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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①
妈妈有妈妈的职责,爸爸有爸爸的职责。
妈妈、爸爸负责保护孩子。
哥哥、姐姐负责保护弟弟妹妹。
顺理成章,没有问题。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累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人类。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身上穿着漂亮的和服,手中捻着一张泛黄的纸张,脚下躺着被分尸了的姐姐。
“哎呀。”女孩抬头看他,言语间充满了歉意,“抱歉呀,你的手下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我手一抖,就把她分尸了。”
“姐姐,你该起来了。”初时,累并未把那女孩当回事,只是一边招呼着手忙脚乱将自己的身体拼接起来的姐姐,一边束拢一簇丝线,斜向她劈去。
累的丝线很快缠绕上了她的脖颈,只需要再一收紧,那人的人头就会落在地上。
不过是个人罢了。
人类何其弱小,唯一的作用便是成为鬼的食物。
累是这么想的,可在他的眼皮一睁一闭间,眼前突然变得空旷起开。
事情的发生不过是在眨眼间,女孩的和服依然完整地穿在身上,不见得一丝破败。
她的双足踩着一双碎花布鞋,点在累头顶的树枝上。片刻后,她身子一转,倒挂着出现在了累面前。
事情发展得太快,累还未曾出手,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数倍的脸。
“我记起来了。”女孩笑了起来,“你是累,这儿是纳田蜘蛛山。”
这样的速度,她是猎鬼人?
不,连把日轮刀都没有,她不可能是鬼杀队的成员。
那她是……
“喂。”身影再一闪,女孩站在累身前,她双手抱肩,笑得人畜无害,“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呢,想进入你的领地。作为交换,我可以来当你的‘朋友’。”
“朋友?”累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将这个人切得粉身碎骨。
上一次是意外,这一次,趁她不注意,他再抽线割上去,这次一定可以。
“是啊。”女孩说着,她手里捻着黄色的符纸,迎风而动,“累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可累不想感受一下,有朋友是什么感觉吗?”
“朋友,是什么?”累问,在记忆里,他从未听到过这个词语。在这一刻,他对杀了眼前的女孩产生犹豫。
女孩抿嘴而笑,笑得花枝招展,成了灰白的蛛山中唯一的亮色。
“朋友和家人不一样,朋友没有固定的职责,也不需要处处听你的话行事。”
累动了动手指,要不,还是杀了她吧?
“但让我做你的朋友,也许会带给你很多不同的体验。”女孩将手指竖在唇间,一歪脑袋,“我无意剥下自己的面皮,被迫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可你确定对这些体验,完全不敢兴趣吗?”
累哑然。
他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孩是个人类,还是个鬼杀队以外的人类。他不明白,她究竟是有什么自信,敢站到他面前,和他这么谈条件。
他更不明白的是,刚刚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姐姐的身体碎成了七八块,而他差一点儿捕捉不到女孩的行踪。
“朋友,也可以守护累。”女孩提议。
“我同意。”他说。
话音落下,身后的破屋里传来窸窣的响动,伴着浓雾散开,他的父母兄姐尽数出现在了身后。
“那么,我要来你们家做客了。”女孩曲了曲腿,笑得肆意张扬,“我的名字叫叶辞余,多谢招待。”
“叶……辞余?”累重复。
“有点奇怪?”叶辞余报以微笑,“我并不是日本人,我来自中国。”
“骗人。”累垂下眸子,“我姐姐和我说,中国的女人都是裹小脚的。”
叶辞余挑眉看着他,神色莫名地笑了一声,转头踩着台阶来到了屋里。
纳田蜘蛛山,来了一个人类,是累的朋友。
这个信息,在一家子的大脑内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被接受了。
她不是储备粮,更不是假装成人类的鬼,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她的皮肤下流着滚烫的鲜血,肉质闻上去甘甜美味,可他们吃不了她,因为她是“朋友”。
累的朋友喜欢去镇子里,买一批批精致的瓷碗,来代替过家家用旧了的饭碗。或者去买各种图画书来,躺在木屋门前仰面翻阅,看完跑去讲给累听。
她更喜欢在阳光下打盹,一睁眼,便看到有只小鬼缩在屋里看着她。
而累的表现更是奇怪,因为对方是人类,所以不能轻易动粗。无数次,家人们看见累抽出蛛丝,结果叶辞竽一回头,那丝线便软了下来。
这是什么神奇的魔力?
累的家人都对此感到疑惑,为什么累竟然能接受人类的存在?只是他们从不敢说,即使每天闻着叶辞竽的味道,口水流了三千尺,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从不敢大声说出想法。
这样子诡异的局面,持续到了另一只鬼的到来。
那个鬼,被累邀请做了二姐姐。
追着二姐姐的鬼杀队,在鬼答应的一瞬间便被分尸成了碎肉块。做完这些时候,累不经意一抬头,意外地看见他的朋友站在屋顶的最高处,悲悯地俯视着满地的血污。
“你害怕了?”累的声音没有沾染情感。
“为何害怕?”叶辞余的声音远远传来,“对我而言,人也罢,鬼也罢,不过是同一类东西。”
她从屋顶上跳落,绕着二姐姐转了一圈,冲她微笑道:“欢迎你,新成员。”
甘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二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或是惊讶,就被累牵起了手,向屋里走去。
“欢迎你,成为我的家人。”
叶辞竽背对着累,面对面前的血污,轻轻叹了口气。
她取出一张黄纸,轻贴在地上。清风拂过,面前的空地恢复了先前的洁净。
“阿弥陀佛。”她说,然后转身进屋。
家人们的力量,全部来源于鬼。大家都是因为惧怕鬼杀队,才聚在了一起。累将力量分配给他们,前提便是,要他们扮演家人的角色。
“请,请等一下。”二姐姐迟疑地开口,“既然是家人,那那个人类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那是人类啊。”大姐姐的声音传来,“那个人,很特殊。她没有向累索取过帮助,她留在这儿,似乎只是为了做客。”
②
“开,开什么玩笑?”二姐姐能确定,声音是从她的嘴里发出的,“一个人类?在鬼的场所做客?这怎么可能?不会吧?”
话音未落,她忽然端着手中的碗不再出声。那穿着和服的漂亮女孩倚在门上,好整以暇歪头打量着二姐姐。
“这位蜘蛛姐姐。”叶辞余道,“你话这么多,小心惹人不高兴。”
不高兴的人,从来不是叶辞余,而是累。
“对,对不起。”二姐姐咬牙,连忙低头将碗里的血喝了下去。
“累,接下去的场面我就不看了。”叶辞余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累与叶辞余擦肩而过,向因为痛苦青筋暴起的二姐姐伸出手。
伴随着面皮脱落,二姐姐忍不住发出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需要变化?那是个人类,仅仅是个人类,却似乎拥有了无限的特权,在这儿生活得比鬼都滋润。
很快,二姐姐拥有了和累近似的外貌,彻底变成了“蜘蛛姐姐”。
而叶辞余,还是那副模样,身上的和服一天几换,手中的图册也是不重样地出现。
有一日晚,二姐姐路过叶辞余的屋子,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声。
好过分,她想。
实在是好过分,凭什么那个人类,能受到累的关照?人类,应该被她们分尸、肢解,盛在盘子里,当成佳酿吃下去。
她打开门,开着睡得正酣的姑娘,带着杀意踏前一步。
她早就发现了,叶辞余,比一般的人类要美味,即使隔着皮肤,血肉的味道仍让她垂涎欲滴。
只不过是个人类罢了,吃了就好。
她上前一步,瞬间,鬼头落地。
叶辞余拎着她的脑袋,把她举到半空,和她四目对视。
“蜘蛛姐姐,你可真喜欢掉脑袋。”她说着二姐姐听不懂的话,“只不过,你似乎有些不自量力。”
她手里捻着张黄符纸,在刚才,蜘蛛姐姐看见了,割断她脑袋的,就是那张黄色的符纸。
那是什么东西?比鬼杀队的刀还要锋利?但并不致命。
蜘蛛姐姐的手舞动着,试图将身体和头再接上。
没关系,刚刚被她偷袭成功了,再来一次,她就能吃了她。
她更近地闻到了叶辞余的味道,这种美味,似乎只有她变鬼之后的第一顿血肉能比得上。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叶辞余翻过手掌,喊了个奇怪的音阶,将变化了的符纸贴到了二姐姐的脖子上。
生长,突然就停止了?
此刻,二姐姐才感到了何为惊恐。她的大脑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但身体却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既没有消失,却也动弹不得。
“累。”叶辞余喊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累的一家子,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个人类拎着一个鬼的头,在走廊上旁若无人地走着。
二姐姐惊恐地大声尖叫,但完全无法阻止叶辞余把她的鬼头扔到累面前。
“你的家人,想要杀害你的朋友。”叶辞余托着下巴,沉吟着歪头看向累,“怎么办呢?我亲爱的累。”
累看着她,她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累的面前还跪着一个可爱的女娃,正低声啜泣着。
“姐姐,没有善待弟弟的朋友。”累低下头,小声道。
“累!”二姐姐慌了,她尖叫,“我是姐姐啊,我们是一家人。”
“朋友这种东西,随时可以变更,根本无法和家人相提并论。不是么?”她哀求,“再说,她只是个人类,是个人类啊,为什么要包庇她。”
“说道这点。”叶辞余歪头,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累,我们上次的故事,讲到哪了?”
“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转眼五百年过去了。”累回答。
他的手中发出丝线,将二姐姐钉在木屋上空,叶辞余顺着丝线看去,还能看见二姐姐满脸的难以置信。
其实,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羁绊,可那群所谓的家人带给他的,统统不是他想要的。
“你。”累转过头,看见叶辞余正看着他笑,“要不要成为我的家人?”
相反,累反而觉得叶辞余更对他的胃口。虽然这人异常得令人头疼,他压制不住她,还要防着不要用力过度把她弄死了,但眼前这个“朋友”,相处起来居然比家人们更舒适。
“我?”叶辞余指了指自己,“别别别,阳光多美好啊,我还想再晒上几十年呢。”
“做人有什么好?”累问,“而且,我要一个人类朋友和一个鬼朋友,从来就没有区别。”
叶辞余思索片刻,随后张开手臂,将累搂在了怀里。
人体的温暖传达到了鬼冰凉的皮肤上,在小妈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累未曾反抗,也没有感到食欲振奋,反而伸出手,抱住了人类的躯体。
“若是鬼,可没有这样的温暖。”他的朋友说道。
累闭嘴了,果然,一开始说的是朋友,过了很久后,依然还只能说朋友。
“你要是不变成鬼,等你老了,我就会吃了你。”他说,“不是我吃,也会被别的鬼吃掉。”
“我恭候。”叶辞余的笑容不减半分,她微蹲下身,竖起手指道,“比起这个,累,想不想去城市玩?”
累沉默地凝视着她,确定她没发疯。而叶辞余已经伸出手,在他身边摆弄着:“嗯,这样,这样,再这样,就能把累的外貌给遮住,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累拒绝对她的提议做出回答。
“城市里有很多图书,还有灯光和火车。”叶辞余挑唆。
图书?是她给他念的那种吗?还有,灯光和火车是什么东西?累疑惑。
“累不用担心遇到危险。”叶辞余继续说,“身为朋友,我会保护累的。”
累抬起头,脸上就被罩了顶帽子。叶辞余抬头看了看露出鱼肚白的天空,赶紧将累往屋子里推。
“累,考虑好了来找我哦。”她如此说着。
第二天,叶辞余从镇上回来,带回来了一堆的玩具。其中还有很神奇的东西,长得像老鼠,一拉线,那玩意儿就可以到处乱跑。
妈妈的童心好像都被激发了出来,站起来去追那只老鼠。
③
第三天,叶辞余头戴着面具,手里拿着一塑料袋金鱼。妈妈好奇地尝了一口,然后痛苦地表示没有人肉好吃。
第四天,叶辞余带着一碗黏糊糊的东西回来,那碗东西凉凉的,还会冒烟,放在地上后没多久,就化成了一滩水。
妈妈在叶辞余身边带了许久,直到叶辞余把一碗冰激凌吃光。
累彻底坐不住了,他犹犹豫豫地来到叶辞余身边:“带我去城市。”
好,好奇……
叶辞余嘻嘻一笑,欣然答应。
随后,一整天,累便看着她来回两地跑,取了奇怪的头套照在他脑袋上,然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
她把镜子举到了累面前,在镜子里,累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谁?”明明和他一点儿都不像,是一副人类的面貌,但累总觉得,他好喜欢好喜欢这样子的长相。
“这是,你。”叶辞余在他耳边说着,声音轻而柔,但还是让累控制不住地抽出蛛丝,反手抽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将叶辞余碎尸万段的冲动。
然而,这丝线终是在叶辞余的肌肤上停止。女孩安静地坐在地上,抬起一双闪亮亮的眸子看着他:
“累,你确定,要杀死我吗?”
“我死了,你就没有朋友了。”
丝线从手中落下,镜子里的累一眨不眨地看着叶辞余,指尖微颤。
糟了,他好像,舍不得伤害她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在替他问话,“明明是个人类,却不惧怕鬼。而且,我杀人,吃人,似乎都没能吓到你。”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可不是神圣。”叶辞余取过眼罩,遮住了累刻有下弦五的眼睛,“我若是神,我早在最初遇见你时,就替天行道了。”
“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了你,在意了你,然后跑来和你相识,与你结友罢了。”
“人也好,鬼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模一样的。”
“能到达我这一步,谁在这世界上,不曾杀过几个人?”
当累走出屋子时,一家人规规矩矩地站好,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现在的累,像极了人类的模样。自然得让他们觉得,累,可能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要去城市。”累说。
一家子点头如蒜捣,表示一定会好好看家,绝不怠慢。
叶辞余拖来一个木箱:来,累,快进去,我背着你走,你就不用晒太阳了。
累:……
缩在箱子里,累听到了很多奇怪的声音。人生、马声,还有如野兽嘶吼时发出的叫喊声。
“那是汽笛声。”感受到了累的疑惑,叶辞余向他解释。
累觉得,自己在蜘蛛山待得太久了,久到忘了外面是什么模样。
等到叶辞余打开箱子,一道强光照到了地面上,吓得累差点儿失声喊叫。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头顶是一片雪白的白板。那光线来自于窗外的灯泡,刺眼的白光比太阳光更耀眼,却对鬼无法造成威胁。
他一骨碌爬起来,向窗外张望。
叶辞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不经意间贴在了累的背上,在给他披上外套,拉着他往外走。
客栈的大娘瞅着叶辞余,心说自己是看花眼了吗?那姑娘刚来时,身边明明没跟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呀。
这一晚,累在惊吓和欣喜中度过,他一边让自己往灯光下凑,欣赏着亮堂堂的景色,一边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烧没了。
周围的人虽然很多,但累并不想去吃他们,没有食欲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挺喜欢他们。
叶辞余牵着累的手,一路走着。
忽然间,叶辞余停住了脚步。累被她扯得一踉跄,忍不住疑惑地抬头看她。
叶辞余表情凝重,目光直视前方,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亦是陡然缩小。
那。
位。
大。
人。
他手里抱着个小孩,正在店门口等着什么人。但那股气息,他绝不会认错,就是那位大人。
他出现在了城市里?不,他还没发现他?他为什么发现不了他?
还是说,他没必要去关注他在哪里,有人是故意把他带来的?
握住他的手松开了,累连忙去抓叶辞余,却看见她转身在他胸口上贴了张黄纸,然后信步向那位大人走去。
她……在干什么?累发现自己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而周围的人像是看不见他一样,纷纷从。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叶辞余离那位大人越走越近。
一名红头发的少年郎冲到了那位大人身边,掰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
他们之间交流了些什么,然后有一个女人来到了那位大人身边,紧跟着,叶辞余也走到了他身旁。
“亲爱的,你认识那孩子吗?”那个女人问。
“不。”那位大人说,“我一点儿也不,认识他。”
说着,那位大人转过了身子,左手随意地抬起,划向了正巧经过他身边的一人。
叶辞余。
累僵立在原地,他想冲上去,可身体早就动不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离叶辞余越来越近。
黄符纸飘出,将那只手抱紧。
叶辞余转过身,抓住飘出的黄符纸,诧异地看向了伸手的那人:“哎呀,这不是屑老板吗?”
无惨:?
炭治郎:?
路人:?
累:?
什,什么情况??????????
无惨亦是皱眉,努力想抽回手。而叶辞余却握住他的那根食指,连连笑着向他身边的女人道歉:“夫人,真是抱歉,我有一个朋友,乃是屑中之屑,长得实在太像您先生了。”
说话之时,她手指一用力,一根指头便被她硬生生掰了下来。
无惨极强的再生能力让他的手立时便完好如初,但那只被黄纸包裹的拇指却没有消失。
“看起来我真的认错了。”叶辞余连连道歉,笑得不怀好意,“那么,再见啦。”
她转身挤入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无惨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下看,发现那儿不知何时,已经被贴上了一张符纸。
那是,什么东西????来自古老年代中国道教的阴阳符吗?能杀鬼吗?他是不是要死了?
④
累有些惊恐。
他的朋友,徒手扳断了那位大人的手指,现在正拿在手里把玩。
而那位大人,居然就这么让他的朋友离去了,是因为打不过?还是什么原因?
在两人交谈期间,累彻底看清楚了,叶辞余用的,是一张泛黄的符纸,初次见面,她用的也是那玩意儿。
明明只是一张纸,却比日轮刀要锋利数百倍。累忍不住咽了口水,他到底结识了什么样的人?
再说,那位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这不应该,他的体内有那位大人的细胞,只要靠近。
“放心,鬼舞辻无惨发现不了你。”叶辞余开口,其音清脆,无一丝戾气,仿佛刚才勇断无惨手指的人,并不是她。
“那位大人,是我的领袖。”累觉得,这句话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我知道。”叶辞余回答,“鬼舞辻无惨,屑中之屑,怕死鬼一个。嗯,死前好歹留了几分颜面。”
若不是要顺应剧情,她很想吧无惨请出来晒日光浴,再请他喝她精心调配的紫藤花茶。
她低下头,看着累,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一弯。
“累,如果今晚做噩梦了,别怕。”
累恢复了看傻子的眼神:“鬼是不用睡眠的。”
“今天可不一定。”叶辞余回头看了眼他们一路走来的街道,有低头看向累手里拎着的各种包裹,“毕竟,累可是难得玩得那么尽兴。”
“再算上无惨那次,鬼屋也算是玩完了。”
累:道理我都懂,你能不要在提那位大人的名字了吗?我生理性恐惧啊。
“你。”他突然问话,累的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脚底,“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明明强到,连那位大人也不怕。”
“因为我喜欢累啊。”叶辞余没有犹豫,直接回答。
累惊愕地抬起头,看见叶辞余笑眯眯地俯下身,和他头碰头依偎了片刻:“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正因为如此,我不愿意你冰冷地死去。”
“救赎什么的,不妨在活着的时候便开始。”
这个时候,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第二天,累懂了。
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变成鬼之前的记忆,以及刚刚变鬼时,杀死父母的事情。
他突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想要追求羁绊,而寻得的羁绊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他试图把零碎的情感拼接起来,但失败永远抢在成功前降临。
从很久很久以前,从他对父亲下手的时候开始,他,亲手斩断了属于自己的羁绊。
对不起!
他很早就想说了。
非常对不起,父亲,母亲,全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杀人,不该吃人。
不该……
亲手杀害了他的父母。
“累亲情的羁绊,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了。”他听到有人说话,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响在了他的心底。
“幸好,还有东西,尚未完全被毁灭。”
曾经的叶辞余站在累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如,我来做你的朋友吧?朋友,亦可以守护累。”
累睁开眼睛,看见客栈的窗帘全部被拉紧,叶辞余坐在书桌前,手中卖弄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我取出来了。”她对累说。
累睁大眼睛,泪水从眼眶里涌出,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我把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取出来了。”叶辞余的符纸上火苗燃起,极大的高温将那细胞烧毁。
“早上好,累。”她对累说。
累坐在床上,发丝银白,眼睛是绿色。他很早很早就不是人类了,如今是一只形只影单的恶鬼。
“我一直在考虑。”叶辞余来回踱步,是不是歪着脑袋,打量着累,“我是该送你去死,还是让你活着。”
她坐在累身边,拉过被子给他披上:“但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得让你自己来决定。”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叶辞余说,“想死,只需要拉开窗帘,就四大皆空了。”
“但如果你还想活着,我陪你回蜘蛛山。”她向他伸出手,“想道歉,地狱里可以道,人世间,照样可以。”
地狱里,累会遇到他想遇到的一切。但是,没有叶辞余了。
叶辞余喜欢活着,喜欢晒太阳,喜欢悠哉悠哉地躺在木屋门口,泡一杯紫藤花茶。可她不喜欢死亡,她行走于阳间,让累舍不得把他扔下。
累已经斩断了与父母的羁绊,他不敢再次动手,把自己和叶辞竽的羁绊也斩断。
回到纳田蜘蛛山后,累得到了蜘蛛姐姐逃跑的消息。
“逃就逃吧。”累说,他没心情管了。
蜘蛛妈妈和蜘蛛哥哥大眼瞪小眼,心说叶辞余对累做了什么?
几日后,传来纳田蜘蛛山有鬼杀队入侵的消息。
叶辞余仰头看着月亮慢慢从云层里探出脑袋,不经意间垂下眸子。
她的手中凭空多出了数张符纸,她将符纸抛向高空,踩着黄符纸在空中行走。
今夜的蜘蛛山,将会迎来一次屠杀。
尽管累恢复了记忆,可这场屠杀仍旧不会改变。对累来说,那不是他曾经的同类,而是想要杀他的人。
他想要杀他,所以他也想杀他,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啊……叶辞余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累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人肉了,虽然她很开心,可,可这对战斗力可是莫大的损失。
她踩着符纸,在高空中一路走来。
她看见蜘蛛妈妈在操纵人偶,蜘蛛哥哥肆意地放着毒。
妈妈会安静地死去,而哥哥的结局就比较惨了。叶辞余叹息,随手放出几道符纸,割断丝线的同时,贴在了从树干上摔落的鬼杀队队员身上,开始治愈。
蜘蛛妈妈错愕地收回了手,而叶辞余收回符纸,落在了那群人中间。
握刀的炭治郎,以及小猪头,还有路柱村田,正惊愕地看着她。
“这三个人,不会死。”叶辞余对他们说。
伊之助和村田摸不着头脑地对视着,唯有炭治郎认出了眼前的女孩,他惊讶地指着她,脱口而出:“你是那个,掰断无惨手指头的……人?”
⑤
村田: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叶辞余点了点头,一副风轻云淡地模样:“对啊,我借他的细胞有用。”
炭治郎突然想起,在见到无惨之后,他遇到了珠世小姐。珠世小姐拜托他收集无惨手下的鲜血,但他觉得,若是能像先前那位姑娘一样,直接掰断手指头收起来,那才是干净利落。
嗯……这位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炭治郎疑惑地问,同时拦住了急不可耐上前的伊之助,“别冲动,这个人,恐怕比这里的所有鬼都强。”
“我纠正。”叶辞余字正腔圆,“是比所有鬼加起来都强。”
“不闹了。”眼看三人差点儿就要瑟瑟发抖,叶辞余反手一人一个爆栗,“我们来做个交易。我,不参与你们的厮杀,甚至可以帮你们救人。作为交换。”
“我也要从你们手里救一个人。”
“谁?”炭治郎忍不住问。
叶辞余却没有直接回答,转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俏皮道:“保密。”
炭治郎委屈,随后,叶辞余向着其中一个地方一指:“蜘蛛妈妈在那儿,去吧。”
炭治郎和伊之助诧异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斟酌说了声:“我相信你。”身形一闪,影如箭般想叶辞余指的地方冲去。
叶辞余甩了甩手,往前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甩符纸。
这场大战,对炭治郎来说必不可少,但伤亡人数,她还是尽可能减少为上。
甩到仅剩十张后,叶辞余被迫收了手,轻点脚下符纸,反身朝累的位置走去。
到达现场后,叶辞余发现祢豆子虽然出了箱子,可并没有高高挂在天边。显然,累对这种羁绊已经不感兴趣。
此时此刻,双方的眼里满是杀意。无关羁绊,无关情感,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杀了对方而已。
叶辞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来探查行事。
结网,断头,一切如记忆中那般重演。直到累将自己的脑袋按回脖子上,叶辞余才摆正了身子,藏在树叶间严阵以待。
来了,义勇。
没有多余的废话,亦没有其他的动作,叶辞余在义勇施展水之呼吸后蹿出,手中符纸在空中嘶吼,黄纸面上印出一个“刚”字。
刚字符,开!
符纸对长刀,金铁之声炸响。累保持着两手向前的姿势,肩膀却被人按住。叶辞余面向累的方向,背手挡住了富冈义勇的攻击。
突然的敌手,饶是富冈义勇也忍不住面色大变,叶辞余趁势翻动手腕,将累一步往后推开,自己欺身到了富冈义勇近前,一张符纸向他面门贴去。
定字符!
那一刻,累似乎回到和与叶辞余初见的时刻,叶辞余当时的速度让人惊叹,但现在,她明显更快,更准。
富冈义勇僵尸脸上贴着僵尸符,动弹不得。
“炭治郎。”叶辞余走向他,缓缓开口,“我之前说想要的人,是累。”
炭治郎惊愕地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他是鬼,他是吃人的鬼啊!”
“小姐,您是人类,为何人类回去救一只鬼呢?”
叶辞余耸了耸肩,不打算正面回答他,反而转身回到了累身边,符纸拍出,定住了一个方才感到的蝴蝶忍。
二姐姐死得早,虫柱和水柱几乎是前脚后脚地赶到。
“我不会杀人。”她说,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蝴蝶忍身上,“也希望忍姐姐不要对我动手。”
蝴蝶忍脸笑得快要僵掉,却见叶辞余好死不死,摆出一模一样的笑脸,和她对视了片刻。
“累。”叶辞余收回视线,向呆站在原地的那人道,“蜘蛛妈妈和蜘蛛哥哥都死了,我们该走了。”
她用了走,而非逃。
“走,去哪儿?”累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他放弃思考为什么叶辞余那么厉害,只是顺着她的话问。
叶辞余捂脸,她怎么觉得这只累停止思考了呢?
“下山,去城市,然后过完一生。”她说。
“你作为鬼的义务,到此为止。剩下的,便是脱离原本的路径,由你自己安排了。”
累似懂非懂,另一边更加似懂非懂的炭治郎却率先开了口。
“小姐,你莫非是,已经发现了鬼变成人的方法?”他惊呼,随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向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叶辞余叹了口气,半蹲下身,于他四目相对:“珠世小姐,会如你所愿。”
炭治郎还想再问,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鬼、那位小姐,全都不见了。战斗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被钉在地上的柱,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此后,炭治郎再也不曾与累相逢。累和叶辞竽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世界上,似乎从未有过一个叫做累的鬼怪。
但在教堂中的一位牧师,即使已经长大成人,却依然记得那一个明亮的早晨。
一位穿着和服的姑娘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撒了累一身。
“早上好。”叶辞余转过头,笑着对累说。
“早上好,诸位。”牧师手握圣经,对进入教堂的人说。
天主仁慈,赐予每一个痛苦的生灵,重生救赎的道路。
“早上好。”叶辞余站在人群中,扬起脸冲着累微笑。圣水洒落,龛笼中的天使吹响号角,唱诗班在一片祥和中放声歌唱。
早上好,早上好,平生只待天光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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