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轻狂十五年[综武侠]

　　“你猜小侯爷会怎么同相爷说？”苏梦枕问的是旁边的莫北神，却也不像是要他给个答案，问完又自己摇摇头回答了自己的问题道：“京城里的这四方天地，他们倒是盼望着我们打的你死我活哩，只可惜我和雷损，也不知道真打起来，又会是谁活下来，又如了谁的愿！”

　　苏梦枕感叹完，就睁着眼睛往前看，也不知道看的是飘摇的雨，还是雨后的灰瓦，又或者是灰瓦下点亮的一点盈盈烛光，烛光照着的阴谋算计或姿容秀丽的美人，他只是在往前看。

　　莫北神眼睛周围深深的肿起来，显得他眼皮像是睁不开一般，可他又费劲地将眼皮抬起来，慢慢的回答苏梦枕的问题：“公子在笑。”他答的很慢，又很钝，一言一句都是平缓的、从嗓子里磨出来的那样！

　　“小侯爷同相爷说的时候，也会说公子在笑，会谈之后，仍还能笑出来的人，就是赢了的人。”他不怎么会说话，讲完这句就又将眼皮耷下去，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沉默的等着苏梦枕说他想说的话。

　　真是这样么？苏梦枕蓦然笑出来，笑的轻松无比，只是笑着笑着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痛苦之意，哆嗦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丸，仰头将药咽下去时，雨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静谧的轨迹。

　　“笑有时候比拳头更实用！”苏梦枕边将药收回去，边给莫北神分析起来：“朱月明上三合楼的时候，雷损和狄飞惊肯定也在笑，一个是他们在朱月明面前要发自内心的笑，让刑部的人知道他们能挣天底下最多的银子，一个是为自己招揽到了高手而笑！”

　　白愁飞就在此时突然插话进来道：“你不杀狄飞惊，是不是因为你听到了雷损在屋顶上？”他的眉头隐约皱起来怀疑的一道，语气又偏偏是很坚定的。

　　苏梦枕转头看着他凝起来的眉，冷冷的眉目扫过他在风雨里轻轻抖动一下的耳朵，方才答道：“这是说不定的！或许我不想和雷损正面对上让围观者先看出胜败，或许我根本不想杀了狄飞惊，因为狄飞惊是一个绝对有用的人才。”

　　白愁飞拧着的眉突然一寸寸被抚平，那张脸上露出了如此欣喜又活力的笑容来，他脚下仍不忘避着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走，他的眼睛却扫过苏梦枕一边又一遍，炽热的眼神直叫王小石感到毛骨悚然，想说好又自己闭上了嘴。

　　好一个凉秋！

　　一阵寒风吹来，在雨里被沾湿的衣服越发冰冷，在这样的寒风冷雨里，王小石的心却越发的焦躁起来，两片唇瓣欲言又止地蠕动了无数次，又止在苏白二人之间那样奇妙、那样可怖的氛围里！

　　在他终于忍不住要大叫一声，将他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咳两声再说自己要说的话时，他终于听到了白愁飞用比狄飞惊还轻盈，又比刀光还坚定的声音问道:“你说你不杀狄飞惊，是因为狄飞惊是个绝对有用的人才，那你刚才对着那位方小侯爷说我们是你的兄弟，是因为你要招揽我们这两个人才，还是因为我们和你在苦水铺并肩作战一回，，托大说是我们救了你，你才要和我们成为兄弟？”

　　白愁飞问的尖锐诚恳，偏偏语气和一张脸又是笑吟吟的，听的王小石心惊肉跳，连白愁飞是在说自己想说的话也顾不得了，只想对着老天爷哀叹几声气，就要拿手去捂白愁飞的嘴！

　　他还没来得及用衣角擦干净手，苏梦枕已抬起眼睛，长年练刀磨出来一层厚茧的手摩挲着红袖刀光亮干净的刀柄，王小石甫一看到他淬着寒芒的眼神就要哀叫不好，苏梦枕又将手从红袖刀的刀柄上挪开。

　　“谁说结义一定要谁救过谁的命才能是兄弟？”苏梦枕高高挑起一侧的眉梢，寒火堆积的眼里好像融了一簇金色的雷电，看的王小石不自觉后退半步，又不自禁往前快走了几步到和他并肩，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三两分的期许来。

　　“你不知道我们的名姓，也不知道我们的来历，就要和我们成为结义的兄弟，天底下哪有这样好攀关系的事情？”白愁飞不甘示弱地反挑回去，手心里却出了层层的细汗，全仗着雨和汗混在一起，没有人能看出来他脖颈上的是汗，还是滚落的一颗雨！

　　他不问这句还好，他一问出来这句，苏梦枕脸上紧皱的寒傲竟都一扫而光，化作一片柔和的神色，道:“如果天底下真有这样好攀关系的事情，你是上钩还是不上钩？这天底下没有人忍心看着机会从自己的手里漏过去，何况你刚说过，你们在苦水铺救了我一命，我给你们机会，傻子才有不收的道理！”

　　王小石怔怔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的身躯颤抖起来，白愁飞就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的反应，默默擦去了额角的细汗，上前凝视着苏梦枕沧桑又年轻的那双眼睛。

　　“六分半堂招来了一员大将，天下四万苏六分雷，如果要成为你的兄弟，京城里自然不可能将我们认作是别人的人，连带着看你苏梦枕不爽的、和金风细雨楼有仇的、意图攀附六分半堂的，到时候热热闹闹一团挤上来，恐怕我们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也不得不成为金风细雨楼的人！”

　　苏梦枕又收敛起了笑容，冷冷地道:“且不说你们在苦水铺救我一命，京城里已经留下你们的名字，单说成为我的兄弟就要加入金风细雨楼一事，如果你不愿意，你们现在就可以不用顺着这条路跟我到金风细雨楼，就算今生今世不再相见，我苏梦枕承认过的兄弟，也永远是我的兄弟！”

　　白愁飞听他许下如此重诺，现下心神激荡，仍不忘问出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你有几个结义的兄弟？”

　　“两个。”

　　“六分半堂新招揽的那位大将——”白愁飞猛地顿了一顿，他终于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黎英的名字，不过知道他是乌黑灰雨里一点红荷似的剑客，又除了他成了六分半堂新的高手外什么都不知道，当下若无其事的将这称呼咽回肚子里，转而问道：“他同样救了你的性命，却不算是你的兄弟？”

　　“结义的兄弟是结义的兄弟，楼里的兄弟同样是兄弟，但兄弟之外有情之人还有难得的知己，还有牵扯的情！”

　　白愁飞道：“你这么说，他和你是知己，为何去了六分半堂也不愿意来你的金风细雨楼？除非你们是完全不认识的知己！”

　　苏梦枕道：“知己之间何需完全相同的阵营！我看得出他的剑，他认识我的刀，如此我们便是知己，正如我和你们是谋面半日，就结义一辈子的兄弟一般！”

　　白愁飞默然，仍带着些不死心的要问，却被苏梦枕抢先截住了话题道：“和不和我打赌？”

　　“要赌什么？”

　　“就赌你说的这位不认识的，又去了六分半堂的知己，等我们在金风细雨楼的塔前还说不完地底下的故事，他就会沿着这一路上的记号到金风细雨楼来！”苏梦枕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几座塔尖，莫北神立刻凑上来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白愁飞此刻才惊觉过来，这一路上竟是无人撤下那些留着的记号！

　　苏梦枕真就如此信任自己这个知己么？如此确定他不会跟这新的老板去六分半堂，一定会留意到这些记号，又精准无误的认出这金风细雨楼的记号，再沿着这些记号孤身一人到金风细雨楼来，在这个他刚成为六分半堂大将的时候！

　　白愁飞忽然觉得自己不懂苏梦枕这个兄弟，也不懂知己，但他惯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和苏梦枕作赌，无论输赢似乎都是我占了便宜，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赌？”白愁飞大笑两声，心下又对这“知己”关系多了两分揣测，伸手就要和苏梦枕一碰拳，看看手上不知道自哪蹭到的泥，又摇摇头将手收回去了。

　　苏梦枕只是淡淡笑着，望着那几座修理塔尖的眼里，似乎多了几寸浓厚的愁。

　　白愁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怎么看也看不出愁，只有天上的黑晕逐渐压低了，他的思绪左右乱晃，又晃回到这个赌约和兄弟上。

　　“你和我赌，是因为我是你的兄弟，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因为我承认我的知己，同样承认我的兄弟！”

　　王小石终于停下了自己筛糠般的抖动。

　　他一止住自己的心情，从那样让人发笑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伸手就要去扣苏梦枕的肩膀，被旁的莫北神拦下后，转而看看四周飘摇的雨和泥泞的水坑，问道：“你真的承认我们是你的兄弟？”

　　“如果你们不想承认，你们也是我的兄弟！”

　　王小石当即跪倒在满地的水坑里，对着苏梦枕就要磕一个头。

　　苏梦枕听见他一字一顿的喊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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