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与祭品(2)
吃过晚饭,林若怡盘算着该如何跟辛卫提起这件事情,辛颐揉着眼睛,一脸困顿的表情,拉着辛卫回到了自己房间。
林若怡原本以为,这就是日常里的一个环节,她本来也不想要辛颐得知她的心思,只想着跟前几天一样,她和辛卫边收拾餐桌边聊天,她正好借机坦白自己的计划。辛卫起初或许不会同意,但他总归说不出重话,她死缠烂打一下,最后辛卫还是会妥协的。林若怡相信辛卫会理解自己的这点心意。她不用别人替她承担冒险的后果,她只想争取一个能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就像当初辛卫为了治好辛颐的病,求遍这世界的医师一样。
林若怡暗中策划好了一出大戏,在她活跃的思维里,连到时候该用怎样的语气劝说,对方又会用怎样的台词回敬都一一编排好了。她乐不可支地为自己编造戏码,然而戏台上的另一位却一直没有出现。
林若怡独自收拾好餐桌,在昏沉的灯光里枯坐了好久。
他不会跟辛颐一起睡下了吧?林若怡忽然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辛颐一向依赖辛卫,尽管她自己从不承认这点,但兄妹两关起门来能说的话,肯定比她这个外人在场时要丰富多了。这段日子辛颐也倦怠得很,要说她真缠着让辛卫陪她休息,林若怡一点儿也不意外。
林若怡又等了一会儿,风渐渐地冷了。四下里一片静寂,林若怡在寒风中朝掌心哈了口气,又搓了搓手掌,感觉到双手逐渐从一种冻僵的状态中恢复,她想,是时候了。
林若怡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她尝试用念力开门,但没起到什么作用。白纸纹丝不动。林若怡记起辛卫说过的话,把手覆了上去,嘴里轻轻念着:“只要一点念力,一个想法……”
白纸在瞬间放出刺目的光芒,照亮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林若怡紧张地回头,瞪着辛颐的房门,一颗心快蹦到了嗓子眼。她生怕这光穿过门缝,惊醒屋里的人。还好事态不如她想的一样发展。光芒散去,林若怡碰到了通往外界的道路,而那扇门扉依然紧闭着,门里的人似乎是睡熟了,林若怡仿佛听见了他们幸福的鼾声。
“再见。”林若怡小声道别,然后纵身跳了出去。
走廊里黑黢黢的,每隔几十米才看得见一处应急灯,鬼火一般照出幽深的夜色。
林若怡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她一路摸黑前行,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谨慎,不但得防止失手踩空,而且要注意不能发出声音,以免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她像只胆小的猫儿,经常是走一步就回一次头,就像后面有鬼怪跟着一样。
林若怡一路下到一楼,周围更静了,连风声都听不到一点,几乎到了死寂的地步,而且连应急灯的数量都在减少。林若怡放眼望去,只能依稀辨认出几样物件的形体,方正地摆在长廊的两边,可能是应急消防箱一类的东西——如果Z学院也需要消防验收的话。
林若怡猫着腰,缩在楼梯口边休息。恐惧填满了她的身躯,因此这段路她走得极为艰难,觉得自己像是跑了三千米一样难受,还没怎么活动,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光是跑出去了还不够,林若怡这时想到,我必须给自己再找一条出路。
林若怡记得Z学院校内没有传统的通往外界的大门,更准确地说,这个世界的每栋建筑好像都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彼此间通过一种叫“显影纸”的门互相联系,宛如游戏里的传送法阵。林若怡很容易就能找到法阵的位置,但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来Z学院这么久了,林若怡统共也就去过三个地方。校长室是万不能去的,回宿舍又没有意义,难不成得去唐老板的剧院?……还是不行,唐老板一定会把她送回来,并且告诉Z校长她擅自离开过学院,搞不好还会要求加强对她的管理,那样就真的不会再给她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可是除了唐老板的剧院,她还能去哪里?
林若怡悲哀地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真的一无所知。她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竟然连一个去处都找不到!
站在Z学院最大的那张显影纸前,林若怡迎来了她人生中最茫然的瞬间。
一股风穿堂而过,林若怡手脚冰冷,她下意识地捂住手腕,摸到了一样金属触感的物件。
是梅老师送她的手链。
林若怡用食指勾起手链,在微薄的灯光的照拂下,手链上的宝石散发出润泽的光辉。
“要不……”林若怡喃喃低语,她看看手链,又看看显影纸,把手链拢在心口,终于下定了决心。
林若怡再次把手按上显影纸,紧闭着双眼,庄重地念出了那个名字:“梅迎春!”
狂风乍起,高速滚动的气流仿佛一堵移动的高墙,把林若怡死死围困在了风眼内部。这是她未曾设想到的状况。林若怡觉得自己变得软绵绵的,每一个骨节都在隐隐作痛,像是要被这股风暴吹散架了一样。
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尖叫,飓风离她越来越近。林若怡张开了嘴,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皮肤仿佛是被刀割碎了似的,到处在泛着一种尖锐的鼓胀的疼痛。
林若怡在这突如其来的旋风中昏迷过去,再醒来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事了。
林若怡睁开眼睛,首先有一种僵硬的感觉。她偏过脸,看见自己同一根粗壮的木头捆在了一起,双手被人反扣到身后,用另外的绳子绑着,脚踝、膝盖、手肘也被以同样的方式处理。总而言之,除了脖子,她身上所有能扭动的关节都被额外一节绳索圈着,这些绳套给她塑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搅得她不得安息。
林若怡不住挣扎,绳结却越来越紧。到后面实在没有了力气,林若怡安静下来,努力观察当下的处境。
因为被捆缚着,林若怡的视野受到局限,只够她看清正前方的景象。蜡烛烈烈地燃着,星罗棋布开来,给这间密室增添了几分神秘。林若怡低头看去,脚下有一道白色的弧线,弧线内测有一排凌乱的线条,有点像她在唐老板的剧院里看过的那种,因此她推测这是一个写有文字的阵法。
视线上移,林若怡又看见弧线之外左右两侧各摆了一口圆鼎,其大小目测有半人高,半人宽,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像是上古时期用来祭祀的器皿。鼎足部分各自拉了一条白色的直线,林若怡脚下与弧线相连。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祭祀用的场所。林若怡想起了梦中的神龛。
难道是Z校长下手了?林若怡心下一沉,很快又否决了这个猜测。开门前她呼唤了梅老师的名字,不论如何,Z校长是不会在梅老师可能介入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的。
那还能是谁的手法?林若怡愈发茫然了。其实她隐隐猜到了答案,但出于一种与生俱来的固执,她不愿承认那是真的。
蜡烛越烧越短,影子却越拉越长。在这一成不变的环境里,林若怡早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她静默地坐着,感觉到体力连同生命一齐从指缝里溜走,而她却无能为力,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候,林若怡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继而听到高跟鞋踩过地板的踢踏声。这会儿她的头脑已经相当迟钝了,五感却仍然警觉,在觉察到有人靠近之后,林若怡浑身上下好像又充满了力气,扭动着挣揣起来。
快了——快了——
林若怡着急得很,她奋力摆动着身体,像一尾搁浅的鱼。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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