小，长得清秀，骨子里却带着执拗，让他想起一个人。盛安星的脾气和他年轻时很像，抓住了想要的就死活都不会放手。他看见盛安星抓着锦林，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之后他带着一丝难得的怜悯，建议锦林，不想被抓住就要跑快点。离他远远的。女孩子倒是很硬气，不肯接受他的提议，脸上的愤怒和固执又让他晃神，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别人的脸上也见过类似的神情。

之后……就是那通电话了。情节都那么熟悉。人死了。盛安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看尸体。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父亲经历的事情，儿子再经历一遍。盛家仿佛中了一个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恶毒的诅咒，必定会失去自己的爱人。他花了那么多年才摆脱的痛苦，从今往后会在他儿子身上延续，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夜半的时候盛安星回来了。他一个人回到房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之后的几个月，他迅速地消瘦下去，也几乎不再说话。学校里不知为何一片腥风血雨，盛彦禾看在眼里，却几乎从不插手。

葬礼如期举行。盛安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个小盒子，放在家里很隐蔽的地方。然后是顺理成章的高中毕业，大学开学。盛安星的生活继续，没有什么因为失去了昔日的恋人而痛苦崩溃的消息传出。等到大学毕业之后不久，盛安星来到他面前，明言希望他能正式退位，让盛家新一任家主继承家业。他没有犹豫地交出了所有权力。

只是看着他儿子的脸，他突然有点好奇，“安星。”

盛安星漠然地抬起眼看他。他仔细打量着他，仿佛是最后一次看他的儿子。

他终于欣慰地发现，其实盛安星长得一点也不像左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