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芙瑶问：“你要什么？”
　　帅望轻声：“记忆，你记得我，我记得你。”
　　芙瑶呆了一会儿，慢慢靠近：“我觉得，这样的感情，有点，悲哀。”
　　帅望微笑：“人生注定结束，何尝不悲哀。”
因故又复习到这段。
人生注定结束，何尝不悲哀——是这样吗？
所以，我要你记得我，我记得你。
是这样吗？
半月前，早晨买菜回来等红绿灯时，对街忽然人群拥围。人群中的空地上，一辆小车，前方不足一米处，躺着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脑后大滩的血。怕血，不敢多看。却记得她神情出奇的安详，双手互握放在小腹上，就像在自家床上睡觉一样，脸上还带着极放松安然的微笑。
死亡来临，她微笑。是记忆中的什么，让她在死亡面前，如此安然？
有人说，韦帅望是个魔鬼。晴大说：“切,才不会,老子说过韦帅望是个童话! ”
魔鬼一样的童话！
韦帅望的童话里，包括那个主角，都在选择记忆。
人生注定结束，人人都逃不过这样一个悲哀的结局。
如此清醒明白的韦帅望，活得如此痛苦。于兰秋说：“还不是因为，值得活下去吗？”
值得活下去，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些要他活下去而辛苦付出的人。
这些人的付出，点点滴滴，都在记忆里。
痛苦而幸福！记忆是韦帅望的桎梏，他选择记忆，选择他的亲人爱人给他的美好和温暖的记忆，至于伤害，抛弃、背叛，怀疑，压力和敌视，切，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童话故事，没有魔鬼，天使又如何光辉圣洁？
至于天使的内心，谁管？决定天使性质的，是天使的行为而不是天使的内心！
但是，帅望系列，早有后传在前。那只扒了皮的凤凰，鲜血淋淋，坚忍，沉静，不奢望，亦不渴望，安静地收拢着翅膀，要护着手足兄弟，那是她像个人样行走至今的骨胳和脊梁；要护着翼下圆睁无辜大眼的玉玺，那是她的完卵，是她前生的渴望，今生破灭的梦想。
这样的人，不为已老年的“天使”帅望所喜。
她没有力气大哭大叫。
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理解。从不率性，只是沉默的，互相尊重而已。
鸟皇对帅望说过：“一个弱者要生存，一定须要强大的同伴，同时要让伙伴知道你是有用的人！”
帅望问：“真的吗？没有别的奢望？记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鸟皇微笑：“我记得。”
为什么弱者的生存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得到强大的同伴互相支持也会是帅望口中的“失望”？
更早，还有高维，《死相随》。
在帅望做教主，做冷家掌门，太上教主的时代，那个令我们无限憧憬的江湖群星闪耀、世界在天才们的热情下疯狂运转的时代，那个曾经的童话中的天使也无法看见，就在他的眼皮下，一个既不是他的兄弟又不是他的朋友的张文，他所拥有的权力，就可以让他为了一逞私欲，残害折磨滥杀无辜。
依然血腥。
——高维说：“我不相信你！”
帅望答：“最好！我不是神，信我会失望。”
高维恨他！——
那一刻，我恨。
帅望的童话。结束了！
其实很早就看过高维。
没有多想。惨烈的爱情看多了，生活中的爱情，呵，我喜欢我的白开水。我不向往甚至于我也不欣赏那些惨烈的爱情。感动当然会有，也会痛心，但是我怕疼，不会深思，怕深思之后，再没有力气呼吸。平凡就已很好。
可是看到现阶段的帅望，再看高维，又看到湖衣青岚的长评《未来》。
忽然发现，童话比血淋淋的现实更残忍！
童话的记忆，多美好！相信爱，相信希望，相信一切努力都会有收获！相信人生的每一个磨难里，都会有天使来拯救抚慰你！
天使已老。尘埃中光彩黯淡，羽翼低垂。越是高大，阴影越广。
我们还能等待谁？谁再给我们一个继续童话的梦想？
帅望已青年。卷五的名字是《不减狂傲》，又看到晴大特意摘取的那句：“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心中一震，惊喜。帅望的时代啊，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我们不要他委屈求全处处难全，我们不要看到他像只白色小猴，在微黄微红的叶子里独坐，不要看到他在高山蓝天白云下，在无边无限的绿色中，孤单而寂寞。
欢笑吗？曲终人散更寂寞。
狂傲吗？消磨棱角模糊面容疲惫懒怠。要断开那块国玺，还得依靠一把利剑。
一块石头。一把剑！
天才们的选择，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两样么？
不能丢开手的，还是这两样么？离开它们，帅望还有什么？
后传里，帅望在冷家山养猪。
警告一头大公猪不守秩序抢夺它猪的食物，结果那猪怒气大发，一头拱来，帅望也不过是飞身闪开。和猪斗法，也是失败。
什么是秩序？
人间的秩序，和猪们的秩序，帅望能校正么？
拿剑，后果不过是有肉吃罢了；拿玉玺来，哈，猪们更欢迎的是猪食！
多好的一个童话。帅望不是神，他知道，我们也知道么？
青年篇，看得心惊胆寒。
一场盛宴狂欢就在眼前，为什么我如此畏惧如此悲哀？
记忆中的那些童话，总是这样结尾
——从此，他们过上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生活！
晴川阁里唯一的童话，原来比那些不是童话的故事更残酷。
残酷到，既不能放声大哭又不能尽情怨恨只可以悲哀地无声微笑。
生命纵然会结束，好歹还有记忆。
那些意气飞扬的青春欢笑，用尽力气的触摸和拥抱，弹指长歌，纵马天涯，洗剑流花，活过，已是值得的，记忆中有这些，够了！
也许，正是那些无限叠加的天才或者说是英雄们留下的记忆，才让历史如传奇，激起澎湃热血，一笔一笔浓墨重彩地涂抹，才会有后来者甘愿前赴后继继续泼洒热血，才会有无数传说可供传呤向往，才会有今夜星光如昨夜星辰胜昨日辉煌。
给了我们那样一个童话的韦帅望，却又早将中年的（甚至于还不到老年）无可为无奈为的帅望刻在纸上。
铁灰色的，是燃烧之后的灰烬，还是，在空气中暗淡下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