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那么久

　　暑假的最后一天下午，明珠一家赶回了金市。晚饭后不久，明珠慵懒地躺在床上刷手机。周楠发来条微信，‘明珠，下周六中午来我家吃饭吧！’
　　明珠盯着屏幕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会儿把手机扔在床上，不情愿地爬起来。客厅里没人，明珠蹭到厨房站在门口问背对着自己的明轩轻声问，“爸，干什么呢？”
　　明轩转身笑着回答，“明天早晨想让你给陈颖她们带些羊肉汤莜面鱼鱼，我正在搓鱼鱼，马上就搓完可以蒸啦！”
　　“哦！”明珠情绪不高，“我妈呢？”
　　明轩注意到了明珠的异样，走过来关切地问，“明珠，你不高兴了？”
　　“嗯！”明珠噘着嘴点点头。
　　明轩侧身走出厨房，快跑进卧室，不一会儿就带着梅华英一起折了回来。明轩跑进厨房继续搓鱼鱼。梅华英扶着明珠的肩膀，心疼地问，“明珠，走！先和妈妈说说怎么不高兴了。”
　　“嗯！”
　　明珠乖乖地跟着梅华英去了主卧。梅华英拉着明珠坐在沙发里，关了手边的投影仪。
　　“妈，刚才周楠给我发微信说让我下周六中午去他家吃饭。肯定是他妈妈又想把我和他往一块儿捏鼓了。我不想去！”
　　梅华英满不在乎地说，“那就别去呗！”
　　明轩恰在此时跑了进来，坐到梅华英的另一边认真地反驳她，“哪有你想的那么轻巧！就楠楠妈妈那脾气，要是这次明珠不去她家，过不了多久她就得跑到咱们小区门口来堵明珠！”
　　“我也是怕她会这样！”
　　孟晓梅是个热心肠但眼界一般，梅华英和她相处的时候总是拿捏不好分寸，感觉特别累，没办法和她真正交心。
　　梅华英转头问明珠，“明珠，你对周楠是个什么态度？”
　　“我对他没什么态度。”
　　“没什么态度是什么态度？”
　　明珠想了想，认真回答，“以前吧可能我对他还有些兄妹之情，可是上了高中之后，我渐渐地觉得他连个好哥哥都不是。我大姑姑家的大哥、大姐对我才是真正的兄妹之情，他根本都没资格跟他们比。甚至有的时候他说的话，办的事都赶不上我那几个外甥、外甥女。就比如，新生报到那天他竟然问我，背的包是不是假的。”明珠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本质不坏，可就是他妈妈对他事无巨细地管束。”
　　“就是妈宝男呗！”
　　“妈，他也不完全是！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可是仅仅限于有想法。”
　　明轩起身坐到明珠身旁，柔声说，“明珠，要不咱们把他们一家约出来，大家见个面，吃个饭。我们大人之间把话说明白，你看好不好？”
　　明珠想了想，“约出来吃饭比在他家里好。我和周楠的事情还是我找机会和他说清楚吧！毕竟以后我们可能还要见面的。”
　　最终周六的午饭约在了周楠家附近的一家酒楼。明珠一家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酒楼门前没有停车位了，等明珠和梅华英下车后明轩开着车去不远处的一个购物中心找停车位。梅华英和明珠一起走进酒楼，由服务员引领着先去银台预存了一千块钱，然后才去了预定的包间。
　　包间很大，正中摆放着一张十人圆桌，门旁边摆放着一张三人沙发。时间还早，梅华英拉着明珠坐在了沙发上安静等候。
　　华珊发来微信，‘明珠，陈松想约咱俩下午出去逛吃。他从成都给咱俩带了好多好吃的，下午见面的时候一起分赃呗！’
　　明珠秒回，‘华珊，我今天可能没时间。要不明天吧？’
　　‘明珠，你有情况了吧？怎么忽然对吃都不感兴趣了？’
　　‘有点儿一言难尽，明天见面再细说。’
　　‘行吧！我先和陈松约好时间再通知你。’
　　‘OK!’
　　“华英，明珠，你们这么早就来啦！”声到，人到。孟晓梅走在最前面，笑着打招呼。周宇彤和明轩在她身后不远，周楠跟在最后。
　　梅华英和明珠一起站起身，梅华英笑着回答，“晓梅，我们也是刚来一会儿。”
　　“我们刚才在门口正好和明哥遇到了，就一起进来了。”孟晓梅凑近梅华英悄声问，“我听周楠说，你家换了辆宝马！”梅华英尴尬地点点头。孟晓梅吃惊地说，“那个车子要一百多万吧！你们这是发财了呀！”
　　明轩走上前笑着打圆场，“有个朋友交了定金又不要了，就便宜转给我了。”
　　“这样啊！”孟晓梅笑笑，“那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啦！”
　　明轩尴尬地笑笑，“是呢！”
　　周宇彤伸手拉住孟晓梅，笑着对明轩说，“明哥，咱们入座吧！”
　　“好！”
　　明轩笑笑，把周宇彤让在了主位上，自己坐在了他左面的位子里。孟晓梅走过来拉住明珠的右手，“明珠，走！和孟姨坐一起！”
　　明珠转头向梅华英求救，梅华英忙上前拦住孟晓梅笑着说，“晓梅，明珠辈份小，还是我和你一起坐吧！”
　　“华英，咱们两家不论这个的！”
　　孟晓梅说完话，拉着明珠的手就要往周宇彤右边的位子带。恰在此时明珠的手机唱起歌来，是盛煜打来的。明珠赶紧挣脱了孟晓梅的手，快步走出包间。梅华英走上前把孟晓梅按坐在周宇彤右手的位子上，笑着说，“晓梅，你坐这里！”转身绕过尾端，坐到了明轩的身旁，拉出右手边的椅子，笑着对大家说，“一会儿明珠回来了就让她坐这儿吧！”
　　孟晓梅的脸上有了不悦的神情，周宇彤从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孟晓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周楠安静地坐在了孟晓梅的外侧。
　　明珠跑出酒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盛煜，有事吗？”
　　“明珠，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明珠笑着回答，“你这个电话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啦！”
　　“明珠，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我知道！今天中午我家和楠哥家一起吃饭。刚才楠哥妈妈想让我和她坐一起，刚巧你来电话，我正好脱身。”
　　“怎么还有他家人？”盛煜明显有些急躁。
　　明珠沉吟片刻，轻声问，“盛煜，你说如果我今天当着两家大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了，好不好？”
　　盛煜不假思索地问，“明珠，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不想把事情做绝，想找个机会单独和周楠说清楚，以后两家人再见面也不会尴尬。”
　　“好！”
　　“你这个‘好’是觉得我的想法好，还是你同意我的想法？”
　　“都有！”盛煜柔声问，“明珠，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记在心里？”
　　“我记着呢！”
　　“那还问我，‘好不好’？”
　　“知道啦！”明珠一愣，‘是呀，我为什么要问他？’
　　“盛煜，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啦？”
　　“明珠！”盛煜轻声打断，低头看着手里的车钥匙，“要是他父母难缠，我可以随时去救场！”
　　“应该不用！不过先谢谢你！”
　　“吃完饭给我发个微信，好不好？”
　　“为什么？”
　　“难道你想让我一直待命？”
　　“待命什么？”
　　“随时去救场！”
　　“哦！哦！”明珠笑笑，看了眼时间，“我尽量记着给你发微信。如果超过两点我还没给你发微信，你能给我微信提醒一下吗？”
　　盛煜也看了看时间，“一点半吧！两个小时应该能吃完一顿饭了。”
　　“行！”
　　“明珠，”
　　“嗯？”
　　“保护好自己！”
　　“哎呀！我爸妈都在！”明珠觉得盛煜这会儿格外啰嗦。
　　盛煜稍稍放心，柔声说，“知道了。”
　　“那我挂啦？”
　　“好！我等你微信！”
　　“也许是我等你微信呢！”
　　“好！那我一点半给你发微信。”盛煜的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盛煜，那就换成是我等你微信！你可别忘了！”
　　“明珠，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忘！”
　　“那我真的挂啦？”
　　“好！”
　　明珠等了几秒才挂断电话，心情大好地走回酒楼。
　　明珠推门走进包间很自然地坐到了梅华英身旁拉开的那张椅子上。凉菜都已经上齐了，服务员正在陆续上着热菜。
　　孟晓梅笑着问坐在对面的明珠，“明珠，刚才是谁的电话呀？”
　　明珠正在和梅华英低声说话，听到孟晓梅的问话一愣，旋即看向她笑着回答，“是个朋友。”
　　“是男朋友吧？”
　　明珠勉强笑笑，“是男性朋友！”
　　孟晓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和周楠比怎么样？”
　　明珠忍着不悦轻声回了句富有深意的话，“没有可比性！”心里念着，‘何必自取其辱呢？’明珠端起茶杯借着喝茶掩饰不悦。
　　孟晓梅误解了明珠的话还以为她是在夸周楠，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得意地说，“我们楠楠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的，确实很出众！”
　　明珠正举着杯子，听了孟晓梅的话想笑又不能笑，杯子里的茶水都被呛到了脸上。明珠握着杯子慌乱地跑出包间，到卫生间照着镜子擦干了脸上的茶水，对着镜子无奈地笑了笑，才转身回了包间。
　　明珠不敢再闹出动静，低头闷声吃饭。
　　孟晓梅伸手捅捅身旁的周楠，“楠楠，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快给明珠夹菜。”
　　“哦！”周楠站起身，用公勺帮明珠盛了一满勺红烧小排。
　　“谢谢楠哥，我自己来吧！”
　　明珠这句很正常的话，却被孟晓梅过度解读了。她阴阳怪气地对明珠说，“明珠，看得出来你家现在过得很好，你爸爸还买了那么贵的车，该不会是你现在看不上我们家楠楠了吧？”
　　明珠放下筷子笑着解释，“孟姨，您想多啦！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一定知道我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再说啦！我和楠哥是小时候的玩伴。”明珠说完话，转头看向梅华英用眼神求救。
　　梅华英从桌子下面拍了下明珠的左手，笑着对孟晓梅说，“晓梅呀，孩子们还都这么年轻，来日方长的，不急在这一时。”
　　孟晓梅笑着反驳，“华英，我可不同意你这句话。你和明哥结婚晚，生明珠更晚，所以你觉得现在提这事还早。可我和楠楠爸爸可和你们不一样，我生楠楠的时候才刚二十四岁。楠楠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该考虑结婚了。老话说，‘先成家后立业！’虽然楠楠现在的工作不太理想，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多，可他是男孩子呀！将来还有的是挣大钱的机会。成了家，心思就稳了，再去闯事业也就有了奔头啦！”孟晓梅转头问正在沉思的明轩，“明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明轩先看了眼明珠，才回答孟晓梅的问话，“楠楠妈妈呀，我和明珠妈妈就明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嫁人。”
　　“明哥，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明轩笑着伸出手阻止孟晓梅，“楠楠妈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孟晓梅面带不悦地回答，“好！明哥，你说！”
　　“我和明珠妈妈都很开明，不接受父母之命那套，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所以谁的婚姻谁做主！另外，咱们是十几年的老邻居所以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打算让楠楠婚后住在哪里呀？”
　　孟晓梅并没有听懂明轩话里婉拒的深意，理所当然地回答，“楠楠婚后当然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啦！”
　　周楠家一直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那是八十年代初期建起来的老楼房，而且他家只有两室一厅一卫。
　　明珠吃惊地看了眼梅华英，梅华英这次没有闪躲，微笑着大大方方地伸手握住了明珠的左手。明轩转头看着周宇彤，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周宇彤读懂了明轩的这个笑意，忙笑着打圆场，“哎呀！咱们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快凉了，咱们快吃菜！吃菜吧！”
　　周楠忙给孟晓梅夹了块红烧排骨，轻声提醒，“妈，你也快吃菜吧！”
　　孟晓梅不依不饶地直接逼问明珠，“明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珠重重地叹口气，抬起头看着孟晓梅，认真回答，“孟姨，我还小，暂时没有想法。”
　　这顿饭草草结束，两家人在酒楼门口告别后，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明轩带着梅华英和明珠去旁边的购物中心取了车，开车回家。明珠安静地坐在后排，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明珠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梅华英推醒，明珠睁开眼见车已经停在了地库，迷迷糊糊地问，“到家了？”
　　梅华英转头轻声告诉明珠，“有人给你打语音，已经响了两次了。”
　　“哦！”明珠从包里拿出手机查看。盛煜一点半发来微信，过了三分钟就打来了两次语音。明珠赶紧回了条微信，‘盛煜，我不到一点就吃完饭了。刚才在车里睡着了，所以没回你微信。’
　　片刻后盛煜打来语音，明珠举着电话从后视镜里看着前排的明轩和梅华英。梅华英和明轩一起转头看向明珠。明珠心虚地笑笑，挂断了语音。
　　明轩和梅华英交换了一下眼神，明轩把车钥匙递给明珠，笑着说，“一会儿别忘了锁车。”
　　“哦！”明珠笑着接过车钥匙。
　　明轩和梅华英一起下了车，关好车门，并肩走向电梯。明珠等了片刻才给盛煜拨了回去，盛煜立刻就接听了。
　　“明珠，到家了吗？”
　　“到家了！”
　　“怎么信号不太好？”
　　“我在地库。”
　　盛煜轻声问，“你爸妈不在车里吗？”
　　“他俩刚下车回家了，把车钥匙给我了。”
　　“你刚睡醒，醒醒盹再下车。”
　　“哦！”明珠拿着手机爬到了前排的驾驶座，把手机放在腿上开了免提。双手握紧方向盘，轻轻地按了下喇叭。喇叭没响，明珠使劲按了一下依然没响。“咦？”
　　明珠虽然半天没说话，但她开了免提，盛煜能听到她瞎折腾的声响。盛煜好奇地问，“明珠，你干什么呢？”
　　“为什么喇叭不响呢？”
　　盛煜有些担心地问，“你要开车？”
　　“没有！”明珠笑着回答，“这车买了以后，我爸宝贝得不行。这会儿就我自己在车上，我爬到驾驶座上过过瘾。我按了喇叭可是不响。”
　　盛煜被逗笑，按了视频聊天的按钮，“你接受一下，我帮你看看。”
　　“哦！”明珠接受了视频聊天，对着手机屏幕高兴地招招手。“我把镜头换到后面，你帮我看看。”
　　“好！”
　　明珠切换了镜头，用左手举起手机对着方向盘，右手重重地按了一下喇叭。“我这么使劲地按都不响！”
　　“拍一下车卡。”
　　明珠转身抓来放在后排座的车钥匙，放在后面的镜头前，“车卡在我爸那，他把车钥匙给我了！”
　　“你没插车钥匙呀？”
　　“需要插车钥匙吗？”
　　“当然！插了车钥匙车才能通电，通了电喇叭才会响。”
　　“这样啊！”
　　盛煜又感觉到了来自脑仁儿的疼痛。柔声哄劝明珠，“明珠，你现在千万别插车钥匙。乖！”
　　明珠确实想试试，不情愿地问，“为什么？”
　　盛煜忽然起了玩心，笑着问明珠，“你家这车是什么型号？”
　　“和你那天晚上开的一样。就是你把我送到地铁站的B口，我爸在D口等我那晚。”
　　盛煜当然记得那晚，他差点就向明珠告白了。
　　明珠见盛煜没说话，还以为他没想起来，继续补充，“我从D口出来之后，我爸和我还向你那边看来着。要不是我拦着，我爸就过马路找你问车了！”
　　盛煜有些失望地问，“原来你们看的是车不是我呀？”
　　明珠故意逗他，“那当然啦！你哪有车好看呀！”
　　盛煜宠溺地回答，“好吧！明珠，你说的对！”
　　“然后我爸股票挣了钱，去年九月份就买了这车。”
　　盛煜有些吃惊，这车可不是说买就买的，而且明珠的爸爸那晚开的是辆旧款的捷达。盛煜想了想把话题拉了回来，“明珠，你可千万别乱动。弄不好它一会儿就跳起来变成汽车人了！”
　　“你瞎说！”
　　“你要不信就试试！”
　　“不可能！”
　　明珠说完话笑着挂断了视频通话。推门下车，锁好车后高兴地去坐电梯了。

《3026》




《缘起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