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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
段秋平愣了愣,忽而凄然地一笑,捏着手腕缓缓蹲下身来:“我躲不了了,你杀我吧。”
他再未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上的鲜血流出,撒到地上,然后干枯成褐色。
宋音之许久没有动静,他又抬头:“不忍心?还是怕我死后变个恶鬼来索你的命呢?”
宋音之将手上的剑握紧了,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趁势扶起他,趁他不备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刻药粒。见效奇快,段秋平立刻就软下来了。宋音之被动地抵住他的身子,男人骨架大,段秋平也并不算瘦削,宋音之被压着往地下倒,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嘴里还在大喊道:“我不想杀你,我比你仁慈多了。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这话激怒了段秋平,他伸出血淋淋的那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掐住宋音之的脖子:“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啊。”
说罢强迫性地吻了她。宋音之的嘴唇寒凉,不像从前那样有人味了。宋音之觉得自己也算是恶鬼一个。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她一着急,一剑捅进段秋平的身体里。段秋平不可置信地将眼一睁,看见宋音之视死如归的眼神,段秋平又将眼睛一闭,撑着地的那只手脱力,两人要栽倒在地上的时候,段秋平用那只血手捂住她的后脑勺。
手掌撑过的地面上还留着一个血色的巴掌印。
宋音之和段秋平的身体再无间隙地挨在一起,一起倒在地上,段秋平将舌头进宋音之的嘴里,带着刚刚咽下的那股药物的清苦气,灼热得吓人。
宋音之被他浑身的热气染得几乎窒息,几次想推翻段秋平,这个人的身体却死死压在她身上,腹部的血液染湿了两个人的衣服,温热的液体洇到两人的皮肉上。
这个吻一深再深。段秋平放松的那一刻,狠狠将宋音之的舌头咬了一口算是惩罚。接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着身体,离开宋音之,仰躺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宋音之以为他失去了意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探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咬着牙想将他拖到床边,突然被段秋平压倒,死死按在地上。
宋音之吓了一跳,喉咙里溢出一丝惊呼。她被段秋平死死掐住脖子,段秋平另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狠戾地冲她笑:“你还真是狠得下心。”
生死攸关的时刻。段秋平下了十成十的狠劲,就算吃了那丸会让人手脚发软的药也不能阻止他害人。宋音之难受得直翻白眼,眼神模糊,心里却清醒得很,没来由地有些委屈。
段秋平撑着伤口的那只手颤抖,连带着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发抖:“我死了,谁护着你?你刚得罪了皇后心里没数吗?与其让你受尽折磨而死,不如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做对鬼夫妻吧。”
不知道是因为恻隐还是真的体力不支,段秋平的身体再次软倒下去。宋音之无暇顾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猛喘了几口气,余光看向脸色苍白的段秋平。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晃晃悠悠地将段秋平拖到床上,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剥开衣物,段秋平的身体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身上每一处伤口几乎都有她的参与,有些是她一手造成的,有些是在她冷眼旁观着时受伤的。
宋音之没头没脑地想,段秋平,我是你的劫数。
头脑昏沉得要命,可是真到生死时刻,她又很想段秋平好好活着。一边费劲地给段秋平的伤口止血,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犯贱。
狰狞的血腥气越来越重,熏得宋音之眼睛疼,泪流不止,快要睁不开了。她撑着最后的意识绑好了最后一块纱布,伏在床头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段秋平的意识在越来越清晰的痛感冲击下恢复,他捂着伤口动了动,余光照到了在他身旁一动不动的那个身影。
段秋平缓缓转过脑袋,拨开宋音之的头发,神色复杂地盯了她半晌,忽然语气很重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蠢货。”
话虽如此,他忍不住伸手,将不知道何时溅到宋音之脸上的血迹抹干净了。
段秋平翻身下床,踉踉跄跄地绕过大门,身影渐渐消失了,不知道去往何处。
宋音之昏迷中,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体被一群壮汉抬走,也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她醒的时候,感觉躺的那张床凉得要命,伸手一摸,又硬得要命。宋音之猛然间惊坐,这哪里是睡在床上,明明是冰凉的地面上。
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头脑一阵阵发懵。不住地回忆起最近的记忆来。段秋平,哦,差点被她弄死了,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那她现在是在哪里?
后方传来人声,将宋音之吓了一跳。
仔细听来,那声音熟悉得很:“来自南方国度的公主是吧?可也认罪吗?”
宋音之猛地转过头,皇后的脸上刻着怨毒,毫不遮掩地对着她,宋音之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她站起身,天旋地转,只好尽力维持着平衡,免得被一整个大殿的人看了笑话。
皇后一改当初的慈祥,换上了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你和三殿下的联姻本是奔着两国交好来的,你怎么出手伤人,下手如此之重,甚至要至三殿下于死地呢?”
只问她为什么伤人,为什么不问问段秋平做了什么。宋音之怒气冲冲地抬头,对上了皇后那双势在必得的脸,她心里猛地一沉,当初不明白的事情,此刻已经清白了大半。
她后退几步,仿佛皇后才是最最可怕的东西,食指指着她:“你……你……”是皇后故意要让她二人生出嫌隙,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地害她!宋音之背后冷汗直冒,终于看清了自己惹的是什么样的人。
“戕害皇室可是大罪,你是再没有活路了,拿下!”周围人迅速聚集上来,宋音之避无可避,突然大吼一声,“皇后娘娘!”
这一嗓子将周围人都震住,居然都没敢上前,皇后也不急,将脑袋一点:“有话要说?”
宋音之字字铿锵:“您让我在你的大殿上送了命,不怕三殿下与您生嫌隙吗?”皇后尽心维持着母子深情的状态,宋音之是能看出来的。
皇后一摆手:“你不用威胁我,你以为我母子二人的关系全要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吗?三殿下娶了你不错,你如何得知他是否真的开心?就算他一开始是乐意的,经过了这许多时间的相处,两个人腻烦了也未可知。红颜未老恩先断,更何况是在皇家!宫里那么多貌美又听话的女子,他有什么必要吊死在你这一颗树上!”
皇后的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宋音之也听得震动了。她到底有什么特别?有什么重要?能让段秋平放弃如今政权平衡的局面,跟皇后闹翻?
宋音之长长地一叹,她这条命,也跟千千万万人的一样,死不足惜。
皇皇后冷冷一笑:“将你的手脚都折断,我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害人!”正说着,几个侍卫早已经围了上来。宋音之如临大敌,当场跑了。
门口早已经被堵住,宋音之惊讶地叫一声:“哎呀!”
转身往里面跑,整个大殿上都是皇后的人,宋音之围着柱子,跟老鹰捉小鸡一样绕圈圈。皇后阴沉着脸瞧着这一切:“不讲礼纪,成何体统。”
宋音之一脑门汗,命都没了还要体统呢。然而寡不敌众,她勉强躲了几圈就被一个侍卫抓住手腕。宋音之放肆挣扎起来,周围人瞅准机会一拥而上,分别按住她的手脚就要废掉。
宋音之泪流满面,慌乱地大喊:“皇后你会后悔的!你会死的,我在黄泉路上看着你!”身体被狠狠按在地面,皮肉摩擦发出钻心的疼痛。
皇后这时候叫停了。她有些被这孩子滔天的怨气震动了。
宋音之站起身,抹了抹眼泪说:“你口口声声、字字句句是三殿下生性凉薄。可你用心待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弃你于不顾?他能放弃我,为什么不能放弃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娘亲?你若真念他情深义重,又怎么会信他能轻易抛掉妻子?你用这个理由来说服你自己,本身就是立不住的。”
宋音之那句话不算白说,皇后果然听进去了。挑拨完两人的关系,她也思考了自己的关系,沉默了一小会儿,但很快拿定主意:“先带下去,听候发落。”
这下宋音之束手无策,只好用力扭了扭身子作为轻微的反抗,不让那些侍卫们碰她的肩。
她住的是一个单独的牢房,宋音之苦中作乐地想,这吃喝拉撒睡的地方至少分开了分开,其实条件算好的。
可是短短几天,宋音之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没有人来给她送饭吃,也没有人看管她,她像是被遗忘了。
皇后抓她进牢里起码废了心力,不应该将她忘了啊!这倒是小事,问题是,她已经饿到极限了。
难不成皇后要饿死她吗。在大殿上劝的那一番话到底给谁听了去!皇后也许真不怕段秋平跟她决裂。
许久没见段秋平,他整个人在宋音之心里模糊了不少,连带着两个人心意相通的感情。宋音之悲观地想,是自己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也许她白白死了,皇后也不过费点嘴皮子就将段秋平劝回来了呢,哪有决裂那么严重。
思来想去,还是这个猜测最靠谱。宋音之正绝望时,居然来了几个狱卒给她送饭吃了。宋音之一喜,猛然将先前的想法推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下来,总有转机的。再说,她可不想受了这一番糊涂气就去死了。那多憋屈。
正吃得起劲,有个黑衣黑面的男子突然推开牢狱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此时黑夜,宋音之闭着眼吃得没心没肺,还没察觉有人进来,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不对了。
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暗得几乎发绿的眼睛,她吓了一跳,那人却先一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另一只手打翻了她得饭碗。
这下宋音之生气了,不吃饭她会死的!刚要怒起,肚子被他重重地来了一拳,宋音之将还没来得及进肚子里的食物,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她顾不上兴师问罪,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闭着眼睛就要发出痛苦的呻吟,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棉布。
宋音之看着那个人,心道完蛋,皇后这是要暗自赶尽杀绝,到最后跟段秋平说自己在牢狱暴毙,那皇后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心中悲切起来,只是可怜自己,要葬送在这里。她眼神愤恨,做鬼也不会放过皇后!
身体腾空,宋音之整个人像麻袋一样被扛在那个人肩膀上,她出于本能狠命挣扎,无果。却摸清楚了那人的身量,心里奇怪得很,将那个人肩膀狠狠一拍,他就转过头来,宋音之摘下他的面罩。
宋音之本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可是那张脸一露出来,她突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满心满腹的委屈突然迸发,可是她难受得哭也哭不出来,只是一味捏着段秋平的衣领,过了好久才轻声问:“你要跟皇后一起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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