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藏——评《贼胆包天》

重贴一次，这是个正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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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猫猫是一个很让我纠结的游戏，因为太好玩了，每次都玩不够。但是它有一个危险，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不找，不知道伙伴们是不是到了时间已经回家吃饭了，坚持找到最后可能只剩下孤单和难堪。所以对某种打破砂锅纹到底的性格来说，暧昧是玩不好的，因为非要追究到无趣的地步才罢休，不把口香糖嚼到恶心不肯吐出来。
然而总有老到学会给人给自己留有余地的时候，看文也更喜欢那种不那么直勾勾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的文字。所以对《贼胆包天》特别喜欢。在比较少见的第一人称视角作品当中，看这篇就像和作者玩了一场特别暧昧的迷藏游戏，你知道在哪里露个衣角，我知道在那背后躲着谁，是个什么姿态。
第一人称作品也可以很直白啊，把想让读者知道的通过“我”说出来就好，但那往往难看。“他含情脉脉地对我说……”，这种文字多傻。你得让读者自己从人物说的话语和行为里品出“含情脉脉”来，而不是把这四个字免费送到读者面前，便宜过超市的塑料袋。
何况作者笔下的“我”的设定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发现“含情脉脉”这种状况的人。谢佳树同学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其实纯情得了不得，是有贼心没贼胆，但往往发现不了“贼”在哪里那种……
何况成功地萌生、追索并确定一段感情，本来就是一个布满疑云的过程，容易颠三倒四，容易患得患失，没有上帝视角真的很不方便。
何况还是纯爱咧。（这有什么好『何况的』？）
所以作者为自己设了一个比较有难度的局，但是解决得让人怦然心动。视野囿于一角，只通过一双眼睛，非常局限地讲述一段故事——这叫“闷”，而情节和人物却刻画得那么活色生香——这叫“骚”。这种暗地里的、悄悄透露的、叫人心跳的东西，莫不是就叫风情。各方人物曲曲折折的心事，纠缠着冲撞着，全被作者一股脑装进了一颗懵懂又灵动的心里眼里（谢佳树的呗），层层铺展，慢慢地水落石出。谢佳树如他自己所言，在周围的聪明人面前，就像“夹在大人中间的一个毛球”，作者让我们用他那双稀里糊涂的眼睛看着这个波诡云谲的大人世界，他那种一正经就失语，一伤感就犯二的毛病给全文造成了一种二B与文艺交织的氛围，搞笑与深情错杂，性感和深沉兼备，是一种复合的多变的滋味。
这种矛盾的复杂的意味，其实在另一主角靳昶的气质性格塑造上也同样存在。不过，这部作品的阅读如果是个“一人藏众人找”的游戏，那么粗鲁地将作者从角落里扯出来是失礼的，会将那种二B而媚人的风致破坏殆尽，同样，对谢佳树和靳昶的过度品评也是煞风景的，毕竟本人花这些精力来评论，是希望鼓动大家一起去看（但是作者你锁文很伤人心诶，虽然也许在你这里作品写完了这事也就完成了）。简要地说，靳昶是一个多么深情多么隐忍的存在啊，还强大，还会赚钱，但是把他当成完美的正人君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不然你以为前面说的“性感与深沉兼备”说的是谁？这文二B又媚人的风格从哪里来？
他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对谢佳树的执着，这执着却让他表现出一种退让的姿态。靳昶的退让是一个隐性的过程。从一开始他的情感就是清楚无疑并且不可动摇的，只不过随着与谢佳树感情和关系的确定他却一步步退让，退让的是底线，对谢佳树的底线。一开始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谢佳树跟女生煲电话还得被他踢屁股呢，虽然打着“吃饭了”的旗号，在确定关系之后，对于“相亲”问题他在暴怒之余已经退到了“只要记得回家就好”，再到他同意对方父亲对谢佳树跟女生结婚的要求，到最后的“一周见一次，只要不提分开，什么都可以”。一个对谢佳树“红着眼却袖着手”，暗地里为他一年赚一部美产悍马的人（所以应该是“红着眼袖着手存着钱”），啧啧，作者你实在太过份了，这人物是有毒的。这么坚强的人这么地退让，就像潮水的退让，露出的辽阔沙滩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深情。
而谢佳树的变化则是显性的，就算他自己不知道，读者也能发现，他从客厅里见到靳昶时已经开始弯了呀。随后他是怎样动摇怎样迷惘怎样慢慢不可自拔而坚定，这都是显然的。出彩的是结尾他反将周围所有人一军，是的包括靳昶，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这种天马行空的风格作者甚至在前文通过下棋的描述已经有了铺垫，所以既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他几乎呈现一个与靳昶反向的心理过程，起初的他无所谓执着，无论是对哪个叫他心动的女生，还是对自己的学业和前程，差点被人打断鼻梁（原因还很无辜）他也不生气，被表哥害得那个惨，他居然也没有寻求什么公道。但是到最后他终究不再只是“我感觉自己好牛逼好得宠”的漂亮少年，他从“有贼心没贼胆”变身为“贼胆包天”，他做为男人的未来是可期的，他与靳昶终将更为匹配。
其实作者的另一篇作品《小小少年》基本上也是单一视角，即夏晓舟的视角，其余人物不存在直接的心理描写，只不过没用“我”为叙述主体。夏晓舟因为童年经历而外强中干的内心存在着大量的破损和缺失，这个视角奠定了作品的另一种基调，相较之下略为幽暗清涩，幸而夏末与靳昶不同，他是一个阳光爽朗的设定，两相调和，都能动人。不得不佩服作者这种“鬼上身”的功力，不同的人物心理能揣摩得那么精细入微，合情合理，就算知道不现实，却也不免被打动。
总而言之，只有我们读者才有上帝视角，而我们都是比谢佳树聪明的呀，所以往往我们懂了，他还不懂，又觉得自己比他厉害，还忍不住被情节闹得心疼。这个“我懂了”的过程调动了读者的主动性，促使你去理解和感受，耐心的回报是感动和喜爱，这是一个可持续可再来的迷藏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