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头鲸的哀鸣

　　“我们不用证明你毒死王柏天，只要我们证明钩吻花是你放入顾念念家里，再加上王柏天是钩吻碱中毒；1+1等于2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呵，如果你当初能够像现在这样努力证明我有罪一样，稍微努力一点，小木不会死，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冰冷至极的指责化作利箭直插顾惜君心脏，这一招用的很好，打乱了顾惜君的思路。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人因为他的死斥责她，斥责她的不作为才是发生这一切的根源。

　　接下来要说什么，顾惜君竟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这时辛正义推门而入，让大脑一片空白的顾惜君离开审讯室。

　　门在背后关上的刹那，顾惜君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脚一软，她靠墙跌坐在地上。

　　徐小华的话如同卡带的播放器，一遍遍在她脑海重复播放。她现在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她的眼泪像一个讽刺的笑话。

　　委屈吗？她一点都不无辜。冤枉吗？有什么比没有被挽救的年轻生命更冤枉。

　　顾惜君的退场更是激怒了徐小华。

　　“哼，完全就是被人惯坏的小公主，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跟我逼叨逼叨。她对小木的感情比白开水都要淡薄，要不是她，我的小木根本不会死的那么惨。我算是明白了，这整件事中最该死的人是她！真要对得起小木，她就应该以死谢罪，而不是坐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说我有罪。”

　　“徐小华！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辛正义怒斥她。

　　“你们警察沆瀣一气，以前是现在也是，实话告诉你，李佐舟被我分尸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至于王柏天，你们要有证据就去告我。哈哈哈哈。”

　　一股从压抑已久的心底升起的无以名状、难以忍受的感觉如海浪般席卷徐小华；她说完这些话以后抱着脑袋，扭动着身体，不停地大笑。

　　手铐敲在前面的桌板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啦的声音。

　　多年压抑的愤怒和仇恨，扭曲着徐小华的心灵；没有人能在心中饲养魔鬼，因为有朝一日，以憎恨和怨念为食的魔鬼必将反噬苦主；最终人所丧失的不只是对法律的敬畏之心，还有曾经良善的人性。

　　这时分局出现一阵骚动。

　　有人通报，法医检验中心的两位法医都不见了。

　　拨打两人的电话，无人接听。

　　法医室内没有出现打斗的痕迹，一看就是仓促离开的前一秒，人还在工作，解剖台上躺着解剖一半的遗体，桌子上随意放置未关机的相机和摊开的文件，就连半杯未喝完的咖啡都还是温温的。

　　秦沁有良好的工作习惯，她不会在没有收拾好桌面和解剖台的情况下离开检验室。

　　种种迹象让在场的刑警们心知肚明，两位法医估计是被“强行带离”现场。

　　只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下从满是警察的公安局带走法医。

　　他们第一时间调出监控，再加上个别同事的目击证词，最终形成一个基本判断：吴原带走了秦沁。

　　吴原在下午3点左右，用□□麻醉了秦沁后，将其装入裹尸袋中，用手推车将她带到地下停车场，转移至车里后离开分局。

　　警方在吴原先前的停车位找到手推车和一块有残留□□的纱布。

　　联合交警部门，警方根据实时路面监控一路追踪吴原的车，路面高清摄像头拍摄到坐在驾驶座的吴原和副驾驶座的秦沁。

　　这件事在分局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在齐心协力找两人的同时，内心都很困惑。

　　平时也没听说秦沁和吴原有什么过节，怎么他就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强行带走同事？

　　顾惜君刚从和徐小华的心理战中挣脱出来，马上又掉进凛冽冰窟。第一时间给顾惜安打了电话，通知他，秦沁被绑架了。

　　尽管大家都在问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吴原会“绑架”秦沁。

　　这段时间，她困在李佐舟和司林木的过往里，甚至为此迁怒秦沁，难道多年前的悲剧要再次重演？

　　秦沁头疼不已得醒过来，一时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待看到身边的人时，她才模糊的想起之前好像有人试图迷晕她。对方的劲儿好大，这是她昏迷前一刻的唯一想法。

　　“给我松开。”

　　秦沁不舒服地扭动一下动弹不得的身体，妈的，绑的太紧了。好难受。

　　“师姐，不问我为什么绑你吗？”

　　“我不跟神经病坐而论道。你给我松开！”

　　“师姐，如果你不像以前那样温柔得和我说话，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摘了眼镜的吴原，双眼无神，直勾勾的攫住她。眼底聚起深不见底的冷意和嘲讽。

　　“你想干什么，就因为我要结婚？”

　　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像面对不停哭闹的孩子。言语中的无可奈何显而易见。

　　“你为什么要结婚？”

　　“我早晚要结婚呀！”

　　“为什么不是我？”

　　“你？！”

　　秦沁恍然大悟他今天闹这一出是为什么。

　　这一刻，她人生第一回体验到无语至极。要是搁别人闹这一出，她真的要化身孙二娘，将对方大卸八块剁碎后做成人肉包子喂狗。但这是她的小师弟，不是家人也胜似半个家人。

　　这些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和家人在一起都长。她一直将他看作弟弟，虽然不是顾惜安和顾惜君那种相处模式，但她对他向来极其温柔和有耐心。

　　没想到他居然误解了她的本心和用意。

　　“我把你当成我弟弟，真的。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

　　要不是手被绑住，她肯定举双手对天发誓。

　　“但我有！师姐，我喜欢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读了我讨厌的专业，从事我讨厌的职业。这么多年，你就没看见我吗？”

　　秦沁心中腹诽，那你丫不早说，老娘单身那些年你怎么一声不吭。

　　“师姐非常感动，真的。你在这个专业很有天赋，你看我们一起破获了那么多案子，抓到那么多坏人，是不是也很有成就感？！”

　　吴原没有说话，秦沁还以为自己的战术有效果了，于是再接再厉：“师弟呀，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可能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已经无法收拾了。”

　　冰冷的声线里，藏着一丝颤抖和绝望。

　　“没事，师姐给你担保，你顶多会失去这份工作，不算刑事犯罪。”

　　“师姐，你不懂，如果不在你身边，世界对我来说不过是蛮荒之地，而生活是地狱。”

　　“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哈，生活也是……唔……”她的喋喋不休对他来说，除了增加他的怒和欲，并无任何帮助。

　　有些泛白的脸，微闭的眼眸，颤动的睫毛，冰凉的鼻尖，微温的嘴唇；甚而淡淡地香水或者剃须水的味道。

　　此刻眼耳鼻舌身意带来的所见所闻所感让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可怜。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不被爱的向来患得患失。

　　她体尝过不被爱的滋味，所以便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弟弟一样的陷入迷茫和混乱的男人。

　　身处这样的状况，迄今为止，他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情。所以秦沁没有发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场景。

　　吴原的车周围已经出现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已经在周围随时待命。

　　“师姐，我见过你要嫁的那个男人，顾惜君的亲弟弟对吧。说起来，我真的好恨她，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

　　离开紧贴秦沁脸颊的男人，脊背绷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火山爆发般的怒气让他狠狠地锤向眼前的方向盘，车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喇叭声；突如而来的声响再加上吴原忽然爆发的激烈情绪，令她控制不住的心惊肉跳，耳道里轰鸣的声音警醒她事情正在朝向她担心的方向发展。
　　可现在浑身散发毁天灭地狂暴气息的吴原，软硬不吃，一时之间她也慌了神。

　　“呵呵，你知道局里疯传的顾惜君的艳照门是谁的杰作吗？”

　　他扭过头冲秦沁狡黠一笑，“是我呀。”

　　“大家都知道那视频被篡改过。”

　　“那又怎么样，弄不死她，我就恶心她。让她生不如死，也很好呀。哈哈哈哈！”

　　说起这个，他的声音里渗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他天天待在秦沁身边，早知道顾惜君和李佐舟之间的纠葛，虽然无法栽赃她，但破坏她的调查，从中作梗给她添堵，他照样能收获报复后的快意。

　　想起顾惜君被带进审讯室，看到她被停职，目送她颓然的离开警局，他郁结已久的内心终于感觉到一丝畅快。

　　后视镜中闪过人影，吴原知道，人来了。

　　他的车停在山顶的一块往外伸展的舌型岩石上，只要他一挂挡，车子就会前进然后滚落悬崖。

　　“师弟，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我希望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结婚了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也要工作养家是不是。”

　　秦沁语气温和的对他循循善诱。

　　“你撒谎！”

　　吴原情绪激动的又砸了一下方向盘，脸色阴沉下来，显的越发冷酷无情。

　　“你明明打算回学校读研究生！”

　　秦沁没想到，这他都知道，可见自己平时在他面前太放松了。

　　查信息、打电话都没有避开过他，再加上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私事，所以她只当他不在意，没想到在这里等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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