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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然就想起来了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大概都是枯燥无趣的,我也是,已经重复2018年10月20日这天不下三十次。最开始还是意识不到反常之处的,我最初的“昨晚”看着日程表给电脑充满电,因为明天早八的实验课要用到;小电驴还有三格电可以跑所以没去管它;闹钟也没问题,我用不着早起去食堂,因为提前买了面包和豆奶,七点二十起就行。于是安心地洗澡刷牙,躺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拿手机看到已经十点四十的时候我发出惊天一声叫喊,把对床吵醒了,底下正在卷英语的舍友也被吓到,摘了耳机问我什么情况。我惊魂未定,眼珠混沌地随脑袋转来转去四处打量,颤抖着问她们是实验完回来了?不对啊,三四节还有课,我到底为什么会睡到现在,我明明都是闹钟一叫就醒的,再不济对床雅寻的大喇叭闹钟也能把我叫起来,每次都要我把她喊醒她再关闹钟。
雅寻可能是觉得我睡傻了在胡言乱语,敷衍地应我两声就倒回去睡回笼觉了。李敏英似笑非笑,回桌上摸手机。她说:“这么卷啊,明天实验我跟你坐一桌行不行?”
到底什么情况?我抓起刚才险些被我丢下床的手机,快中午十一点了没错,但是日期是10月20日,星期日。
我怀疑是我做了预知梦。像小时候,梦见过我坐在我妈的电动车后座,经过一根立在墙角的电线杆。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场景,所以我很快忘了这个梦,直到好几年之后看到一根眼熟的电线杆,才猛然想起我似乎在梦中见过它。
但这场预知梦是不是时效性太强了?我木讷地看着今天的半价面包,阿华田味,跟梦里一模一样。或者说何止啊,昨天我也是快十一点才醒,李敏英照常六点起床读书,而雅寻会睡到十一点半。如果我没记错,下午五点半多一点欣姐会大叫着回宿舍,说她今天被高中同学撞到,一起去学生街和商城逛了一天。
我拿起手机,发□□问欣姐在哪。她回得很快,说在学生街,问我要不要她带板栗饼。
完了,全完了,我普普通通的一生,我的梦想我的未来,我不会撞了鬼吧。我颤颤巍巍地想打字说本来想叫欣姐帮我拿一下外卖而已,现在不用了。这时发现手汗滑得屏幕键盘都按不准。我深呼吸,手在裤子两侧把汗搓干。我这样一定很像神经病,看了半天特价面包又不买,杵在冰柜前玩手机还狂流汗。我讪讪地发了语音转文字,赶紧抓了一个面包就去结账。结算之前,我留了个心眼。月初家里才会给我转生活费,我是想攒钱但通常攒不住,钱包余额是一千六零三毛七,买了面包扣三块钱。
1597.37元。我用力地记着这个数字。
因为紧张,我没什么胃口,甚至有些想吐,午饭去超市转了一圈发现连烤肠都不想买。我盯着一排排牛奶和豆奶,胡思乱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拿了惯常喝的那个矮豆奶。
1594.87元。
后面过得很快,也很模糊,反正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后把预知梦里的内容大差不差地经历了一遍后,我死死抓着被子最后回想一次金额,1594.87。
希望醒来是七点二十,我当时这么想着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情况好了一点,除了李敏英那个卷王,其他人都躺在床上。我激动地拿起手机,六点四十六,2018年10月20号。
......我当然是不可能再尖叫一次的,但是我害怕了,我手脚发软,捂着嘴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情况显然是诡异得离谱,甚至像他妈的怪谈。我虽然不是特别爱看小说,但是之前怪谈火起来的时候我跟风看了几天,没深入研究但是也略知一二。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很搞笑地去看微信余额,全转进零钱通了所以还得多点一下。
1600.37元。
看到这个数字我反倒平静了下来。就,真的撞鬼了,还能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主角,也不足智多谋,靠高中老师和家长摁着头读书才考上的大学。我自己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菜鸡。
我无所畏惧地下床,轻轻绕过专心听听力的李敏英去阳台洗漱,再换了一身跟昨天不一样的衣服,也就从T恤和牛仔裤换到帽衫和运动裤。
也不知道这种鬼打墙有没有什么禁忌,别踩了会生不如死。我胆子不大,不敢烧杀抢掠胡作非为,连今天把生活费花光都不敢,万一明天来了呢?
连续好几个10月20日,我独自逛了整个京州,每条地铁都坐了还吐在了其中一天的二号线终点站,几乎吃遍了所有学生街的每一家店,生活费最低剩下500多块。
有一天晚上跟爸妈打了电话,问他们家里有没有啥新鲜的,我就连续听了一小时老家的八卦,还被老爸摁着规划了未来三年的学习计划。
“你要考研就不能把英语落下啊,自己记得每天背背单词。”爸爸的这句每次打电话都会提一遍,我笑得无语,连应了好几声知道了。别说,我现在要是开始准备考研,清北任我挑好吧,只要这一天再循环个三年五载。
后面也就很无聊,热搜就那么几条,剧集问独生女能不能自由追爱,爆词条问养小孩能不能强制要求持证上岗,七了八了的本科生不值钱往届生难找工作越看越烦,难看死了。
就连同人文都快被我挖干净了,我就搞那几个cp,一个赛一个的冷。趁着10月20日补了几个老番看得我热血沸腾,上网一搜我果然还是北极品味,入坑即入坟。
一直过周末居然也会让人生无可恋。我甚至懒得回宿舍。雅寻点名没找到我时,问我晚点怎么还不回来,我就说我在图书馆闹肚子,一时半会回不去。我当时期待地坐在操场上等待十二点,结果等到一半我就昏过去了,醒来又是在我那宿舍的床板上。
今天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百无聊赖地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李敏英都写完一套卷子过来问我是不是要出门玩。
我说是啊,你要跟我一起不?她说不要,昨天不是整个宿舍刚吃了海底捞,华玲姐你也太能玩了。
......对哦,我都忘了。前一天刚结束一个小组报告,整个宿舍都玩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怪不得我会睡到快十一点才起床。
不对,周六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今天一直重复吗?我之前是以为是今天出了问题才陷入死循环,所以不停地尝试新的事情,虽然没敢太出格。我猛地咳嗽了一下,吓得李敏英赶紧后撤,怕被我传病了。
“......”我无语地看她,考虑到另外两个还在睡觉,选择压低声音问:“李敏英,最近有什么瓜吃吗?”
我向来记不住人名,还脸盲,所以她把我拉到走廊上叭叭讲了半天我有八成都是没印象的。等到我去食堂消化午饭顺带消化八卦的时候,才勉强总结了个大概。那个年级负责人王康,想当段长但是辅导员不让所以怨气大得很;隔壁学委林亚萍刚失恋,听说是高中到现在异校的男友在他们本校找了个新的,前两天刚提分手;班里生活委员跟副班长谈上了,呃......还有......
我花了六天一个个打听过去,除了认全了隔壁专业的同学和大部分段委以外,毫无收获。不过我倒是纳闷,林亚萍是不是恋丑,她前男友眼睛小鼻孔大还身高一七整,怎么做到高二谈到现在才分手的。
我顺带刷了几篇恐怖小说,恐怖是恐怖,看完就忘,感觉没什么参考价值。但是只有我一直在过十月二十,其他人任我怎么旁敲侧击都在正常过新鲜的周日,我应该是跟这个鬼日期有什么关联。
是谁的生日吗?班里九月十月生日的统一在国庆前两天的晚上过了,具体到十月二十的一个都没有。还是说,呃,忌日?我也不认识几个,呃,已经过世的人。我就只知道一个我太爷爷,他老疼我了怎么可能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专门搞我。......不过他还不知道我上了大学,我六年级那会他就摔一跤走了,我跟堂妹堂弟他们都没见到最后一面,大人说不吉利,不准看。
我觉得难过,搓了一下鼻子。
想得太入迷了,午饭高峰都过了很久,人都不剩几个。我两口把面给扒进嘴里,准备去放餐具。旁边有个同学估计本来是来自习的,但是现在收拾书包也要走。我看她椅子上落了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叫住了她。
“同学,你东西没拿。”我仔细看了一眼。“充电头。”
同学赶忙两手拍了拍书包侧装水壶雨伞的口袋,发现确实有东西没拿后炮弹似的冲了回来。
“谢谢你!”她好像很激动,声音特别大声。我尴尬地点点头要去回收餐盘,但是看她眼熟。
嗯......“李...丽明?”
她也一愣,抬头看了我半天,才猛然张大嘴。“华玲!"
丽明是我初中同学,比我还脸盲。每次都是我主动跟她打招呼她才凑上来聊天。等到中考完,全班一起去KTV,她才跟我坦白说她直到初一下学期才记清我的名字和脸。难怪这人每次跟我讲话都含糊其辞称谓不明,你来你去的,无语。
我俩关系是不错,因为都喜欢画画,下课就经常凑一起玩。不过当时年少轻狂,脸歪嘴斜地画了一些同班同学的同人图,咳。高中因为学校不一样,当时她又没有手机,很可惜的就断了联系方式。
虽然,我俩初中挺铁的,但是她现在的眼神看得我有点发毛。我不自在地转移视线。她这么高兴的吗,难道说她其实挺重情重义的。我搓了搓手中的奶茶。
没想到大学考到同一所来了,但是都大二了才碰面,都怪我俩是社恐,老乡群加了不看也不发言......
手上这杯奶茶还是她请的,非要谢我提醒她拿充电头。不过借这杯奶茶我俩聊了一下午,加了□□微信还互换了手机号。她跟我学院不一样,但是生活区就在隔壁,竟然一整个学年都没碰过面。
也有一种可能,碰了面没认出来。
最后丽明咬着吸管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别,背着她那蓝色小书包回宿舍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嘬着已经喝过十几次的新品奶盖,心想明天要不要继续找李敏英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八卦。
已经把京州逛了个底朝天,但是出市我是不敢的。薛定谔飘忽不定的底线作祟吧。之前有一次玩嗨了,回头一看生活费掉了一位数,差点没当众尖叫。跑太远的话没法及时回校,周一早上何老师的实验课旷一次扣三分呢......我慢悠悠地晃回宿舍,打算继续补番。之前学业紧张而没来得及看的番贯穿古今,我补到现在也才到13年的。
“华玲姐,你还记得明天早八吧?”雅寻踩着楼梯探头,看我十一点多还在看动画片。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我看完这集就睡。我摆摆手让她赶紧上去睡她的觉。雅寻哼了一声,爬进床帘。“明天还指望你叫我关闹钟啊,别咱俩双双迟到,平时分就没了。”
安啦,明天又是周日,睡到午饭都没问题。我想是这么想,嘴上肯定是说不会啦放心,你华玲姐啥时候迟到过。
这部番第一部就有八十多集,没办法一天内补完,待会昏迷前要记得先看看到第几集。但是ed好听,每次都舍不得跳。我听得高兴,顺带瞥了一眼集数再看看时间。五十二集完,零点零七分,很好下次从五十三集开始看。我乐颠颠地合上笔记本准备昏迷。
......待会,零点零七分。顾及到雅寻她们全都躺床上了,我硬是忍下从椅子上蹦起来的冲动。我,我忍耐了半天还是激动得手抖,只能双手捧着开手机看时间。
2018年,10月21日,周一,00:13。
我靠我的正常生活是回来了吗,我每天都紧张兮兮地盯着日期,睡前还把平板手机笔记本全掏出来核对,我真的顺顺利利地过了好几天,现在都23号了,我生活费不会再固定一千六了!!
21号那天晚上我边笑边跟我妈打电话,她还纳闷我消息那么灵通知道初三班主任的闺女因为打篮球而肌肉扭伤。嘿嘿,初中同学跟我聊的,就我隔壁学院,前几天在食堂碰到的。我一时想不到别的由头,就拿丽明当挡箭牌堵我妈嘴。妈妈将信将疑,质问我为啥遇到了以前的好朋友不早点跟她讲。
......怎么讲呢妈,我20号才碰见丽明,现在就跟你聊已经很早了。
终归是开心的嘛,周四没有早八,晚上宿舍聊天的时候我们聊到林亚萍的失恋,我吐槽说美女的眼光跟颜值成反比,真不知道怎么看上那大鼻孔矮个男,结果又被一顿问说我不是脸盲么,居然认识隔壁学委,连人家前男友都知道几个眼睛几只手。哈哈,他妈的我翻表白墙评论看的,估计这种评论早就删了,我也不记得是哪天的投稿。
这几天再开口聊八卦我就是狗。
汪。
没办法嘛,去领快递又碰到丽明。我跟她聊起来就刹不住车,把大一到现在记得住的八卦全交了。我俩边走边聊一直到生活区门口才告别,对她住三区,就在我四区对面。要不是她网上买的课本重得要死,估计要拎着去奶茶店把我高中三年的经历也给听了。
“华玲——周六晚上要不要去商场吃饭,我有一家特别喜欢的粉条也想带你吃。”丽明捧着快递扯着嗓子给我喊话,生怕五米之外的我没听清。还能怎么办,答应她咯。虽然商超那边除了男装店和男厕都被我在20号那天巡了一遍。我看着她迅捷地进单元门并且快速跟帮她拉门的同学道谢,觉得还挺好笑的。估计跟初中一样,体测也是班里前几名的吧。
只是我没想到,鬼打墙特么又杀了个回马枪。我才过三天安生日子又给我一觉醒来一天白过。我看屏幕上的10月24日气得要死,今天没有早八,但是有晚课!!晚上十一点才放学的晚课!!!
等到我们宿舍三三两两丧尸一样爬回五楼,李敏英又要聊壮志难酬的王康,我一肚子窝火就跟她们说我先去洗澡了。今天三节大课,早上的上机操作文件又要从零做一套,我气得饭都不想吃,更别说去领快递,反正领了也白领。
早上醒来不抱希望地一看,又是24号。连续过三十次周四我会死的。我这次在床上瘫了一会,觉得反正课都上过了操作也都懂了,我直接叫欣姐帮我请个假得了。可怜雅寻跟我一桌机子,她要独自面对老师炫技了。啊不过下课后我会跟她讲怎么操作的。
但是转来转去学校也就那样,我都不知道20号是怎么到21号的,我到底做了什么新的事情才摆脱死循环。
小黄这个冷血无情的小东西,舔完我的猫条就压低身子跑了。我一脸看破世俗握紧了拳头,打算努力把最后的20号那天的路线再走一遍。先是睡到八点,收拾洗漱之后去校友楼旁边喂猫猫了,啧,小黄这渣猫那天也是舔完猫条就溜。然后在教学区散步......对,教学区放假时是挺漂亮的,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就不去了吧。然后午饭了,我嫌麻烦就直接去吃牡丹园的沙县,刚好遇上丽明被她拉去旁边奶茶店,然后回宿舍补番。
嗯?新的事情,我之前都没遇上丽明,那天撞上了。
难道说要每天重逢一个旧同学吗,我那几个班的同学够我一个个抓来帮我迈向新的一天......?而且也有几个不想再次遇到的。
不能够吧,还是说助人为乐,我提醒了丽明拿东西。呃好扯,真要这样为啥抓我这种五好青年改造,有病。
......总不能是因为碰上丽明所以推进了日期,我本来没鬼打墙的那天不也跟丽明在快递站碰面了,还聊了一路。
我脑子越想越疼,很想一脚踹翻垃圾桶。虽然是固定在地上的,铁定踢不动,还会记过处分。
最后只能气愤地刷朋友圈。点赞都懒,反正点了也白点。每次都好几天才刷一次,这个学姐去实习了那个学长去旅游了,隔壁班长发团建宣传了我爸转发校庆了。猛地看到丽明,我多注意了一下。她配了一张委屈猫猫头,说她的U盘掉了,银白色,长得像锁,希望捡到的同学能够联系她。我敲敲输入法,让她去表白墙上也问问。
丽明回得很快,看来她拿快递那天一直握着手机有消息就回也是急着找U盘。她说,问了T^T,墙墙还没回我呢。
好吧,这也急不得。我给她发了个安慰的表情包,边往下刷边走路。到底跟丽明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是最好,但要是有......我没法想象,丽明跟日期重制能怎么联系到一起,她丢东西就回到当天么?
我停住了脚步。
丽明,丽明是我初中同学。家境很普通,爱好画画也画得很好,成绩不错,考去岩山一中后考进我们京州科技大学,性格还行很少发脾气。她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女大学生。吧。
我慌死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朋友,她心眼不坏,怎么也不应该这么想她。可是我确实好几年没见过她了。我高中寄宿后,爸妈干脆让我放假去姑姑家住,只有长假才回家。升学后就没有丽明的联系方式,我专门打过她妈妈的电话,但是不知道怎的她妈妈的号码好像不再用了,我初中毕业之后真的再没有见过丽明,只有她考去岩山一中,其他人要么跟我同校就是到别的一级校二级校,要么干脆跟我俩都不熟,根本联系不上。
她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丽明吗?
我感觉我的嘴都在哆嗦,在路边随便找了个石头就坐在上面刷手机,刷丽明的朋友圈。
“阴天好明显啊。”,配了一张灰蒙蒙的天。“新死的小鼠”,配了一张台阶上仰躺的老鼠,跟我们宿舍的楼梯一模一样。“最好是不要喝凉水但是温水不好喝”,配了一个空玻璃杯。内容反倒是其次,我越看越害怕,共同好友的点赞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些......是专门发给我看的吗?
我胆小,什么风险都不敢冒。努力往下翻试图找到一两条集赞的朋友圈,可惜翻到底了告诉我好友仅显示半年年内朋友圈我都没找到一条。
算了,我这种与世无争的人最擅长装傻。我给手机锁屏,揣进兜里。
晚上十一点多,我先被其他人找上了。来的人叫谢书慧,她敲开我的宿舍说自己是丽明的同班同学兼舍友,过来找我借课本。我拿上书递给她后又被她不动声色拉到楼梯拐角,估计借书只是个幌子。
她说:“同学,你也......觉得每天都一模一样,很无聊吧?”
我挑眉,心想这句话是字面意思,还是仅仅寓意了大学枯燥无趣?这位谢同学指名道姓找上我,不是来挑个不认识的人好发牢骚吧。
于是我斟酌一下,开口道:“周日和周四是这样,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这句话刚落,我俩就像对上暗号的地下组织成员似的,沉默而坚定地对视片刻,握了手。谢同学长吁一口,扯了扯衣摆,整个人一下放松了很多,主动跟我说了很多。
她发现日期重制远比我早得多,日历上看应该是有一个月。第一个重复的日子是9月13,礼拜四。奇怪的是她惶惶度过了大概三回后,日期又没事一样照常推进了。唯一让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只有嚷嚷丢了钥匙扣的丽明。遇到的其他人和事都没有丝毫变动地像程序一样一丝不苟地运行,丽明则每天每餐打包回宿舍的菜式都不一样。当然,这只是顾及到更多细枝末节一一托出意义不大,只捡了最方便的差异跟我讲了。
下一次重置也很快,丽明抱怨丢了雨伞,记性变得越来越差。谢书慧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面习以为常,多出来的那几天就当自习时间,从容应对期中考。
直到上周周日,一重复就是将近一个月,她终于慌了神。她甚至有想过跟丽明聊一聊这件事,但不知为何这学期开始后丽明就变得非常奇怪,存在感极低不说,甚至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每每鼓起勇气开口搭话,又在丽明视线对上来的时候怯了场,把话题转移到换季衣服添置或者德育活动等无关紧要的话题。只是那惶恐的三十天也并非毫无收获,她发现了每天行动都不一样的我。
“我是怕生事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主动找上你。这么久了才过来跟你讨论,希望你能谅解。”
我摇摇头,要说我比她胆子更小,五十步不笑百步是女大学生应有的素养。
“我发现你跟她碰面之后,那一次漫长的周日立刻就推进了。同学,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也算是帮你自己,我们一起找出这个现象背后的原因,尽力解决掉?”谢书慧诚恳地看着我,我发现她的嘴唇竟在微微颤抖,情绪挺激动的。其实我也想尽快回到普通的生活,但她似乎比我急切多了。
我缓缓眨眼,问:“你觉得顺利度过一天的条件是什么?”
我回到宿舍时脸色难看得很。谢书慧欲言又止最后岔开话题的画面在我脑子里盘旋,显然是觉得问题在我和丽明身上,出于礼貌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搞什么?
我本来是想问她为什么也能察觉到轮回的,但这个问题会扫射到我自己,我还没有答案,这才从如何进入新的一天入手来找思路。但是她直接把问题归到我头上!气死我了!
重复,重复,重复!!!到底是哪个神经病连累到我身上???我举起花露水顿了顿,深呼吸了半天才憋屈地放回洗手池上,还有半瓶呢,真砸不下手。
我知道自己性子急,也没什么主见,独自一人遇到事情从没想过自己独立面对,不找爸妈老师朋友问问意见我是不会做选择的。但是这事邪乎,怕牵扯到家人身上会连累到他们,可这样我就没地问意见,难道真要寄托于我抽卡回回保底的运气保佑我渡过难关?天杀的,我从小到大受过的教育可没说我还得面对这个。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条狗,还是鼻子失灵后被遗弃的那种,有家都不知道怎么回。要不报警吧,警察神通广大,不至于这都没见过吧。
我掏出手机刚要深夜报110,屏幕一抖丽明的消息就从十一点五十七分下挤出来了。
她说,华玲,对不起。我刚想点进去问怎么个事呢妹妹?你初中时对着我脸放屁终于想起来要道歉啦?眼前却蓦地一黑,再一睁眼已经是白天隔着床帘的石灰天花板,我枕着枕头从旁边捞起手机一看,2018年10月25,07:01。
发生什么了,我问,啥情况,噩梦还是,啊?
我飞速点开微信在聊天栏里找简笔画小黄鸭头像,戴着个草帽,翅膀上还拿个补虫网那个。一溜划拉都看到高中辅导班给我发的广告了,也没找着。李敏英那里窸窸窣窣,估计是在收书包准备去食堂了,我一想待会还有早八,却头一回觉得去都懒得去。丽明?丽明藏哪去了,昨天还约一起去吃粉条呢??
等我在好友搜索通讯录搜索□□搜索全找了一通,雅寻都破天荒不用我叫揉着眼睛爬起来了,丽明还是不见踪影。不是,这妮子□□呢?我从没删过啊?!!我惊慌失措地叫住要去洗漱的雅寻,问她记不记得我昨晚在干啥。她莫名其妙地眯眼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我怒气冲冲地洗澡洗了半小时害得她中间尿急还要去隔壁借厕所。
很难说我是什么心情,我像被耍了一通,然后天上飞个外星人说嗨嗨我们搞错啦不是故意捉弄你的,然后转头把我家冰箱拔走坐飞船逃了,临了还被警察质疑是不是压力太大开始说胡话。不是,我那么大一个初中同学呢?她是长得不高但是她也不自闭啊?怎么悄无声息就给我捣乱了一通然后擅自删我好友?是,如果这几天重复轮回都是她在搞鬼,那我原谅她。这真没什么,我想过自己人品有问题欠上天的轮回修正都没想过跟丽明绝交远离她。初二她睡迟了害我没看上电影我都能溺爱,我真很珍惜这朋友。
总不能是怕我报警吧,我揣着手机穿着睡衣跟疯子一样跑去阳台,喊了两声我再不随便报警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凭记忆打算打她电话却连开头是多少都想不出来,咋的我真不小心交了个下凡历练的朋友,还是邪神,重逢时因为想起从先的美好回忆而不忍心弄我所以从我的世界中消失,这都18年了谁还看这种追妻火葬场???
我烦躁得头发都抓掉了好几根,我说不清我现在究竟想干什么。昨天我还求天拜地骂全世界把我的正常生活还来,今天就开始气恼丽明道了个歉就跑没影了。人果然贪心,但是这不就是我应得的?我握着手机蹲地上胡思乱想,眼皮自己悄悄合上了。
醒来,我觉得莫名其妙。今天好像是周五,卧槽早上是文楼的课,我她娘的站这干嘛???我赶忙冲回宿舍洗漱换衣,差点撞上正出门的雅寻。
“我先走了昂,华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等我一分钟,就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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