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一个迟到很久但仍然很敷衍的长评

作者:Raphael

小手一挥,地雷一堆。
这个长评是扩群文案,貌似就这样浪费了有点可惜,所以复制过来发在这里。
离渊发布于2005年11月,成于2006年2月,而我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里遇到这篇文距今大约也过去了六七年,对这篇文的心心念念从来没变过,而当年能反复看多少遍,现在对这篇文的心情就有多复杂。兜兜转转几年下来,作者对于细腻文字的掌握程度至今依然觉得无人能出其右,好久以来都一直找不到作者在哪里,结果某一天就意外遇到了太太,顺利要到了授权,大概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乃至当时高兴得蹦起来的心情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在当年对我来说《离渊》是一篇形式非常奇特的文,序章切入是从后世史学家的指点江山开始,以旁观者袁尹檀的视角见证那一段历史的始末,正文章节名便“第几断章”划分,以列国都城为名,推动着全文在列国间辗转,于是就有了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和不同的风情,仿佛只是作为见证人的尹檀在后来的流浪历程中结合自身经历和道听途说的传言整理而成的一篇缺乏考据来由的野史,夹杂着许多史学评论家的言辞,能接受的读者便会觉得这篇文章构思精巧,不能接受的就会感觉有些不伦不类。
六国的背景下,诸国混战倾轧,对于乱世的描绘,作者文笔向来以细腻的表达见长,于是或许在宏大之处就存在稍许缺失,但是从细处来作补救,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到一种类似先秦的风情在里面。
主角郑渊是到魏国为质的郑国皇子,本来恣意潇洒的少年变得谨小慎微,却仍在竭尽所能地维持那一点仅存的王公尊严。那时魏国国都内广为流传着一首俚歌,“兽烟吐,玉筝闲,缘君一回顾,为君误佛弦”,在和魏离相遇前,这首饱含深意的俚歌便让他心里记住了六国第一都的繁盛景象,以及袁氏家族空前绝后的权势地位,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那个传言中的“袁尹檀”的幻想。直到那个自称“小袁”的少年出现,便把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拉进了这样一段本应只有两人存在的感情之中。
【“佛说此经已……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
  那时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只觉得天地都忽然被笼罩在一席极浅级淡的粉色帘影之下,视线所及之处无比明晰,心头远处却一片茫然。细看眼前,原是点点桃雨纷至滑落,却格外的缓慢妙曼不肯坠地,仿佛那一刻的时间被无止尽的拉长。多年之后那一帘无穷尽的清淡的粉红仍在郑渊的清醒和醉梦中反复出现,一点一点褪化成暗然的惨白。
  然后郑渊就看到一团白影当空而坠,落在窗外正对着方才先生站立的位置。那是个活生生的少年,年纪同郑渊相仿。不知为何郑渊竟然觉得无法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他齐整束在脑后的黑发,以及与之极不相称的,眼角眉梢的飞扬跳脱。
  那少年扬了杨眉,眼中藏不住的得色:“‘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像不像?”
  “像。”
  “那我像不像佛?”
  郑渊一愣,只盯着那个少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老先生倒吸一口气,也不知这少年是当真无知还是胆大妄语。花瓣正巧落尽,少年的脸就在这个时候印进郑渊心里,那张无比俊美的脸,身量尚未长成,面相上也留着三分可爱,嘴角偏还藏着三分自持两分骄横半分凉薄。
  少年说完话满意的笑了,他笑起来更显得童心未泯。他又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郑渊:“你是郑国的公子?——穿魏服倒好看的紧。”
  郑渊红了脸,习惯性的垂下眼睛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当他惶惑不知所措的时候,都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法掩饰。白衣少年又开口道:“我正巧路过,就躲在树上听你读了好久的书。你的声音也好听。”
  郑渊有些急了,他不喜欢好像魏宫里的画眉那般被人品评夸赞,却偏生着恼不起。只得抬起眼睛,像往日般小心谨慎地行礼询问:“罪臣郑渊,不知……”
  “鱼跃于渊的渊?”
  “天渊之别的渊。”
少年又望着他笑起来,这次的笑里带了几分了然矜持:“你怎么竟成罪臣了!”他顿了顿,又道:“那,你就叫我小袁好了。”】
这段描述在这许多年里我都不曾忘记过,我很多次都试图为这篇文章写一段力所能及的长评,然而先我一步的某篇评论每每都让我望而却步。那篇长评里提及到这段相遇,赞叹的是这缓而曼妙的意境,而我所在意的却是这两人简单的两句对话:“鱼跃于渊的渊?”“天渊之别的渊。”两人的结局仿佛在这个看似无比美好的初遇中便早已书成,变无可变。
而少年相知的美好不过是梦幻泡影幻灭之后留下来的剪影,转眼间魏离称帝登基,两人之间才是真正的如隔天堑,天渊之别。“而后一登九五,六亲情绝”,似乎在登上帝位之前的那一个对视就是两人之间的诀别,魏离轻而易举从这段少年相交中抽身而出,无需过多历练便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魏离放郑渊回国,却在湘城派军围堵,污蔑郑渊私逃,尹檀出面解围,一路护送郑渊离开魏国。这件事使得魏国出战有了师出之名,同时也造成不利于袁尹檀名声的流言出现,借此削弱袁氏的声望,故事从这里进入正题。
而另外两个重要人物也在此后登场,齐国一手遮天遭到无数人猜忌的桓王齐桓延,以及被后世称为六国第一名将的、未来灭魏的首要功臣——少年将军邵阳。齐宣明帝年幼不能亲政,最为宠幸的臣子便是邵阳。邵阳同齐桓延本为师徒,桓王明知宣明帝的猜忌,却对邵阳倾囊相授,面对小皇帝的种种算计沉默相对。齐国同郑国结盟伐魏,在战争的推进中,郑渊对于少年将军慢慢有了更深入地了解,两人聪慧相当,在谋略与手段上却正好互补。然而两人之间似乎也称不上朋友,郑渊身体越来越不好,一心想的都是打回魏国再见一面郑渊;而邵阳年少气盛,对于郑渊的手段有诸多不认同,同时介于宣明帝与桓王两人之间,也无暇再顾及更多。
三军对决中,魏离曾冒充尹檀来和谈,在我的印象里那大概就是魏郑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然而就算是那时候魏离也不曾有过心软,仍然劫持郑渊作为自己脱身的筹码。直到罗渡被破,魏离命尹檀诈死逃脱,带着他同郑渊之间的那个锦囊,他自己枯守璘霄,死于乱军之手,头颅悬在城墙示众,离渊也并没有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而后郑渊也病死于湘城,从始至终也没能逃过魏国。
在点开这篇文之后大约就能够知道,这两人之间几乎是不可能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幸而齐桓延同邵阳二人之间终成眷属。一个是齐国一手遮天的皇叔,一个是打下齐国半壁江山赏无可赏的天下将军,分属不同的阵营,最终舍去了所有名与利走到了一起,小皇帝的放手成全几乎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而作为身处其中又仿佛置身其外的见证人,袁尹檀此人是我最难忘的存在。
原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李易大笑道:“此子若生于皇家,自当高登九五,做一代圣贤明君。”他此语一出,平乱候大惊失色,在旁的徐伯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李易却顾自说道:“若生于寻常官宦人家,或则吟诗作赋赏花弄月作个名留后世的风流才子;或则勤读诗书累官进爵,亦能位及人臣,光宗耀祖——只可惜偏偏生与侯爷府里,上不能执掌天下,下不能独善其身,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到头来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只落得个清风满鬓心沉若井——真真可惜了!”说罢,向平乱侯深深长揖到地,转身拂袖而去,一面大笑道:“李易命今休矣!”】
袁家从来不在意所谓伴君如伴虎的危险,也不曾在意被皇帝所猜忌,依李易所言,尹檀本来应该是何等的人中龙凤,然而他姓袁,从此仿佛只是为了魏离而活,忠诚他,陪衬他,听命于他,活成了魏离的影子。他被无辜地牵扯进魏郑两人的感情之中,魏离说他“也喜欢渊”的时候他不曾否认,这句话一直困扰了我很久很久,在后来同太太讨论这个人的时候,太太说“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袁尹檀从小和魏离一起长大,将袁府世袭的平乱侯的位置坐到了平乱王,事事遵从魏瑾鑫帝的指令,既是最荣光的臣子,也是最难堪的心腹。在六国史上,袁尹檀卓越的才能被邵阳掩盖,先是背负了放逃郑渊的指责,后来又背负败将骂名,在国破前听从魏离吩咐“自刎于殿前”,自己却做了最不应当辱没风骨的逃兵,生前有无数人误解,死后也被无数人批判,他从头到尾不曾也没有机会为自己分辨一句。
袁尹檀离开魏国后将魏郑两人之间羁绊的锦囊埋进郑国皇陵,在后来漫无目的的流浪中遇到邵阳,听邵阳说“同家里人说好很快回去的——先告辞了”。这段不知作何表述的故人重逢就到此为止,然后他听到取代了魏国俚歌的、歌颂天下将军的童谣,“晴川空万里,芳草绿比茵。去留平生意,听我天下吟。”
所有的故事也就到这里结束,唯一的意难平大概是魏离还欠郑渊一个解释,当年想逃的不是他,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战争的源头不应该全部推给他一个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误解。魏离没能亲手交给郑渊的锦囊,没能见到的最后一面,这些的遗憾也只是遗憾而已。当年看到郑渊在得知魏离已死的时候,文字之间弥漫出的绝望是我生平仅见,大概再也没有谁能够将那种彻骨的绝望传达得这样淋漓尽致,乃至到现在的我回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也好像被一块大石压着。
总而言之,这篇文是我许多年仍然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现在在这里将它分享给大家,希望有更多人能够看到这个故事,和这个故事里面每一个鲜活生动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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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网友:Raphael  发表时间:2019-03-31 21:55:20
当然,还发现有意思的一点。离渊总共三个长评,第二个提到第一个,第三个提到第二个,这种火车接龙式的文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真希望这篇文能被更多人看到啊
[2楼] 网友:Raphael  发表时间:2019-03-31 22:53:38
玛戈几………这里面的bug希望没人看到………为啥写长评就没写对过……
  • 评论文章:离渊
  • 所评章节:24
  • 文章作者:Ciel Mu
  • 所打分数:2
  • 发表时间:2019-03-31 20:3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