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辞

作者:玖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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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小二


      明月楼二层。

      不同于顶楼与大堂的密闭建造,这里的设计是开阔的敞轩,黑披风上楼,抬眼没见座位,只见一大一小嵌套着的两个圆。两个圆中,套在里面的较小一个是敞轩正中围一圈的黄梨木栏,木栏中空,向下连接一楼的大堂,向上则在二、三两层相连的顶梁上垂下几缕花式张扬色彩浓烈的大彩灯。

      有风来,潇潇洒洒进了敞轩四面的大窗,又丝丝缕缕拆分开钻过窗前的珠帘和屏风,去和高高垂下的大彩灯打招呼。这阻挠了春风潇洒的珠帘和屏风就是围在黄梨木栏杆外的大一圈的圆。

      大一小两层圆之外,才是二楼的雅座。

      雅座座位依敞轩四面的大窗而设,一面是描摹着山水美人、花鸟鱼虫的各式图景的绢画屏风,另一面则是窗间收进的,举目无垠的京城重楼叠宇。春日里,微风习习探窗而来,循风而望,目光向下便可见城中街市繁华。总览下来,这里虽不及头顶上的雅间富丽,但却也足够风雅惬意。

      二楼伙计带着上过菜的空盘子从屏风后钻出来,热情地引二人到了一扇没被展开的屏风前落座。黑披风吩咐伙计等会儿再过来点菜,伙计颠颠出去,展开了雅座前做隔挡之用的绢画屏风。

      “‘玄霜绛雪何足云,熏梅染柳将赠君。’这绢画有意思,应景,”少年落座,对着黑披风一抬手,“呐,小二,给你。”

      黑披风斜他一眼,“留着赠你的凌哥儿吧。”

      春风拂面,少年人放下手里的半截柳枝,对身前解下披风落坐的伙伴耸耸肩。

      这人是此前杜门赌坊里和他有过交集,引他入暗门的那个小伙计。

      “哦澹台傲还有……”

      “啊?”澹台傲眨巴眼。

      “我叫元小二,不叫小二,这俩叫法的区别大了去了。”元小二板着脸撇嘴。

      “好好好,不是小二,是元小二,不光是元小二,还是元大人。”

      澹台傲看看元小二气得脸一鼓一鼓也不忘绷好了一股板正姿态。

      “还绷着呢,这屏风一隔谁也看不见,”澹台傲道:“赌坊小伙计一转眼都成了大人了,就别和现在还仍是小伙计的人计较了。”

      “李敏是太常寺少卿,我不过是他府中小小一个门客,才不是什么大人。”元小二收起一板一眼的神色语气,对着澹台傲阴阳怪气道:“而且,这两个字读‘大人’,‘人’字不读平声,还什么我一转眼成‘大人’了?怎么?小爷我之前是小孩儿啊!”

      “我觉得你还是刚刚装出来的样子比较好,严肃归严肃,但起码还知道怎么像大人一样说话。”

      澹台傲说完敏捷一躲,毫不意外地看元小二拿起桌上的柳枝往他身上丢。

      “话说要不是今天在街上碰到你,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死了还是逃去南凉了?”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啊?”澹台傲捡起柳枝,“不论是要死还是要逃,都该是李敏而不是你。”

      元小二眯起眼睛,“你觉得我和李敏不是一伙儿的?”

      澹台傲笃定道:“我觉得你是长公主派去李敏身边查他的。”

      元小二颓丧,“我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神秘的南凉细作吗?”

      澹台傲无奈,“南凉细作自己是不会称自己为‘细作’的,这是个贬义词。”

      “好好好,你念过书我没念过,”元小二揶揄,又问:“可究竟为什么你会猜到这些?”

      澹台傲闻言,倾身上前一挑眉,“你这算是承认了?”

      元小二急,“你告诉我我就承认。”

      “你这样说还不就等同于承认了?你都承认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元小二拍桌子,“你说不说。”

      “好好好,说说说,”澹台傲妥协,正色起来,他道:“宴州那么大的动作,从易见安赵元竹开始,谁侵占了一尺一寸的农耕田军垦地,谁动了国库国帑的一贯一毫一厘,都没可能全身而退,更别提长风阁的杜门赌坊被南凉人替换得只剩一个空壳。这种处境下你还能好好走出宴州,又出现在这京城,只有一种可能。”

      元小二追问:“什么可能?”

      澹台傲道:“长公主让你来的。”

      “那长公主在宴州又为什么要放我走?”

      “她没有‘放你走’,她是‘让你来’,”澹台傲纠正他,“她要你来将功赎罪,以逃过清剿的真天雄会余党的身份去投奔李敏。”

      “哎……”元小二突然叹气。

      “怎么了?”

      “我觉得你可能要完。”

      “要完?为什么?”澹台傲道:“我这才进京,既没招谁也没惹谁。”

      “你说你刚刚去听了贺寻常才写的故事,那这个善于写戏编故事的人有没有告诉你……”元小二端架子,“故事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总不是好下场。”

      “可你这秘密是我猜的啊元大人。”

      “哦?”元小二一转眼珠,“那你不妨再猜猜看,为什么长公主派我去监视李敏,却迟迟再没有其他动作。”

      澹台傲看对面人转眼睛,明白过他的用意来。

      “猜可以,可我看就算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你也不一定知道是对是错,”澹台傲道:“你这是才从天家兵刀下死里逃生,不明白朝廷要你做的事,更摸不清朝廷对你的态度,想找个人帮你答疑解惑呢。”

      元小二不否认,直接问:“你能解得了我的惑?”

      “还是猜,”澹台傲道:“我先问问你,你在杜门赌坊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为海长风海阁主,而是为赵元竹办事吗?”

      元小二“嗯”一声,语气透出心虚。

      澹台傲又问:“那我再问你,当时在宴州,你又知道赵元竹他们是南凉之人吗?”

      元小二这回真的叹息,他抬眼看澹台傲,带着点儿郁郁和愧疚,生得有些下垂的上眼帘把这郁郁愧疚又放大了些。他道:“我就是赌坊里一个传消息办事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哪里知道啊。”

      “时过境迁,多思无益,如果你真的作恶多端,朝廷也不会启用你去监视李敏,”澹台傲道:“他们让你假装逃过一劫去投奔李敏接近他,就说明事情到了李敏这里还不算完。”

      “朝廷里还有人和李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元小二指指天花板,啧啧道:“难不成南凉还有这本事把人安插进比李敏还高的位置?”

      “不一定是南凉,”澹台傲道:“就像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一样,你知道赵元竹和易见安勾连,却并不清楚他们是南凉细作。我想朝廷定是发现了李敏与他上面的人有超乎寻常交际的关系,但不能确定那个人仅仅是易见安李敏朝内贪墨这条线绳上的蚂蚱,还是他们在勾连外敌那条线的蚂蚱。”

      “哦……”元小二若有所思,看澹台傲严肃起来。

      “察觉官员有异,任谁都会直觉认为贪墨是其目的,拿贪墨之举动掩盖细作之身份,不被发现时是水至清则无鱼,而被发现时,就像现在,”澹台傲道:“换个不那么谨慎的人来查,那些本是牵扯李敏贪墨之事的官员很可能就会被扣上一顶细作的帽子。”

      “贪墨细作查出来,结果不一样都是下大狱吗?”

      “查实贪墨,是罪有应得,可若不知李敏南凉身份,细作之说,就是欲加之罪。这两者量刑定罪的轻重暂且不提,单就‘欲加之罪”一项,足够让为臣者对朝廷大失所望,单就‘南凉细作’一词,也足够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澹台傲正色道:“赵元竹和易见安的棋也许根本就没下完,他们当初把贪墨之事与细作之局混淆,就是为了哪怕自己暴露,也要在南凉的布置被瓦解前,让大褚朝廷再起一次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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