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某某》

作者:-氧化書-

?
某某by木苏里
江添?盛望?
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教室窗外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
蝉在浓阴里嘶声长鸣。
巷子口停着几辆卖小吃的车,不知蒸煮着什么东西,薄薄的烟雾在巷口墙边晕开。
稀落的灯火在院子里分割出明暗,江添就站在那片影子里,身量很高,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轮廓,又不过分单薄。
也许是灯光模糊了线条轮廓,也许是嘴角都有一枚浅浅的梨涡。
又或者是时间太久了,不论他怎么巩固,记忆里的人都无可逆转地褪了色,已经没那么清晰了,甚至开始和某个陌生人渐渐重合……
十来岁的时候,传言总是跑得飞快,少年人没有秘密,每一件事都能变成众所周知。
红尘里的成年情侣是手牵手压马路,庙里的早恋小情侣为了躲避围追堵截,只能在林子里压烂泥。到了夜里,那真是鬼影幢幢。
他额前的头发被压得微乱,眼睛半睁着,眼里含着一弯浅浅的光。
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是容易尴尬,某句话、某个眼神、某次接触都会让人收敛起来,不明就里、不知缘由。
这个年纪的嫉妒和崇拜都来得很简单,前者是成绩好,后者则是成绩太好。
街市外是交织成片的灯火和穿梭往来的人流,小电驴和私家车的喇叭在巷角遥相呼应,又转瞬淹没在人间烟火里。
他眉目清晰干净,眼睫和瞳仁颜色很深,被冷白皮肤一衬,是那种浓墨重彩式的好看。笑起来春风拂面,不笑的时候就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
巷子尽头正对宽阔的街,有公交和出租车站台,再远一些还有地铁口。从巷子里钻出来的瞬间,夜间往来的车流声扑面而来。
夜里的市区依然灯火通明,冷暖交织成片。
车窗外的灯光如水流过,在他侧脸投落一片移动的光影,轮廓是柔和的绒边。
清早的阳光很浅淡,能把人衬得极其柔和。
中学的世界很简单,只要某项稍微突出一些,就可以成为风云人物举校闻名。成绩好当然可以,脸好也可以。
总想当初真没意思。
人到了一定年纪,神态总有三分相似。
他疼得难受,别人却代替不了。
中午的西校门总是很冷清,梧桐交错相连,支着一路浓阴,阳光就从浓阴的缝隙里漏下来。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听见你说话,那他比谁都重要。
十几岁的人,情绪总来得飞快。一句话能闹翻,一句话也能冰释前嫌。上一秒在吵架打架,下一秒也许就亲密无间,契机可以是一切简单的东西——
一张字条、一罐汽水,或者一份作业。
他的眸色在光下显得很淡,仿佛贴了一层透薄的水玻璃,视线浅浅地扫过来,像是很不经意的一瞥。
不远处的巷尾恰巧有车经过,车灯远远透过窗玻璃照进来,从左边滑到右边。
夜色沉寂,不知哪棵树上的蝉突然拖长调子叫了一声,明明是夏末,却像仲春的一场惊蛰。
尽管他知道不久之后还能再来,却依然会在那一刻感到失望。
……那种说笑间会忘记、转而又会忽然泛上来的失望。
人一旦上了年纪,娱乐活动便少了很多。
他笑着说话的样子清爽干净,眉眼间是飞扬的少年气,像鸟雀跳跃在夏日林梢,总能让人跟着变得明亮和煦起来。
这个时间点的白马弄堂没有凌晨2点那种寂静,偶尔有人从巷道里走过,在墙与墙之间投下倏忽而过的影子。远处的大街也会有车往来,部分安静无声,部分会有轮胎轧过路面的轻响,像被风吹起又落下的潮声。
这座城市每条老街都有梧桐,在车流人海边一站就是很多年,粗壮的枝叶纠缠交织,遮天蔽日。
太阳只能从缝隙中投照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行人就在光影中穿行。
来了,就总是要走的。
他嗓音压得很轻,像松风拂弦。可能是耳机里太·安静的缘故,竟然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虽说高考不是终点,但它确实能影响某一段人生。
十六七岁的男生心高气傲、意气用事,常会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寻求公平。他始终不能理解,也无法赞同。就像学校里飞扬的少年永远理解不了他身上的老气横秋和瞻前顾后。
有些人可以跨越鸿沟相互说服,有些不行。
“我只知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该疯一点的时候不疯,可能更容易后悔一点。”
“以后有几十年的时间给你去瞻前顾后,急什么。”
十字街口正值中午最热闹的时候,人流不断,熙熙而来、又熙熙而往。
时间刚到6点,窗外天色大亮,阳光却很清淡,依稀有了初秋的味道。
房间里有一瞬间安静极了,独属于清晨的车流鸟鸣像是突然被按下开关,从窗外涨潮似的漫进来。
空调歇了许久又自行启动,屋里温度还没降低,微微有点闷。
窗帘在风口下晃动,掀起又落下。
不是有句话么,当你和某些人不再相互客气,能心安理得地共享麻烦和荣誉,你们就是朋友了。
正午的梧桐外透着安逸,老人聚在树荫底下喝茶聊天或是摆着凳子下象棋,除此以外处处都是昏昏欲睡的夏乏之气。
这是梧桐外最不起眼的角落,是现在的江添唯一愿意亲近的地方,也是曾经某段漫长时光里唯一会留他的地方。
巷子里晚灯初上,各家飘着饭菜香,是一天里人间烟火味最浓的时候。
?
正午的阳光理应耀目刺眼,但落到这间院子里,就只有天井下那几米见方,余下皆是灰暗。
那天的学校安逸得一如既往,午休结束的铃声尚未响起,就连鸟都蜷在树荫里昏昏欲睡。从身后扑撞过来的人是这片沉静里唯一鲜活的存在——
少年人一旦心情好了,眉梢唇角都会透出光来。
夏末的暑气拉得很长,潮热炽闷,直到九月下旬一场秋雨落地,天气才倏然转了凉。
风从枝头林稍瞥扫下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就像操场边的那绺风一样,过去就过去了。
顶多……会在极偶尔的瞬间?,浮光掠影似的冒一下头。
他眼睛很长却并不狭细,眼睫在末尾落下影子,灯光就间杂在影子里,像弯长的浅泊,又清又亮。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发着光的。
?
?飞扬的少年最动人心,奔跑的时候像是穿过了光阴。
?这里是学校最安静的角落之一,坡道两边是葱郁茂盛的树,花藤从常绿灌木带里伸展出来,长长短短挂了一路。
?有风从弯道处拂来,路边伸出来的花枝轻晃着。
?这一瞬间的感觉很难描述。
他只觉得时间慢慢悠悠,眼前的路又长又安逸。
?这个季节的傍晚又清又透,衬得街巷一片灯火煌煌。
?这个季节的天依然亮得很早,刚过5点,清透的晨光就从阳台外一点点漫上来,窗玻璃和金属栏杆渐渐变亮,反光落到了盛望脸上。
这世上的变故其实很多,不知道从哪天起,你就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了。
?这条纵巷又窄又偏僻,有太多可以取代它的路线,平日几乎无人经过,像一条安逸又幽密的长道。
路灯只有一盏,算不上明亮。光把那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落在并不平坦的石板地上,暧昧又亲密。
?两边是长巷斑驳的墙,脚底是石板缝隙的青苔和碎砂。梦里的灯总是在晃,影子有时投在墙上,有时落在地上。
昏暗、安静、暧昧不清。
?天色将明未明,光亮很淡,从阳台的门缝和窗隙里流淌进来,宿舍里一片沉寂。
?它发生于无人经过的地方,就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有主角有权决定它该不该被流传。
?11月上旬已是秋末,更深露重,夜里寒意料峭,顺着窗缝溜进来。
半夜时分,天边滚了几声闷雷,大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雨珠倾斜着打进阳台,啪啪地敲在窗玻璃上,一阵急一阵缓,嘈嘈切切。
?楼下的路灯远远映照上来,在雨水滂沱的玻璃上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盛明阳都知道,他儿子心大步子浅,不掉深坑不沾泥。有麻烦的事横在路上,走开就行。有不舒服的东西扎在身上,扔掉就算。
深秋的雨不像夏天那样急来急走,一下总是好几天。水珠裹挟在风里,拍得到处都是,又凶又冷。?
?少年期本来就是冲动和意外的综合体,最为吸引人,也最能气人。
?就好像他只是午休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做了一场短而轻忽的梦。
闭眼的时候还是盛夏,睁眼已经到了深秋。
?他始终不擅长挽留,也从没留住过什么。
?窗外风雨不停,很长一段时间里,水珠密集地打在窗玻璃上,节奏整齐得有些单调,像教室后墙挂着的钟,不断重复着同一种声音,时间就在这种声音里安静流逝。
天色晦暗不明,很难分辨是早是晚,老师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
?他不会从别人那边拿什么东西,他只会给。他只会在自己身上挑挑拣拣,掏出能掏的东西给他在意的人。
?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皮很薄,眼尾的褶并不宽长但微微上挑。他的目光从眼尾瞥扫过来的时候总是又冷又傲,好像谁都没走心。但当他这样平直着看过来,眸光微垂,映着几星不算明亮的灯光,你就站在他眼里了。
?阳台外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桂花味,11月下旬的温度,花串早零零落落掉完了,也不知哪里还藏了一星半点,倔强地散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幽香。?
?未来是一条笔直的线,他只是在这个节点上歪一会儿,迟早都要拐回去的。这很严重吗?
?十六七岁,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少年心思堪比六月天,暴雨倾盆的时候乌云罩顶,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散了。雨一停,又立刻豁然开朗、艳阳高照起来。
?傍晚的西校门人来人往。学校范围内不让鸣笛,只有流动小吃摊上挂着的杂物叮当作响,天色晦暗不明,灯火稀稀落落,还没有亮成一条线。
罐子闷久了是会锈的。?
?并不是所有亲密都代表一种感情,不用杯弓蛇影,那样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别矫枉过正太过极端,那样容易弄巧成拙。
?你越是强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会在意背后的那条路。越是想要清除什么,它的存在感就会越强。
将来碰到的人各式各样,太多了,哪可能走得近一点就有别的想法。
“其实早就弄巧成拙了。”
?有时候学生的思维很奇怪,好像学校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就仅止于学校,出了校门就不一样了。
?青春期就是充满了一惊一乍,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见到一点跟平日不一样的东西都容易哄闹起来。
?秋叶林在夜色下是一片浓重的黑,起伏连绵,因为灯光太少的缘故,可以看到一些星星,或明或暗。
?夜风吹开了他额前的头发,眉眼鼻梁的轮廓被街边的晚灯勾勒得异常清晰,清隽帅气。
?阳台外,银白色的光翻越栏杆流泻进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远处山影的轮廓,同样安静沉默,长久地站在夜色里。
?
?12月4号了,是个晴天,这一刻的月色很美,他喜欢的这个人17岁。
这个瞬间万籁俱寂,无人知晓,于是他牵住了盛望垂落下来的手,低声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望仔。
?我已经抓到你了,所以你不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里面每一条路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每一年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月光透过窗玻璃,在桌角地面积成一片,像被切割的几何图形。
窗外不知哪个宿舍的人还没睡,也许是夜谈也许是玩闹,模糊的笑声响在夜色里。
屋内两个男生并肩靠在桌边,手指撑攥着桌沿,交错的鼻息带着轻颤和试探,他们吻着对方,青涩而迷乱,炽烈又安静。
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
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人在紧张的时候记忆是混乱的,就像忽然丧失时间概念,不知前后、不知长短。
?这一天阳光格外好,明明没下雨,路边的草木却异常干净,即便是落在地上的枯叶,也有一层灿烂的边。
空气寒凉却清新,盛望吸进胸腔,周身上下透出一种懒洋洋的愉悦来,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很高兴。
?照片拍于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晨光熹微,从露台照进来,把宿舍切割成了明暗两块。
那张空空的桌子就位于明暗之间,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夜里。
没人知道在几小时之前,它曾见证过少年之间的悸动和亲密无间。
?他低头的时候,肩背的筋骨弧度会变得很明显,像一张漂亮锋利的弓。肩很宽,腰很窄,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感觉,薄却并不瘦弱。
?一个成功的演讲者能让人群情激愤,也能让人热泪盈眶,讲完之后,听众心里应该是心潮澎湃的或者感慨万千的。?
?这个年纪的躁动一旦找到了出口,就恨不得天天踩在门槛上。
?老师说一个成功的演讲者能用言语让人感慨万千、让人心潮澎湃,让人笑让人哭,让人心里涨满了东西却又说不出话来。
可是江添不一样。
他一个字都不用说,就全做到了。
?照片里,两个男生并肩靠坐着,初冬明亮和煦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柔地掩住了那几分病气。盛望弯着眼睛在笑,意气飞扬。江添刚巧抬眸,薄薄的眼皮在阳光下几乎是透的。安静却鲜活。
?没有什么东西能长久地闷在黑暗里。要么爆发,要么消亡。
?再等等。
等到集训结束,等到离开这座封闭式的学校,离开乌托邦和永无乡。等到周围重新站满了人,充斥着想听或不想听的吵闹,如果你依然想问这句话,我可以把答案说给你听。
如果不想问也没关系,只要没有郑重其事的开始,就不需要刻意说一声结束。退路一直都给你留在那里,毫无阻拦和顾虑,没有谁会难堪,连台阶都不需要铺。
?“那你做那些事都是想让我高兴么?”
“哪些事?”
“挺多的。”“看着我瞎改你的备注名、陪我提前过生日、容忍我灌你的酒、到处找照片做相册,还有——”
“还有接吻。”
“备注名是,提前过生日是,灌酒是,找照片做相册也是。最后一个不是。”
“那最后一个因为什么?”
“冲动。”
“定力不足。”
“情不自禁。”
“你也会冲动么?”
“会。”
“哪些时候?”
“很多。”,“意志力不强的时候。”
“那你现在意志力强么?”
“不强。”
“那问你个问题。”
“说。”
“对外我一直都说你是我哥。”,“对内能换点别的么?”
“怎么样叫对内?”
“关上门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
“你想换成什么?”
“可以换成什么?”
“换成男朋友行么?”
“你要是说不行,我就上嘴了,亲到你说可以为止。”
“那就不行。”
?就好像他抱了满怀的欢喜干站很久,终于被人捧走了一半,于是他终于卸下负重,纯粹地高兴起来。
?他刚满17岁,一共有18张照片,最后这张是一场意外也是最大的惊喜。
?我和我喜欢的你。
?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以至于差点忘了,我17岁,这个年纪里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市井街巷,熙熙攘攘。
?在之后更长的时间里,他们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亲昵和欢喜都得掩在隐秘处,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江添,其貌俊,其声清,其名有异术,能止小儿夜啼。
?有对象了不起吗?
那我也了不起。
?但有时候人老了就是一瞬间的事。
?如果真的孑然一身、空空荡荡,那就真的太孤单了。
?他当初叫住江添,就是想把对方拉进热闹里来,既然进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
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要回去。
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被簇拥包围,所以你走的路要繁花盛开,要人声鼎沸。
?这世间悲喜不通,某个人的生死别离在别人眼里,可能就只是一捧白花而已。
?他蠢蠢欲动,想在各种隐晦的话语中告诉所有人,他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喜欢到不想让对方藏在黑暗里。
?吉他木质的音色不紧不慢响了起来。盛望一度觉得这是一种神奇的乐器,好像随便一拨就是阳光迷眼的青春年少,像少年在操场划了线的长道上奔跑,但又总带着几分莫名的回忆意味,
以至于他明明就在这个年纪里,却在某个瞬间想用“那一年”来形容这一幕。
那一年,他喜欢的那个人在台上弹完一首歌,转身下台的时候,背上印着他的名字。
台下的掌声热烈而经久,就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无人知晓他们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可能以前不记事。”
每天做了什么、遇到过谁,大大小小他总是转头就忘。春夏秋冬都换得很快,好像刷刷卷子、课间打几个瞌睡再发几场呆,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就不同了,屁大点事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
因为想多记住一点,怎么认识的,怎么喜欢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记这些,只觉得自己像个搂着金银堆的财迷,元宝他要,铜板也不能丢。少一分一厘都觉得亏大了。
?人常会这样,风雨将至的时候如临大敌,眼看着躲过去了,又觉得那些算个屁。
?名不正言不顺,注定难以见光。见不了光的关系,又注定让人不安。堆积久了,要么一发不可收拾,要么渐行渐远。
?无数人说少年时期的恋爱大多没有结果,时机不对,甚至人也不对。
?他们说过“我喜欢你”,但从没说过“我一辈子都喜欢你”。
一辈子太长了,这话太重了。
?年纪小的时候相信矛盾都是一时的,感情才是长久的,朋友走不散,恋人分不开。后来才知道时间滚滚不停,所有人都在向前跑,一切都是会变的。
窗外,太阳矮矮地垂挂在远处的树枝上,深金色的光斜照进屋内,给抱着猫的男生镀了一层毛茸茸的边。
可惜一切并不总是那么尽如人意,事情来的时候往往仓惶迅急,并不会先喊一句321。?
当人站在争吵的终点,厌烦总是多于爱意的,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
他们或许会觉得荒谬,并不相信,但是言语如刀,说出来的话终究会在心里留下印子,然后在某个不经意间冒一下头。
不管有意或是无意,他们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多疑敏感起来。
这是他喜欢的人送他的18岁,每个他在意的人都围在身边,圆满而美好,他得好好珍藏。尽管现实完全不一样。
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只要他们拼命跑拼命跑、跑得比别人都快,日子就会缩短一点。
?晚点再说,这句话充斥在他们整个假期里。
这种被突然打断再另找时机的瞬间发生过太多次,他们已经说得很熟练了。只是大多数被打断的话都只在那一刻是有趣的,过了那个点,就没有再续上的意义了。
就好像人在暗处走久了,连自己都会摸不清路。
?城市那么大,人来人往,周围密密麻麻的面孔模糊不清,他怎么跑、都找不到想见的那一个。
?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在跟他开一个荒诞玩笑,他明明已经很用力了,却好像总是慢了几秒。他没赶上第一步,就注定错过所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车厢一节撞上一节,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而他只能站着,看着。
他不善言谈、不善发泄,是个徒有其表的哑巴。
?他辗转长到这么大,没跟谁久呆过,没把谁当成支柱。他习惯了往外掏,却很少拿别人的。但凡拿一点,都会加倍掏回去。
他谁也不欠。
他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承担着他应该承担的。他谁也不用怕,谁也不用看,他只看盛望。
?
?那一瞬间,江添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盛望毫无负担的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所有东西都是带刺的,密密麻麻全部直冲着盛望,对方每朝他走近一步、每跟他亲近一次,都会被那些尖刺扎进去再拔出来,鲜血淋漓。
那颗总绕着他转的太阳,因为他,已经不发光了。
?他拿出来很久的行李,终于还是又收回了箱子里。仿佛囫囵一场好梦,不小心又惊醒过来。
?时间并不会因为某个角落里的聚散离合停住脚步。
?
?“樱桃期短容易坏,你运气不好。”
?“我这次没松手。”
“我的错,我先松的。”
?这个学校也有跟附中相似的梧桐道,烈阳穿过宽大的枝叶投照下来,亮得刺眼。转眼又是一场盛夏,但他再也没听过那样聒噪的蝉鸣了。
?家长老师都很高兴,他却像踩在虚空里,总也落不到实处,就好像一直在被某种情绪推着往前跑,不敢停步、不敢张望。某天胸前忽然撞来一道红线,旁边人欢呼起来,告诉他“恭喜,你到终点了”。
他把外套甩到肩上,拎着水走出校门的那一瞬间,尘世间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他面前的大街上穿行而过。
他慌乱躁动的少年期至此仓惶落幕,一生一次,再不能回头。
?
人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溜得很快。?
?这个世界很神奇。以前关于喜欢的话他只能悄悄说给江添听,不敢让别人知道。现在他可以平静地告诉很多人了,又只有江添听不到。
明明通讯那样发达,可他们就是在人潮人海间断了联系。
?人时间欢喜悲苦各不相同,再怎么相近,日子也是自己的,借鉴不了什么。
?
?江添不再是哥哥,也不再是男朋友,兜来转去,又成了盛望不知该怎么称呼的人,又成了无法述诸于口的某某。
?它们在时间的缝隙里滞留太久,已经没有了回复的意义。
?江添把他的学校、老街、长巷、同学、朋友……所有尘世热闹都留给了盛望,自己带着一只猫走得干干净净。
?对方的昵称还是“哦”,头像还是“团长”,相册封面是那张光影下的书桌,朋友圈停止在那首“童年”上,好像流年戛然而止,此后再无更新。
?藕断丝连这个词听着暧昧缱绻,不过是背道而驰又非要耗着而已,耗到足够远足够长,就能断得平平静静。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儿子给自己包了一层壳,坚硬带着毛刺,严丝合缝还有点扎手。那个后脑勺毛茸茸的望仔已经消失在了时光里,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某个瞬间他们四目相对,然后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周遭人来人往,话语不断,唯独他们两个站在一条僵直寂静的线上,愕然地看着对方,眉眼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有些不敢认了。那些曾经充斥着冲撞、暧昧和焦灼的流年就这样从旁缓缓滚过。抵着鼻尖拥抱接吻像是上辈子的事。他们站在原地,却被撞得面目全非。
?曾经流行过一句话,说世上任意两位陌生人的关系间隔不会超过六个人。
?梦里那个男生已经脱下了校服,换上了陌生的深色大衣。他从远方而来,风尘仆仆,隔着几米距离看过来的时候,像冬日清早漫起的雾。
?世界飞快地往前跑,不会因为某两个人而慢下脚步。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乱石都能磨成砂。
?他在那些调侃玩笑和描述中挑挑拣拣,筛选出跟江添有关的部分,拼凑出漫长岁月里的小小一隅。有些听得骄傲,有些听得酸涩。
那是他错失的那些年。
?包厢顶灯华丽繁复,光线交错交织,再加上玻璃杯相碰之间的折射,有时会迷了眼。他们就在这样纷乱的灯光下克制地坐在两端,视线纠缠。
?十七八岁的时候不能理解久别重逢的人为什么总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这一刻盛望才明白,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问。就像要趟一片密集的雷区,不知哪步走错就会被炸得支离破碎……
不如寒暄。
?江添却只看到那个明亮张扬的少年一层一层给自己裹上壳,把那些和煦的、柔软的、炽烈的东西都封到了最里面。别人都在夸赞,他却只有心疼。
?这个城市他很陌生,却是盛望生活了很久的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他以为这是对方所喜欢的热闹,但他在这份热闹里把他喜欢的人弄丢了,他只有最原始的地图,不知要从哪里开始找。
?城市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天南地北隔了数千里,到了夜里却变成了一个样。
?他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依然被远处的路灯映得星亮。
?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弄丢过很多东西,“失去”体会过很多,“失而复得”还是第一次。
原来这滋味是咸的、湿漉漉的、汹涌又酸涩。
?人的记忆远比他想象的牢固,心里的是,身体上的也是。
就算他喝了酒、反应迟钝、不知所措,也会有肌肉记忆带着他像十七八岁时候一样,追逐回应着他喜欢的那个人,就像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的骨骼说,我还是爱你。
?“望仔。”,“我们和好好不好?”
年纪小的时候,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总要等一等,自认为那是理智成熟。等出了乌托邦、等盛望想明白、等酒醒了、等长大了……
后来他终于明白,世界总是在变,没人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就像刚满18岁那年楼梯拐角的那句“晚点再说”,谁能想到他们一晚就晚了这么多年。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自己都觉得已经面目全非了,却依然可以逗笑那个人,一如往昔。
这一瞬间,所有场景都衔接上了,仿佛中间错失的那几年并不存在。
昨天是12月29,他站在附中偌大的礼堂舞台上,穿着带有另一个名字的衬衫,用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吉他弹了一首“童年”。
今天是12月31,他像往常一样关了灯躺到床上,喜欢的人近在咫尺。
?“望仔,新年快乐。”
我很想你,每天都是。
?时间并没有在他们的聊笑中插入沉默、茫然和停顿,就好像那些年他们从来都是并肩走过的。
?都说父子间必然要有一场关于话语权的拉锯战,就像雄性动物争夺地盘,从掌控到被掌控,有些人能为此吵吵嚷嚷斗一辈子。
?“大街上的人那么多,每天背地里说的话数都数不清。这个人圆滑、那个人木讷、这个人太高、那个人太矮,这个人厉害金光闪闪,那个人废物一无是处,就是背地里说我喜欢男的,跟我刚刚那些话有什么不同么?谁不被说?”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轮回。
?那人和少年时候一样,喜欢敞着前襟,在北方的夜里显得高瘦又冷清。他的大衣衣摆被风吹搅得翻飞起来,雪沫打在上面,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
?雪渐渐又停了,四周围均是一片茫茫的白,车在夜色下穿行而过,夜晚安静得让人生出一丝懒意。
?这个世界有时候存在着一种冥冥之中,冥冥之中,他们还是会过上曾经想象中的日子,只是不小心迟到了几年而已。
?人说食色性也,有些事不提便罢,一旦提了就忍不住会多想一下。
?但是人的本性是属金鱼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17岁的时候,那个叫齐嘉豪的人对他而言是一切巨变的导火索,现在却成了他生活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小角色,小到只存在于酒后闲聊的几句醉话里,占不了几分钟。
时间真神奇。?
?他很喜欢看盛望沉溺难耐的模样,皮肤很白,眼尾很红,焦灼的时候喜欢舔下唇,眼珠会蒙上暧昧潮湿的水汽。像太阳半沉在海水里,光和浪潮交织出了浓稠的雾。
他在被探索。
?人和人之间恐怕真的存在缘分,善缘也好、孽缘也罢。
?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提前那么多年规划好有用么?
?我想跟他过很久,哪一年都不想错过。
?“我还年轻,有事业有家庭……”,“……虽然我长得挺帅的,但你不能害我。”
“昨天咬我肩膀的时候也没听你说有家庭。”
“当然有,早恋骗来的。家属是个海归博士,又高又帅,羡慕么?”
“羡慕谁?”
“我啊。”
“我比较羡慕那个家属。”
?有些地方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个人、一条路、一栋建筑就能让人梦回年少。
他们将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可以慢慢覆盖曾经失落的、难过的、空茫一片的那些年。
?人与人之间的交情羁绊往往比看上去的深切长久。
?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后是明明暗暗的灯火,沿河十里,从古亮到今,长长久久。
人间四季又转了好几轮,他们还是在一起。
?他太想让面前这个人跟他说句“生日快乐”了,除了盛望,谁都不行。就像个弄丢东西的幼稚小鬼,一定要那样东西完整无缺地还回来,他才愿意跟自己和解。
?“以前干点什么就喜欢拉上一帮人,现在不了。”
年纪小的时候喜欢用盛大的词汇,就连许诺都不知不觉会带上很多人。后来他才明白,他没法替别人承诺什么,何时来何时走、陪伴多久,他只能也只应该说“我”。
我会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爱你。
?这个城市的冬天温度并没有那么低,如果遇到晴天,甚至会有种春日将至的错觉,只是灌进鼻腔的空气依然沁凉。
高中校园跟大学很不一样,只要没开学便见不到什么人影,是一种空旷的安静,却并不会寂寥。就像被大雪覆盖的密林,有种隐秘待发的勃然生机。
?有那么一瞬间,让人几乎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还在附中,只是放了一场悠然长假。
三号路依然长得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
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你们会长长久久永远相爱的。
那一刻夕阳落在威尼斯蜿蜒的河道上,花窗镀着金边,挂扣上的羽毛有灿烂的轮廓。
岁月就像这祝福一样,温柔又漫长。?
原来十七岁时碰到的太阳?,早在那个时候就曾照到过他。
比他以为的更早。
那是藏在过往时光里,不为人知的交集。?
217
来自甘肃   [回复]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楼] 网友:-氧化書-  发表时间:2023-08-19 00:17:18
n刷~我又来辣
3
来自甘肃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2楼] 网友:鸠青  发表时间:2023-08-20 21:26:25
牛逼啊,这么长
7
来自河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3楼] 网友:-氧化書-  发表时间:2023-08-21 02:13:32
怎么这么多问号!QAQ
2
来自甘肃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4楼] 网友:真点学霸  发表时间:2023-10-18 21:05:57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来自河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5楼] 网友:九月。  发表时间:2023-10-19 13:25:53
呜呜呜好厉害
来自内蒙古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6楼] 网友:是劼不是劫  发表时间:2023-10-19 22:51:25
都是我想整理的句子啊啊
来自上海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7楼] 网友:穆青  发表时间:2023-11-21 23:56:51
像是看尽了他们的一生
来自河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8楼] 网友:木木木木子  发表时间:2023-11-25 22:32:53
我的天,姐妹厉害
来自浙江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9楼] 网友:易拉罐铁环  发表时间:2023-12-18 00:34:43
我焯好长
来自山东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0楼] 网友:梧桐更兼细雨  发表时间:2024-01-09 21:39:16
码一下
来自江西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1楼] 网友:桀悦  发表时间:2024-01-12 20:47:06
vocal真的很长!
来自陕西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2楼] 网友:岁年  发表时间:2024-01-15 07:16:13
牛逼
来自福建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3楼] 网友:岁年  发表时间:2024-01-24 17:45:21
我的天
来自福建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4楼] 网友:祁诗妙想  发表时间:2024-01-27 19:20:39
我天,姐妹好6
来自湖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5楼] 网友:氶  发表时间:2024-02-03 00:42:55
你写得是真长啊
来自贵州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6楼] 网友:小琼橙子  发表时间:2024-02-15 05:48:57
厉害啊
来自河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7楼] 网友:山田凉学姐您请吃草  发表时间:2024-02-16 19:11:53
姐妹你……牛批!
来自河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8楼] 网友:71162245  发表时间:2024-02-23 22:34:32
更难忘了
来自河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19楼] 网友:聪明蛋  发表时间:2024-02-24 22:36:01
姐妹,牛
来自湖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20楼] 网友:65812437  发表时间:2024-03-24 17:02:28
呜呜宝贝你是一块可爱的小蛋糕?
来自山东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21楼] 网友:68153525  发表时间:2024-06-07 03:09:11
好厉害好厉害,问问能不能加lxfs发文字呀,这里复制不了好像
来自河南   [投诉] [不看TA的评论]
  • 评论文章:某某
  • 所评章节:112
  • 文章作者:木苏里
  • 所打分数:0
  • 发表时间:2023-08-19 00:1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