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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仇得报
“哥哥,哥哥,哥哥……”一声声稚嫩的呼唤钻进燮离的耳膜里。
这是谁的声音?
身陷黑暗的燮离模模糊糊的想着,是那个摇着拨浪鼓的小男孩?还是被初次见面时的海棠?
“哥哥,哥哥,等等我。”
那个摇着拨浪鼓的八岁小男孩,在虚幻到看不清脸庞的光影中,在人潮汹涌的繁华街道里,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哭着等燮离去抱他。
燮离刚往前走两步,场景却突然变幻,白天变成黑夜,地上的小男孩也消失不见。
他就这么站在了一处破旧的房屋前,一声呼救从里面传来。
“哥哥,救救我。”
燮离朝里面看去,那是八岁的海棠,正在她被一个青年男子抓住要沉井。
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哀求,转头看向抓住她的人眼里充满了仇恨。
那不是一个八岁孩子应该有的眼神,但也就是那个眼神,让偷偷跑出来的燮离决定救她。
燮离知道自己在做梦,可脚步还是忍不住往里走去。
才跨过那道院门,眼前的一切却又消失不见,他站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周围悄无声息,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消失殆尽。
突然,他的手指被人牵住,他低头一看,是姚家的那个小男孩。
他在对着自己笑,眼里带着光,燮离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笑了起来,他想蹲下来抱抱他,却见他手里抓着一把匕首,狠狠的朝自己的腹部扎来。
明明是梦里,痛疼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燮离捂着伤口看着那个还带着笑的小男孩,耳边响起了燮不转冰冷的话语。
“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此乃杀手大忌,别人买他们满门便是满门,你一时仁慈,只会害了你自己,杀手这个行当,不需要仁慈。”
是这样吗?杀手,不需要仁慈,所以,也不能有感情,是吗?
不,不是这样,他不想这样,他想做个人,他想活在人间!
他想反驳燮不转,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手在禁锢着他,不让他动弹。
燮离用力的挣脱着,与黑暗中的力量抗衡着,他听到他的意识在呼唤,快醒来,快醒来。
“啊……”梦里的燮离呐喊了一声,接着他便睁开了眼睛。
光太刺眼,燮离艰难的抬起手来遮挡,慢慢适应后,才把手放了下来。
这阳光虽刺眼,但晒在身上那暖暖的感觉真舒服,它让燮离再一次感叹:活下来的感觉真好。
昨晚才跑了大半的路程,燮离便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流失,他快速的拿红布将自己与马捆在一起,趴在马背上继续前行,才走了不到十几里,他便形同废人,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逍遥丹的反噬来得是如此迅猛,加上在姚府所受的内伤,燮离很快陷入了昏迷。
陷入昏迷前,他隐约听到了马蹄声,他当时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现在看来,应当不是。
应当是海棠或是小傻子来接他了。
“你醒了。”
耳边传来去行衣的声音,燮离扭头看去,只见这小瞎子慢慢朝他摸索着,似乎想要把他扶起来。
其实燮离现在的力气不至于需要人扶才能坐起来,可是他看着小瞎子那张略带关心的脸庞,突然就起了贱心,非要他搀扶才坐起来,非要柔若无骨的靠到他身上。
整个过程还故意发出疼痛的哼哼声,搞得云行衣紧张万分。
小瞎子就是好骗。
得逞后的燮离靠着云行衣,梦里带来的压抑一扫而空,心情豁然开朗。
下一刻看着不远处那密密麻麻的新坟,他心情又瞬间沉重下来。
“春伴花,夏伴阳,秋伴落叶冬伴雪,百草伴枯骨,酒肉敬英魂,生与死,别与离,都是世人逃不过的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燮离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云行衣,这小瞎子心还挺细,明明看不见,却透悉他情绪的变化,用世间生死规律来安慰他。
只是,这是他这个年纪该说的话、该有的感悟吗?这明明就是那些个得道高僧的言论,而且还得是上个年纪的那一拔。
“小瞎子,说什么呢,爷替他们手刃了仇人,正高兴呢,没那工夫伤春悲秋。”
燮离故意提高音量,尽量表现得没心没肺,压抑的情绪他一个人受就好了,没必要拖累别人。
云行衣也不拆穿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当是认同。
燮离看着不远处小傻子与海棠忙碌在各个坟头之间,几乎每个坟头都摆了简单的供品,正疑惑这些东西从那来之时,突然看见同样穿梭其中的胖瘦两人,一下了然。
看来十日轮回丸没露馅,也是,论忽悠人的功力,海棠绝不在他之下。
眼见准备得差不多,燮离拍了拍云行衣,两人互相牵扶往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燮离两人过来,楚清羽与胖瘦两人立刻对他投来崇拜的目光,这种目光来得莫名奇妙,让燮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在他昏迷之时,胖瘦两人向楚清羽说了昨夜他一以挑百的威武时刻,楚清羽向两人吹嘘燮离在江湖杀手榜上的地位,就这么交流一番后,三人对燮离的崇拜又更上一层楼。
相对于这三个,海棠脸色有一丝苍白,应当是为他运功疗伤所致,她为燮离把了把脉,轻声说了句差不多了便不再言语。
燮离笑了笑,知道海棠不信任胖瘦二人所以没说实情,此刻他的功力恢复得一成都不到,内伤还不轻,哪来的差不多?
不过行走江湖,提防之心不可无,方才海棠的神情应当还有话说,不过此刻不能对他明言,且等机会吧。
“八十一户人家,八十一座坟,一百七十三具尸体,都在这了。”海棠指着眼前的这片坟地告诉燮离。
坑,是他们一个一个挖的,尸体,是他们一具一具搬的,坟,也是他们一个一个埋的。
如若不是昨夜的那场大雨,这些人怕是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那些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被大雨这么一浇,仿佛魂魄都有了重量,那些从山林里咆哮而来的风声,仿佛他们魂魄的呐喊,每阵风都透露着不甘与冤屈。
今日,所有的不甘与冤屈都被燮离给抚平了。
这片坟地就在徐老太房子后山的一块空地上,海棠和楚清羽将一村子的人都安葬于此,除了徐老太和楚清羽窜门记得的那几户人家有墓碑外,其它不认识的,只有一座无名孤坟。
不知牛家村亲友兴高采烈来探访之时,见到这满山土坟,会做何反应。
燮离割回来的那一百七十三片肉,堆放在徐老太的坟前,众人在徐老太坟前拜了拜后开始焚烧纸钱。
一阵山风吹来,灰烬漫天飞扬,它飞舞在这群坟墓中,最后飘落在黄土之上。
燮离蹲下抚摸着徐老太的墓碑轻声说道:“老太太,天道,我已替你讨了,你安心上路,一家团聚去吧,还欠着的那两条命,日后我一定替你送上。”
燮离以往杀人只是个任务,结束后不会有太多的感慨,因为他知道不久之后又有另一个任务接踵而至,自己没有选择。
如今,他主动选择这一趟,完成后,心里却不是滋味,依旧觉得愧对这一片孤坟,大概,这便是带上感情做事的后果吧。
事情做完了,也该离开了,一行人走出村口,燮离回头看了眼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村子,突然双膝一弯,对着村子深深磕了个头。
一旁的楚清羽见此情形,也想跟着磕一个,却被海棠拦了下来,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这小子根本不知道燮离磕这个头的意义。
他这一跪,是在谢罪。
楚清羽没磕成,却没成想另一个人跟着跪了下去。
明明是个瞎子,明明绑着布条什么都看不见,云行衣却知道跪下的人是燮离,他跟着燮离也深深磕了一个头,也“望”着村子出了神。
方才在山上说“生与死,别与离,都是世人逃不过的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人是他,此刻跪在地上陪着燮离谢罪的人也是他。
如果论因果,两人都逃不开关系。
如果云行衣当初不求燮离带他离开,那燮离便不会把他放在秋水镇,如果没到秋水镇,那云行衣便到不了姚府,可如果不是楚清羽要救宋家的人,那燮离也不会出现在姚府,如果三人没在姚府碰面,那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如果非要分个主次,那燮离觉得大部分的因还是归于自己,云行衣没必要磕这个头。
只是如今说这些,为时已晚。
等两人磕完,海棠把燮离拉到一边,把方才未说完的话对他说了。
“埋尸之时,我发现一奇点,牛家村一百七十三具尸体,焚烧程度都差不多,按理讲,最后扑进火场的那个刘叔,进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天降大雨,那尸体应当没有烧得那么焦黑才对,可我与楚清羽清理他家之时,发现他与他两个孩子烧得一样焦黑。”
海棠的话让燮离皱了皱眉,这就表明,扑进火场的那个人,是个冒牌的刘叔,真的刘叔早在放火前就被屠杀。
下午出现在徐老太家的那个刘叔是真是假?为何有人会假扮一个山野村夫?目的何在?
答案似乎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他与姚府誓不两立。
为何要让他与姚府誓不两立?
这个燮离没想明白,只是从一开始在姚府带出云行衣时台上的茶壶突然的爆破,到树林里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再到如今的牛家村,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宋家。
从宋家开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另外一股势力,正暗中将他推上这条早已铺好的路上。
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真妙,只是姚家倒了对那股势力有何好处?燮离将目光投向楚清羽背上的铁盒,难道,这就是答案?
得去宋家一趟,也许那里就有答案,但眼下还是得找个安全之地休整休整。
经过昨夜,一行人都是狼狈至极且疲惫不堪,再不休整,就算到宋家找到他想要的答案,怕也是无能为力,于是一行人坐上胖子雇来的马车离开。
小水坑在太阳的照耀下迸发出七彩的光芒,一片流光溢彩,马车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辗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小水坑,向着前方渐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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