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真好看（二）

邓文迪第二？钟声。

钟声是个备受争议的人物，她挑战了中国传统上的三纲五常，我在某种程度上很是钦佩这个小姑娘。但活得年岁越大反而越胆小，妄不敢轻易论断了，这里对她只做探讨，就不要盖棺定论了吧。（追书一年，书中的人物也陪伴了一年，钟声是个常常令我混淆其究竟存在于现实还是虚构小说中的小姑娘，我也实在是不忍心给她无限可能的未来下诅咒或者定结论的。）

首先，这是屁股决定脑袋的问题。钟声从小生长的环境决定了她的眼界和见识，在她看来，努力读书是从社会底层晋升到社会高层的有效手段。 ——看起来似乎没有问题，当今社会做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此说法成立，那么社会高层们努力读书则是为了维护其特权地位，整个社会成为社会底层与高层争夺社会资源的角斗场，大家都为一己私利而争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邓说，和平和发展是当今世界的两大主题，是很有道理的（从某个现在被河蟹的年份看，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不要滋事起义，和平是主题），尤其适用于当代中国。经历了百年沉疴，经历了文化浩劫和政治配合暴力专制的压迫，近二十年的中国的确是百年来令中国人民感受最幸福的时刻，即使人们不满于当前的制度极其对生活产生的不良影响，也没有人愿意惊扰平静打破沉默，□和某次屠杀的余威尚存，我们既累又怕同时也享受着从未有过的物质精神的富足安乐，有能力的移民国外，没能力的得过且过，整个中国社会和平地发展着。快速转变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靠的是在建国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受穷挨饿、如今相对于那个年代得到了巨大自由和物质文化满足的中国人民而快速发展着，朝令夕改的政策，中国人快速地适应着，下岗工人，农民工，某年的大学生，他们不同程度上成为国家发展的贡献者和牺牲者，但中国人是顽强的（虽然这种顽强大多体现在奴性上），大多数人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安逸生活，比如书中的苏沫（而后她又被社会整体趋势的洪流席卷着被迫逐浪随波），比如从蓉、周远山和赵祥庆（他们可以代表较之能力平平、奋斗在最底层的草根阶层高出些许、且占多数的中层阶级），更惨一点的则求而不得（比如苏沫的舅舅舅妈），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被利益驱使，或被权势吸引，汲汲营营想要冲到金字塔的顶端过人上人的生活，或者享受权利、财富带来的巨大快感和享乐，比如王亚男，比如尚淳，比如王居安，还有那位背景不够深厚的孔省长，也比如只觑一斑未见全豹却也时刻准备着的小钟声 ……

靠初级产品、靠密集劳动力产品大量出口的贸易顺差、以及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拉动内需带来的经济增长正在疲软，贫富差距越来越大，通胀率波澜起伏，地区发展极度不平衡，房地产成为经济增长的支柱以及国家机器运转的主要燃料和产成品，股市和汇率躺在地上一蹶不振口吐白沫，社会福利保险制度陷入危机、医疗保险制度苍白无力，老龄化多年前早已显露严重迹象并做出预计，而现今养老制度及其基础建设的不足仍然使我们措手不及，贪污腐败这种万年陈疾我甚至提都懒得提，但拿关系到亿万人民出行安全的高科技交通设施建设开玩笑我就有点不乐意；宗教迫害一直隐秘地暗中进行，国际政治形式、军事形势、连环境污染、食品安全也日趋恶化，各国对能源的争抢日趋白热，埃及推翻了□统治，我们一心做着美丽的中国梦搞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社会发展得太快太平顺，种种问题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显现升级，底层人民对此耐心忍受（当然，一部分程度上因为他们得到的信息不充分），中产阶级对此麻木，而社会高层人士对此不仁。没人关心具有社会责任感并有着健全制度的企业所提供的就业岗位占全国劳动力的百分之多少，世界五百强以内的大型国企有几家敢让政府执行 WTO协议开放市场实行非垄断经营。博士没有研究生值钱，海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没有名校本科生值钱，各所大学化身技校死磕招生率，大家一窝蜂都去考公务员、银行、老师却全部不是为了其代表的服务与光荣性质并存的使命感，在特权大行其道，金钱买断一切，靠潜规则上位，靠走光搏出镜，伦理道德受到严刑考验，梦想着不劳而获和靠钻法律空子发家致富的人一样多，富二代富三代丑闻频出还是有洪湖水浪打浪一般的女子们争相要嫁的年代，钟声有这样的价值观（即努力读书是为了从社会底层升到高层。这已然比我上学那会儿高出一个层次了，我那时认为努力学习才能找到好工作，人和人的差距）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这就是大人给她创造的世界，这也是你我所处的年代。但起码，这孩子上进，那时候她想的是：要凭借自身努力争取人上人的资格。

愤青了，见谅。是的，你看出来了，我要说的是，钟声的价值观并无明显错误，就算有错误，也是这个逐利时代和社会发展太快留下的后遗症所造成的错误。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此价值观的不健全和不完整性，因为她对自己升级为社会高阶层之后的更高层次的目标没有做具体要求，也就是说，成为人上人之后她还有何打算？享受胜利果实，拥抱权利金钱带来的快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是，我们说大发点说得再假一点，全民族孱弱时有志之士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啊，我亲爱的周总理），问题百出却一直在粉饰太平的当下为何没有人敢为十四亿国人的自由平等独立而读书（啊，中国梦，梦之蓝）？

请让我哀恸地承认，国人缺少这样的使命感，妄论小小钟声。当然使命感也许并非是完全必要的，没有使命感的中国人几十年来活得也好好的，被一手拿着大棒，一手抡着建设小康社会的胡萝卜的正攵府恫吓并引诱着幸福得可以。但在一个正常的自由民主独立的社会里（但愿没有人认为这样的社会更畸形，绝对的自由民主独立不存在，可问题在于我们连争取相对的自、民、独都放弃或者压抑着），人的理想应该是具体化的，应该是就算在启蒙初期不能确定也应该是随着对社会、人文等的深入了解逐步确定的，起码是天资达到小钟声这种程度的人在高中时期即可确定的，可浮华中的她屁股决定了脑袋，“抱着一份模糊向往横冲直撞”。每当有人问我，你说我家孩子选什么专业好，或者去学某某专业有没有用的时候，我都想回答他们，问问孩子的兴趣和志向吧，得到的回答往往都是“他成天就知道学习，能懂啥，建议一两个好找工作的专业就行＂的时候，我都感到一种无力的悲哀。素质教育出来的好少年们啊还有我们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啊，成天学啥了？好工作是用来娶好媳妇买好房这就是幸福的全部定义了是吗？什么样的知识本身就足够令你兴奋？什么样的工作本身可以给你带来满足和成就都是不纳入考量，只要开上车子，住上房子，数着票子就是人生价值的完整体现？

跑偏了，说回钟声。没有更高层次的目标，直接导致了当目标变得易于实现时，目标自身的幻灭。也就是说，当钟声轻而易举地窥视到她所向往的目标所呈现出来的样貌时，目标本身反而变得模糊不清，她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哦，我来自泥泞崎岖，我本来就向往这里，原来有一条道路缩短了到达目标的距离。真正可悲之处在于，当个人对其自身发展有着强烈诉求，而通过正当途径实现这种诉求所要付出的代价，与不正当途径或竞争付出的代价不成正比，并且生活得自由而便利本是一个正常运转、体制健全的社会赋予其公民的合法权利和基本保障，而当下这种权利却成为需要人们通过不正当竞争达到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之后才能实现并愈加稳固的特权。——钟声在现实面前做出了她以为最“适应当下环境”的判断，向着邓文迪的目标做出了和喜宝一样的决定。钟声代表了一种现象，而除了蔑视和咒骂现象本身，我们似乎无事可做。

我们以各种形式鄙薄着自私，那既然大家都不自私我们何不来玩玩共产主义？你家有1万出一万，分给隔壁王二麻家只有3000的二百，分给邻居张三家只有500的1000，剩下的充公，我们明早集体食堂白粥馒头红腐乳。除了吃不饱穿不暖的山区人民，有愿意请在回复中表个态。社会没有达到那样一个文明的高度，不要生硬的强求个体行为，有能耐把李某某的案子改判成无期（可怜的孩子，钱权熏染下的牺牲品，民意与极权斗争的牺牲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很多时候，我更赞成不去一味压抑人性崇尚虚幻的道德，应顺从人性的本能，先满足合理合法的自身需要再实现集体繁荣。当然，这种自身需要的满足要在严格完善的法律制度框架下和健全并正常运转的社会部门职能中进行，正攵府不应只是发展经济压榨百姓的机器，同时也要为公民合理合法的自身需要提供自由民主的环境，应最大限度地保证公民们在宪法中罗列的权利。——而现实是百姓只是穷老百姓，公民（即享受着宪法赋予的权利的人）却成了稀有的高级动物。究竟是谁更自私？

整个社会的价值观都在扭曲，钟声的价值观是整个民族的“要么被奴役，要么奴役她人”的变态宗旨的集中体现，不总只是残忍地让他们浓缩表现在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孩子身上。我们不反思自己，而是唾骂这孩子的不知廉耻，恰恰显示出身为成人的狭隘和无能。我们对畸形的价值观的形成无知无觉，因为我们身在其中，也首当其冲，当我们信仰着成功学，做着中国梦的时候，当我们没能奋斗成追名逐利的前驱和胜利者的时候，当我们终有一日熬成李刚、李双江的时候，我们给孩子们打造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留给他们什么作为梦想？经济在增长，什么在倒退？

我相信莫蔚清是本文最大的悲剧，体现了当下外强中干的社会对弱势女流群体从精神到□□的无情杀戮，是蒙昧未启、也是法制不全、权利失衡的恶果，我也相信钟声上篇中的遭遇，是对这个时代里人类精神文明倒退的事实的极大讽刺。

当然，我不否认社会发展伴随着各式各样的牺牲，世界各国都要经历这样的苦难，就算公认的强国大国们亦是如此，这是追求文明和富强要付出的必然代价。必须承认，在目前这段“相当长时间里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过渡时期里，开头提到的“整个社会成为社会底层与高层争夺社会资源的角斗场”基本成立，而其中，有人渔利（以尚、王为代表），有人牺牲（以莫蔚清、王翦和冯瑜为代表），有人坐以待毙（以苏家舅舅为代表），有人适者生存（以从、赵、周、甚至苏沫为代表）。你是谁的同类？——哦，至于钟声，她牺牲了自己本应单纯而娇嫩的青春，想给自己搏一个像邓文迪一样的将来，她用狐狸精和□的方式赢了一回流氓和恶棍，她是渔利还是牺牲？

这世上所有的飞蛾扑火，用的都是奋不顾身这一种姿势，如苏沫者是为救他人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大爱无疆，而如钟声者则是破斧沉舟只为涅磐重生的一已私利，两者都堪称英勇无畏，而后者更乃是今世“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之典范。飞机上的男人的话颇值得玩味，他讲成功的条件，一是人优秀，二是家美好。钟声本来只有前者，而一次飞蛾扑火后的全身而退让她有能力给自己伪饰出一个美满而高级的家庭，她终于涅槃般重生，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度探险崭新的刺激人生。

写到这里发现自己实在好可悲，空长到这般年岁，却越来越不辩对错，竟是完全搞不懂钟声究竟何错之有了。我同样搞不懂那些穷得吃不饱饭还要忍受丈夫毒打的女人们，好不容易逃到山外发现自己没有一技之长于是靠向贫苦的农民工提供性服务才能挣餐穿衣何错之有。我也不明白和俄罗斯□□总统离婚了的前夫人，明明是勇敢独立的女中豪杰，为何要被人骂作是给自家男人丢脸、不安心过日子的败家娘们儿。也不懂明明看着那些曾经战斗在抗日的下面战场上、同样为国捐躯的远征军人和军属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感到心酸、悲哀和不公，却为何会对靖国神社的存在本身有那么大的愤懑？那些也是为他们自己国家的主义和信仰奉献了生命的人，尽管那是一种被强加的错误的信仰，可他们也用其生命来验证了其主义和信仰的巨大错误，这不该被纪念？当然，如果日本当局改用惭悔而非祭拜的方式会令世人所敬仰，但身为听命并忠于国家的个人又该当何罪呢？我也不懂为何在钓鱼岛的问题上，我们只指责日本的图谋不轨和狼子野心，却无人反醒和遣责当局在外国异动之前的相当长一段时期里没有对该岛提起重视并进行有效防御，每次都是事到临头才想起做亡羊补牢的反抗，才或主动或被动地煽动群众抵制日货，造成大量的本国日货经销商和在日本在华企业的中国员工利益受损，甚至□□等暴力事件一再升级，充斥着火药味儿的暴力游行在各大城市如荒诞闹剧般一再上演，正如文中苏沫所经受过的一样。我更不懂究竟是钟声爸爸的厂子阻拦了王居安的鸿图大业，还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蚕食鲸吞的世界。我还不懂为何老警察看人办案，一腔热血的小警察卖身求荣到头来老子还是死在无钱看病上。我不明白本应在老父老母身边尽孝的女儿，在女儿身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妈妈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一个弱女子到大城市来闯天下好混得人模人样。我不清楚是什么让“猪娃三分钱，男娃三千块”成为某个特殊时代的诠释和注脚，亦或者不论社会进步到什么程度这样的人间悲剧都会在人性无奈的角落中发生。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们变得这么不得已，不善良，让我们变得不辨是非，不分对错……其实想想，到头来还不都是空忙一场？

如果真的可以许一个中国梦的话，我想借用一下《团长》的梦想：我想要一切都是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要尽个孝道，而不是背井离乡、整日加班为多赚钱粮。钟声、冯瑜这样的花样少女该对这个世界还有美好向往而不该早早现实且浑浊成□的模样。为国家、为正义做了贡献、有过伸张的人应该被人敬仰，苏沫这样正直善良的人说正经话时不该那么理不直气不壮。人都像人，钟声的才干、王翦的聪敏、韩工的实学都应该用在正当的、为人类社会进步有贡献的地方并能得到应得的尊重和报偿，而不是狠下一颗心肠和流氓斗法，也不是看破浮华表象只求安乐顺当，更不该荒废在芨芨营营的企业里派不上用场。周远山这样的忠臣所效忠的人该总能给他一个想头，而不是随时准备被拉出去顶包挡枪。人都很善，有力量的人被弱小的人改变，不是被比他更有力量还欺凌弱小的人改变。——感激不总，让最后一句童话在残酷浮华中得以实现，如钟声对尚淳，更如苏沫对文中的所有人。但这梦也是蓝色的，代表着悲情。

不总让钟声远走高飞了，我感激并视之为一种希望。50后、60后正在郁不得志、苦难到头和功成身退中老去，70后在为建设国家为自我奋斗和随时准备适应新环境中日驱平和而满足，80后们拼爹拼妈负能量满格地寻找着正能量、紧随70之后为房为婚为工作奔忙，而90后，以钟声为代表的90后，我盼他辈能带来变革的希望。看着聪明伶俐、家境殷实、却缺乏关爱、不思进取的王翦，看着迷茫堕落、嗑药吸毒、钓凯卖身的冯瑜，看着事业被毁之后便一蹶不振的老父，看着大学毕业却被夫抛弃只身闯荡受尽窝囊气的表姐，看着玩弄女人于股掌无恶不作为非作歹却节节高升的尚淳，看着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蚁民欺负你没商量的王居安，钟声从未停止过思考、反思、实践和对自我的把握，她一直在为自己找出路，不总于是放了她一条生路，而接下来的路该怎样走，下一步她会走上哪条路，但愿那个据说最自由民主的国度能引领她、指引她重新反思她父辈的遭遇，生存环境，思索出一条能够切实改善众多如她父亲有着相同遭遇和处境的有效路径。她是了解国人之丑恶的，相对于天真烂漫之辈，不可否认，钟声这样有实战经验者反而更胜一筹。当然，如她有朝一日成了邓文迪第二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掌握着商业帝国俯瞰众生的滋味究竟多美多豪迈，没几个人答得上来。苦短人生，权、名、利、欲向来是能力者拿来享受生命的金丝软垫，成功本来就是个伪命题，既然怎样都是痛苦和悲剧，让自己躺靠得舒服点也是出于人之本能的事情。我们不也一直都在为争得更多的金丝软垫努力着，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只不过方式不同，所得数量亦有异罢了。当然，钟声往后兴许没那么幸运，但相信就算她跌倒、受挫、失败、走岔路、遭重创，也不会怎样，因为她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不论何时，都能重启能量走在路上。如果还有什么可以相信一下的话，那么我选择这一项——只要意志不死，便可永生。谁都一样。

P.S.觉得有必要把《团长》的原文放在这里，请大家一起来嘲笑这种已经略显过时却又永远显得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地要尽个孝道。你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过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我这做长官的跟你说说正经话时也不该这么理不直气不壮。人都像人，你这样的读书人能把读的书派上用场，不是在这里狠巴巴地学作一个兵痞。我效忠的总是给我一个想头。人都很善，有力量的人被弱小的人改变，不是比他更有力量还欺凌弱小的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