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不记得竹马的第n天

　　回到办公室的赵云笙，再打开微信时，和她的聊天对话框里，多了几张照片。

　　一张又一张，从他的指尖下，没半点犹豫地被划走。

　　半晌后，办公室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叹息，他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

　　闻禧莫名地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很快会再度收到赵云笙的消息。

　　果不其然，桌上手机发出“嗡——”的一声，她拿起手机瞥了一眼。

　　消息非常之简短。
　　就俩字。
　　【闻禧】
　　没来由地，闻禧心尖略微一颤。
　　她试图脑补了下，赵云笙此刻如果正站在她跟前，这两个字该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语调，从他嘴里蹦出来。

　　她仔细琢磨了会儿，或许是……
　　有几分无奈吧。

　　几分钟前，给他发去的四五张照片中，除去一张他和姜一柠祝亦霏的三人合照以外，其余皆是祝亦霏拿着她的相机，趁他不知情时随手抓拍的照片。

　　可即便如此，仍难挡赵云笙出众的气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360度无死角，好看得令人嫉妒。

　　相机里的照片，已经导入闻禧的手机，有他的照片，几乎都给他发去了。
　　唯独……

　　她瞧着照片中的男人，有片刻失神。
　　利落随性的大背头，透着几分不羁。
　　嘴角弯起的弧度，好像雨后洒下的第一抹阳光，清新且带着温度。

　　岁月真是厚待赵云笙。
　　他的28岁和16岁好像并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是等比例放大他的帅气罢了。
　　除去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模样却依旧俊朗。

　　而站在他身边的自己，却和他不一样。
　　经过岁月的洗礼，闻禧总觉得自己没有小时候那样可爱。

　　她摸着自己的脸，有些怅然若失，独自嘟囔了句，“我是不是把自己p一下好？”

　　兴许是因为这，想到要把这张照片发给他，闻禧总觉得有点儿不太爽快。

　　她盯着照片良久后。
　　指尖往边上一滑，屏幕上的照片切换至上一张。

　　同样是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主人公，和刚刚那张一样——闻禧和赵云笙。

　　但这是一张来自12年前的合照。

　　是前些日子，在赵云笙的别墅里，偶然间从那本相册中，闻禧“偷”拍来的。

　　看着照片中稚嫩的少年少女。

　　闻禧的思绪有些发散。

　　她和赵云笙的故事，一定要说的话。
　　那便可以从，闻禧呱呱坠地的那一日作为一个时间原点提起。
　　仿佛正是从那一日开始，她和赵云笙的关系，无形中编织起一条网，丝丝缕缕渗透在对方生活的方方面面。

　　那时候，赵云笙的眼睛，仿佛是她的另一面镜子，她人生的每一个节点都被刻画在里边。

　　她是谁，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的五岁十岁是什么样，十五岁时又该是如何？

　　赵云笙似乎比她更了解自己。

　　他们自然而然地在时间的长河中，成为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和家人。

　　这张照片，发生的时间地点，闻禧仍旧清晰地记得。

　　是在闻禧的初中毕业典礼上，她和他并肩站在江州一中初中部校门口。

　　毕业典礼的衣服是闻芝美给准备的。

　　娃娃领的白衬衫，领子处系着蝴蝶结丝带，下半身是一条黑色及膝半裙。

　　经过初三一整个学年，她的个子猛涨，涨至163。
　　体型纤瘦的闻禧，站在身着江州一中高中校服的赵云笙身边。

　　那天来的人不止赵云笙，还有她的爷爷奶奶以及妈妈。

　　可唯独缺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当时在哪儿，闻禧也记得不大清楚，毕竟类似这样的场合他缺席过很多次。

　　相比之下，赵云笙在她人生中的占比，显然比那个人的分量还要重得多得多。

　　那个时候的闻禧更依赖赵云笙，而非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或许是对于他的缺席习以为常，闻禧的怨言到了即将到来的15岁，已经几乎没有。

　　尽管缺少那个男人的参与。
　　那天的闻禧，怀抱着一束赵云笙准备的向日葵花束，站在他身边要拍照时，闻禧仍不假思索地骄傲道，“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两个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和那天的阳光一样热烈。

　　闻禧的眼眶刹那间有些发热。
　　被定格在过去时光里的两个人，像是非常偶然地有了后续。

　　她不禁有些动容。
　　指尖往回滑。
　　屏幕上的照片，再度变换至28岁的赵云笙和26岁的闻禧。

　　照片中赵云笙，似是心情还不错，嘴角勾起的弧度和上一张格外相像。

　　某一瞬间，闻禧的心情如拨云见日，难解的思绪忽然变得简单起来。

　　她想。
　　——如果赵云笙感到开心的话，她也会开心。

　　-

　　文笙集团，赵云笙的办公室。

　　吴霆进门时，便撞见偌大的办公室里，赵云笙正盯着手机出神。
　　他的脊背挺直，姿态不大自然。
　　更像是僵在那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和平时不大一样的气质，莫名驱散了几分疏离。

　　吴霆再次叩门，他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之后，他使坏靠前，“看什么呢？”

　　还未看清，赵云笙动作极为敏捷地将屏幕熄灭。

　　他敛起唇角弧度，又恢复了那个生人勿近的模样，“不知道敲门？”

　　“豁～”，吴霆一时失言，“我敲两次，你都没反应，这怪我？”

　　闻言，赵云笙收回眼，打开电脑。

　　“大夏天，思春合适吗？”，吴霆凑近，双手撑在桌上，挑眉坏笑道，“不会是青天白日的……看片呢吧？”

　　“……”，赵云笙瞪他一下，“你有病？”

　　吴霆也不气，大喇喇地在坐他对面，掏出手机来在群里发消息。
　　【兄弟们，赵云笙这家伙疯了，每天那表情跟发春似的。】

　　林晔故作幽深【依我看，应该是在暧昧期。】

　　大江【就不能是热恋期？】

　　林晔犀利点评【不会，要真在一块了以他的性子，早昭告天下了。】

　　吴霆【暧昧让人上头啊。】

　　赵云笙这会儿也注意到群里的消息，眉头拧的更深，“没事儿赶紧滚。”

　　吴霆抬眼，问他，“周五和美国logan团队线上会议，你能参加吗？”

　　赵云笙淡淡地“嗯”一声。

　　“行。”
　　说着吴霆起身往外去，正经不过两秒，唱起歌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

　　室内再度恢复安静，赵云笙屏幕亮起，目光落在这上面，直至屏幕熄灭。

　　50楼的落地窗外，视野开阔。

　　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渐渐在心脏的某个角落汇聚，而后扎根。

　　身体重重地往后靠，头微仰着缓慢阖眼，脑海中尽数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叩门声再度响起。
　　“赵总，您找我？”，李润问。

　　赵云笙睁眼，“周五和美国那边的会议几点结束？”
　　李润：“晚上七点。”

　　赵云笙指尖一顿，“结束后，订一张当天能到嘉宁的机票。”

　　_

　　天气越发炎热，闻禧和闻子俊打算提前出发前往嘉宁，这次的拍摄是网友呼声很高的一场拍摄。

　　据说受访者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在嘉宁的一座寺庙。

　　嘉宁距离江州160公里，闻子俊开了两个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闻琳在嘉宁工作，闻禧便打算约她一块吃饭。

　　电话响了几声后，那边才接起。

　　“谁啊？”，说话声几乎被震天响的嘈杂声淹没。
　　闻禧拧眉，“我是闻禧，你在哪儿呢？”

　　“酒吧。”

　　她说话声音有些飘，闻禧脸色微变，“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

　　第一次来酒吧，闻禧被里边的音乐吵的头疼。

　　灯红酒绿的环境中，她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了神似闻琳的身影。

　　刚刚在电话里还有几分清醒的人，此刻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一猥琐男似是瞧出她的状态，趁机想揩油。

　　闻禧二话不说，上前将咸猪手反手一折。
　　“痛痛痛……”，那人吃痛一个劲嚎。

　　过了好半晌，闻禧放开咸猪手。

　　但咸猪手瞧见闻禧是女的，显然还有些不服，骂闻禧多管闲事。

　　闻禧也懒得跟他废话，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显示三个数字——“110”。

　　那人看清才灰溜溜走掉。

　　闻子俊这会儿也看到人，和闻禧一同上前搀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闻琳。

　　“你谁啊你？”
　　闻禧一时无语，“我是闻禧。”

　　最后废了老大劲，才把人搬上车。

　　上了车后，随之而来的问题是，闻禧压根不知道她住哪儿。

　　问了好久，闻琳东倒西歪的，一直在说胡话，压根没法好好正常对话。
　　闻禧只好先暂时放弃和这酒鬼在路边扯，选择打给闻滢，“大姐，你知道闻琳住哪儿吗？”

　　“知道，我去过一次，发给你。”

　　“好。”

　　说话的间隙，闻琳也不大安分，一巴掌拍闻禧腿上，那力道一点不小。

　　“你消停点吧。”，闻禧疼的倒吸一口气，这人酒品也忒差了，“我好心带你回家，还被打，还有天理没？”

　　闻琳：“闻禧，你是闻禧？”

　　“你坐好。”，闻禧把她东倒西歪的身子固定。

　　闻琳：“我好嫉妒你，好羡慕你。你命怎么那么好，那么多人爱你，为什么你可以做独生女，为什么我不是独生女，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

　　“……”，闻禧掰正她的身子，“所以你是看我不顺眼，才打的我？”

　　“你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所有的爱都给你。你想买房就买房，想要什么，家里人永远支持你。天上的星星都要摘给你，你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闻禧一愣，好像知道了她买醉的原因。

　　“所以才喝这么多酒？”，闻禧不解道，“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房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懂……”，闻琳激动后，又反常地笑，“你知道吗？我妈说……家里都是我哥的，跟我没关系……”

　　她哭哭又笑笑，“呵，都是她的孩子，明明都是她的孩子，明明她也是女的。”

　　闻禧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轻拍她的背，让她缓解缓解。

　　“我好嫉妒你，好嫉妒你……”

　　她还在骂骂咧咧，最后索性靠在闻禧身上。

　　“嫉妒，嫉妒……对不起，对不起……”

　　“小时候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对不起……”，忽地又凑到闻禧面前，小心打量了下，“你不要说出去，不要告诉闻禧。”

　　听到这话，闻禧身形一僵。

　　“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嗓音中带了几分哭腔。

　　“我想跟你道歉的，你车祸后，我有去一中看你，我看到你以前明明那么开朗，坐在教室里，却傻傻的一点话都不会说，和周围所有人格格不入，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闻禧没再作声，把快要滑下来的脑袋，依在自己肩上。

　　身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直至渐渐消失，车内再度恢复沉静……

　　一直以来，她和闻琳的关系都极为微妙。

　　小时候的闻琳不晓得是不是受什么影响，说话比较刻薄，总喜欢往别人心窝子戳。

　　有些话的威力，即便随着时间流逝，伤害值有所降低，可总归是有些隔阂的。

　　这也是为什么，闻禧可以和闻滢，甚至和差了六七岁的闻子俊走得很近，却始终觉得和闻琳的关系总差那么点意思。
　　两人保持着一点点说不清的距离。
　　也并非刻意，只是内心使然。

　　可现在听到她这么说，闻禧的心情还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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