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

午后的阳光温暖却不炙热，洋洋洒洒流淌在木窗之上，投下细碎的剪影。清风微微吹过树冠，带来远方的问候，轻柔而又动听。
临窗的书案上整齐摆放着处理好的厚厚一沓公文，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坐在精致华丽的地毯自赏背倚靠着书案闭目养神，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然而一只不安分的手势必要打破这一份安宁与闲适。半梦半醒之间，叶英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的指尖轻触着他的睫毛，就像蜻蜓点水，蝴蝶振翅，一点一点，却不肯轻易停留。
叶英明明可以抬起手要抓住那只作怪扰人清梦的手，却贪恋那指尖的温柔不想移动半分。
少女发出了一声银铃般婉转动听的轻笑，指尖轻轻拂过他额上的花纹：“少庄主可该醒了，怎的还开始像孩子般赖床了。”
被识破已经醒了的叶英睁开眼睛，心中划过一丝遗憾。
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对上他的眼睛，笑容明媚且温暖，看着他刚刚醒来难得的睡眼朦胧全无平日里清冷少庄主形象的可爱的模样，没忍住轻轻点了点对方因为被吵醒无意识皱起的眉心，轻笑着收回了手。
“跑哪去？”
武功了得的少庄主此刻怎么可能让她在惊扰了别人的美梦之后又轻松地抽身离去呢。叶英轻轻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一路向上与她十指相扣。他像个终于赢得了糖果的孩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如寒潭般沉静的眼底闪过一丝孩子气的得意：“我抓住了。”
少女愣愣地看着难得幼稚的叶英，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回握住对方的手，调侃道：“真该让藏剑山庄的弟子们看看他们少庄主现在的样子，他们肯定会吓得佩剑都扔掉了。”
“藏剑山庄的弟子绝对不会扔掉自己的佩剑。”叶英哪里看不出少女的调笑之意，遥想初见之时她还端得是一副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倒是性子全部暴露也一点都不在意了。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少女坐直身体，离叶英远了一些，如同月亮般柔和温暖的眼睛微微眯起。
原来自己把刚才心里想的话给不小心说出来了啊，原来他在她面前已经放松到这种程度了啊。
叶英唇角微勾，难得一见却转瞬即逝的笑意像是幽暗黑夜里绽放的昙花，昙花一现惊艳了世人也惊艳了佯装生气的少女。
被无意间使了美人计的少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气势也都烟消云散：“太犯规了，阿英你居然用美人计。”
“是吗？”叶英握紧少女的手，重新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对方光洁白皙的额头，四目相对，“能够对你使用成功，我很高兴。”
一向冷清的人主动亲近说情话什么的简直太犯规了！
被撩得晕头转向的少女脸颊泛红，像他们一起看过的每个黄昏时分，天边被阳光染红的云彩，既绚烂又耀眼。
叶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另一只手轻轻触碰少女的脸颊，回答了少女之前的问题：“我心悦你，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过去的你，我都心悦于你。”
只要是你的样子，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得到满意回答的少女笑弯了眼睛，像弯弯的小溪，又像天上的弦月，纤细的手附上他温柔轻抚她脸颊的手：“阿英，我也……”
清脆的敲门声像划破一切的利刃，划破了叶英眼前的一切，也划破了少女轻柔的触碰。
房间之内，依旧是阳光轻撒的温暖景象。阳光透过木窗在叶英身上印下了斑驳的印记，独自一人倚靠着书案轻寐的少庄主睁开眼睛。
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眼睛古井无波，没有任何一丝波动，依旧锐利，他看向门口声音清冷：“什么事？”
门外一名弟子的声音响起：“少庄主，有客来访，现在已经在等着了。”
叶英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嘴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自嘲笑意。
看来，哪怕他抓得再紧，也没有办法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我马上就到。”他站起身来，衣物发冠丝毫未乱，依旧是那个清冷自持冷静自若的藏剑山庄少庄主。目光扫过除了自己再无一人的空荡房间，大步走出房间。
房间外，藏剑山庄依旧风景秀丽如同一抹精心雕琢的画卷，浓墨重彩间彰显着它的底蕴。走廊之上，似乎还有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影，下一秒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英嘴角轻抿，没有再驻足，转身往待客厅走去，金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这是她离开的第三百二十七天，她依旧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