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穿越成赵构》外记（五）

“你胡说！！”岳云勃然大怒，气势爆涨，如出山猛虎一般，梨花见他一爪子能将人拍碎模样，吓得缩了缩，原本的有恃无恐一下子都飞没影儿了。
好在真的猛虎不屑于欺凌无能弱兽，岳云将气势一敛，冷笑道：“方才你还说官家是旷世明君，现在却又比作周幽王，实在是自相矛盾，可笑得很！”
“你若听我把话说完，便不觉得可笑了。”梨花见他目光咄咄，好似自己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要一掌拍死自己，摸摸噗噗直跳的小心肝，故作镇定道：“其实官家比之周幽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周幽王也不过是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一番，你那九哥可是个连性命都不顾的主，更别说什么家国江山。你看他是明君圣主，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他心爱之人喜欢明君圣主罢了。”
岳云闻言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一时觉得荒唐可笑，一时又觉憾人心扉，心中隐隐有些念头蠢然欲动，禁不住浮想联翩，却又有理智跑出来将这些念头狠狠掐断。思来想去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子的话不过是胡说八道，遂冷哼道：“一派胡言！我十一岁便识得官家，他是否明君我自然清楚——你若再敢污蔑于官家，休怪我不客气！”
梨花却不理会他警告，转而问道：“若是你爹爹得知你对官家情意，你要怎么办？”
岳云愣了一下，终究咬牙坚定道：“我对九哥之心可昭日月，便是爹爹不允，届时要打要杀我应了便是，要我改变心意，却绝是不能！”
“方才是‘提携龙泉为君死’，如今又是‘要打要杀应了便是’，”梨花拍拍岳云胳膊，叹道：“你这般三句不离一个死字，难怪他不肯与你相好。”
岳云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心中懵懵愣愣，此时更是浑身紧绷：“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梨花摆出一副道骨仙风神棍模样，摇头离去，“此乃天机也，不可泄露。”
“喂！”岳云抬手欲唤住她，却见梨花伸手攀过山石旁一株山茶花枝，那枝上正有洁白山茶绽放，欺霜胜雪。
只听她曼声吟道：“灼灼山茶花，皑皑坟上雪。自此不得见，阴阳隔两间。”这凄凄叹惋随着夜风幽幽传来，岳云竟一时痴愣了，待要说些什么，却见梨花的身影向前走了几步，倏然不见！
“啊啊啊啊！！！”一声凄厉惨叫传来，只听梨花大骂道：“谁他丫的在院子里挖坑啊！！”
岳云扶额叹道：“唉，我方才就是想要告诉你，那边新挖鱼塘，莫要过去啊。”
是夜，岳云辗转难眠。
照常理来推断，今夜梨花所说的话当真荒诞至极，处处漏洞，简直没有一句可信，可……为何她会知道那般隐秘的事呢？——‘君隔我天涯，我离君海角’，想到此处，岳更是思绪纷纷，从幼时初见，一帧帧，一幕幕，所有美好记忆不知何时已化作纷纷扰扰的情丝，融入骨血，渗入骨髓，哪里还能斩断放下？同时梨花那荒谬言论也一同在脑海回响，岳云越想越觉得惊异——梨花的话看似荒唐，可结合他与九哥相遇相知以来的种种，细细想来竟似隐隐暗合着什么……
岳云辗转思虑半宿，直到天色蒙亮才约略睡去，梦里竟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山茶花，灼灼如雪，漫山遍野，只见一人立于花间，悲声直唤“云儿”，那声音悲恸凄凉，哀恨彻骨，直将那漫山白茶，也衬得如霜雪缟素一般。岳云闻声，心肺俱恸，情不可抑，待要上前安慰那人，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跟前，只得生生见那人含悲啼血，哀恨而死……
“九哥！”岳云大喊着惊醒，浑身冷汗淋漓，脸颊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痕，耳边如警钟般响起几句话来“灼灼山茶花，皑皑坟上雪。自此不得见，阴阳隔两间！”
如此梦境着实怪异不祥——岳云安慰自己道，定是受了梨花妖言蛊惑才会做此等怪梦，不必理会就是。可直到他晨练完毕用过早饭，依然心神不宁。
岳云按捺下心头思绪，如往常一般去九哥那里履行自己带卫器械一职，刚进了庭院，便被那庭中灼灼怒放的白茶花刺得惊愣当场！
忽然忆起此株白山茶的来历来——那时九哥有幅手绘画卷，漫漫洒洒，十里白茶，当真是美极了！九哥极为爱护那卷山茶，每日都要细细添描一朵，就连贴身服侍的小蔡公公都不肯给碰的。他第一次见那山茶便心中爱煞，只是不愿惹九哥生气，也从来不碰一下，直到那日张子正让他帮官家拿砚台，手滑之下，竟将那山茶给污了！那时他心中惊惶，生怕九哥因此不再疼他，等张子正说官家罚他时，便乖乖跪在雪中，只盼九哥消气。其实他岳云虽性情纯直，却一丝也不愚笨，只前后联想便知定是张子正从中捣鬼！只是那时只道九哥爱极白茶，如今想来，这白茶花定是另有寓意——阴阳隔两间，这阴阳隔得究竟是谁？这白茶寓得又是谁？
“小岳官人？小岳官人？”小蔡公公见岳云立在庭中愣愣不动，连唤数声方将他唤醒，“官家正在殿内，小岳官人何不进去？”
岳云心神不宁，正要进殿却又停住，问小蔡道：“官家他……官家他以前，身边可有亲近的人逝世？”
这句话问得可难为了小蔡公公，要说逝世的亲近之人，不知当初被金人掳掠杀戮的骨肉亲人算不算？若都算起来，那可真不少啊！小蔡斟酌道：“不知小岳官人问的，是怎么个亲近之人？”
岳云想了又想，迟疑道：“不知……邢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蔡不知他为何忽有此问，中规中矩道：“圣人温婉贤淑，有母仪之风。”
岳云又忙道：“她可爱白茶？”
小蔡思虑片刻，小心翼翼道：“这个倒不曾听说。”
岳云追问道：“官家以前，身边可有喜爱白茶之人？”
小蔡摇头道：“奴婢不曾留意过此事，或许亦有，只是奴婢愚钝，不知罢了。”
岳云见他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赵构见岳云过来，如往日一般嘘寒问暖，务必让他一切都顺心惬意，只是今天却见他神思不属，不免担心起来：“云儿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岳云望着窗外白茶花愣愣出神，忽听赵构问话，不由道：“我昨夜，做了一梦。”
赵构关切道：“什么梦？若是噩梦便说与我听，说出来梦就不灵了。”
岳云沉默片刻，看向赵构道：“我记得，九哥说我像这白茶？”
“心志皎皎，不畏苦寒，正如云儿一般。”
岳云道：“这白茶虽好，却是有些不祥。”
“云儿休要胡说！”赵构心里咯噔一下，急道：“即使寒冬风刀霜剑相催，这花也枝叶浓翠，繁花似锦，再吉祥不过的！”
岳云皱起俊眉沉默半晌，忽然道：“九哥以前见过这白茶。”他这话没头没脑，赵构却大惊失色：“云儿你在说什么？！”
岳云仔细看着他表情，点头笃定道：“九哥见过这白茶，否则便不会如此惊慌了。”
“云儿……”赵构惊疑不定，忽然正色道：“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岳云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拥拥塞塞缦缦纷纷，难受得厉害，待要问些什么，也无从问起。眼前有什么炸开来一样，白茫茫一片。
“云儿！云儿你怎么了？”赵构见岳云神色不对，连站立都不稳起来，惊得魂飞魄散，连忙扶住岳云，一叠声连唤太医。
“九哥，我没事。”只短短一瞬，岳云眼前又清明起来，只觉脑海里乱乱纷纷，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大约是夜里没睡好，九哥，我想去休息一下。”
赵构连忙扶他去榻上休息，仔细替他除去外衣鞋袜，掖好被脚，又等太医过来给岳云诊了一回脉，听太医说无事才作罢。
待岳云睡下，赵构出了寝宫，却是面沉如水，吩咐小蔡公公道：“去把梨花叫来，莫让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