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妖怪

作者:老玲

“姑妄言之姑妄听,豆棚瓜架雨如丝。”这是《聊斋》卷首的句子。周作人说这是他喜欢的谈狐论鬼的态度,并认定是一种文学的心情———不汲汲于功种,但也不是对人事完全冷淡,只是适地冷静处之罢了。这是周作人的原句。
  对于鬼怪类的文字,他的许多观点都是以这种态度出发的,一以贯之,眼经磨砺,阅卷有得。比如,他说,《聊斋》在传奇文方面是成功的,在志怪方面却了无特色,不如《阅微草堂》。聊斋的狐鬼缺少妖气。从“志怪”角度上说,《聊斋》是失败之作。
  知堂的不满在于,《聊斋》虽专讲狐鬼,却没有狐味鬼气,除了忽地出现,忽地隐身,行藏不够诡异,换句话,不够恐怖惊悚,无非是普通痴男怨女缠绵歌泣的事情,无非是室女偷情,寡妇夜奔。所以,知堂认定《聊斋》胜在能言情,却不是胜在言狐鬼。
  如此说来,鬼魅文字,来历太过清楚是不行的,要有一些莫名究竟的东西才好。或许这就是他反复强调的,说鬼要无所为。
  “大抵志怪之书,要在无所为。”从这个角度看,博尔赫斯论《聊斋》都不及周作人来得令人愉悦,依旧是过于古板正统。谈及《聊斋》,博尔赫斯曾如此评价,跌宕起伏如流水,千姿百态似行云,是梦魇的画廊和迷宫。又说,它更像是斯威夫特,与爱伦坡和霍夫曼不同,是一部在中国犹如《一千零一夜》般的故事。
  通常,读志怪鬼书也要讲氛围,风雨夜躲在被中昏灯下才好。换句话说,读鬼讲究的是阅读时的感官享受,志怪之书,要令空气中陡然平添有诡异肃之气,如厉鬼森森然欲来搏人,才算是佳作。
  从惊悚恐怖这一点上看,个人以为,中国的志怪,不及百鬼夜行的日本怪谈类,又或和欧美歌特小说比较也有相当差距。尤其是日本怪谈,篇篇读来确实有真切的毛骨悚然感。虽然日本人的故事情感力度不够,但说教的东西也少,而且,女鬼确实比中国的更厉、更凶、更可怖。一副怨气阴森,凄冷莫测,甚至完全不讲道理的无厘头样子,说害你就害你,不管认识不认识,没有任何理由。中国的鬼,善良的居多,真正凶恶的其实还真挺难找,而且厉鬼大多冤有头债有主,总是不干读者的事。
  所以,有一句话特别适合中国鬼故事,说是:“正似东坡老无事,听人说鬼便欣然。”
  在我看来,这种感觉,可算赏鬼如赏花的情态。中国鬼,更多一些旁观的美感,少一些被生拉硬扯迫不得已投入进去的不舒适感。
  《心经》上的一个“如”字,因为口字模糊了,剩了个女字,这半边女字日久成形,变成鬼魅夜哭扰人。同样,一个魏字,因为少了禾字,不用说夜深静寂之时也变化成了女鬼。据说,把字补齐,鬼魅自消。深想,似乎还隐含着劝世人爱护图书尊重文字的教义呢。
  看到这样的段落时,我总是很欣慰,就像在夜晚寂寞时看到洁白的花朵突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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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评论文章: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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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章作者:徐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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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时间:2009-01-11 09:5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