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解羽化

作者:陈醋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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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结


      时间还是回到三年前,那时当涂城民风民俗,国泰民安。平民百姓安居乐业。某一天,城主在大会上提出关于当涂城最为富饶的一个村庄,是以当涂二字中的‘涂’字命名,称为“涂村”的治理之法。

      言荻怨在殿堂上说道:“涂村作为我城最大的一所村庄,近来,有当地村民向上反应,说村庄之中出现一群穷凶疾恶暴|乱之徒,严重威胁当地百姓人身安全,使得各位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众位爱卿,可有对策?”

      虽说言荻怨名义上是当涂城城主,以“爱卿”称呼他们,但是实际上城主与大臣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相互共赢。他们可以不必要讲究那些看似的礼仪尊卑,所以当然可以畅所欲言。爱卿也仅仅只是一个方便的称呼,仅此而已。

      那年言送之年方十七,尚未缔姻。他主动请缨,请求携带随侍白里意去往涂村除患宁乱,以保一方百姓之安宁。

      期间,言送之年幼的弟弟言似穷哭喊着也要跟来,说要与兄长一起,还说什么敬奉天命,爱护百姓的话都出来了。言荻怨与闻人莞儿也想着他们的小儿子该是出去磨练的年纪了,也就欣然一挥拍手同意。

      自小言荻怨就极其宠爱他的小儿子言似穷,只因言似穷在还在母亲腹中之时,言荻怨有次因为政事紧急,不慎将站在他身后递东西的妻子闻人莞儿给撞倒了,所以也就导致言似穷早产。而早产的代价便是言似穷早期体弱多病,需时时用药罐养着,不能做耗费体力之类的运动,直到十岁才断药,才正式像个正常人的模样,耽误了绝佳的练武时段,所以武功一直处于下游。言荻怨心中一直有愧,因此,便对他百般宠爱来以补偿。

      次日,言送之一行人便出发前往涂村,过程当中,他们了解到,作乱之人不是先前得知的一群,而是一人。

      名叫胡丁,涂村人士,年方二十有二,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不详,长期受同村痞子混混欺凌凌辱,年复一年,他心里面自然渐渐生出强烈可怕的怨恨,积累,渐渐变的扭曲变态。他仅凭一人单枪匹马便把凡是欺负过他的那几位混混痛杀。对于这些,村民们没有声张,不是不敢,而是他们同样也深恶痛绝那群地痞,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只当是有一天他们一群人做的太过火,遭到报应西去了。

      也是活该,恶人做多了,死了都没人给他们申冤。言送之这样想着。但是又有一个问题,他们的亲人也坐视不理吗?

      是的,他们的亲人早就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就算没断绝关系的,也对他们没有好感,把他们当做是家庭之耻。再者来说,他们都是小庭小家,现如今哪个家庭不是枝繁叶茂,儿女成群,少一个也不少。

      而胡丁开始杀人过后,干脆也将一些凡是与他有过过节的人全数杀尽折磨,还站在涂村最高的那个土堆高处之上发言要整治涂村,任谁以后也不敢再欺负自己了。

      一生平平庸庸,从没见过如此血|腥暴力的村民们哪经受得住这般风景,所以也就把此事上报到朝廷上去了。而事关百姓安危,自然有一天上会之时言荻怨也顺道提了。

      所以,当务之急,言送之他们还是要先找到那位作乱之人胡丁,此事才能告一段落。

      然而胡丁此人早已在涂村声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道他此人的那才叫作奇怪。所以,言送之他们很顺利的就打听到他此时应该身处何方了,胡丁此人的行径也大大方方,没有刻意躲藏,也有可能是他觉得自己不必躲藏。

      初见胡丁时,他穿着朴素,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可怜的神情,就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鱼。只看他模样,任凭谁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杀了那么多人的人会是他。

      言送之把他抓捕归案的时候,他心有不甘情有不愿。“为什么我只是杀了我该杀的人,你们就要来抓我了,那么在此之前,我被他们那群人渣联合欺负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出现,为什么没有出现所谓的正义?是不是只有死我一人,事情才不会闹大?我是不是就应该要死?”

      对此,言送之被他这一番话给问到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跟他说。可他杀的这其中也有一些言送之认识的人,他们心性并不坏。

      这时,白里意忍不住发表看法,出声道:“可就算是这样,你杀了你口中所指的‘那群人渣’很好,事情本应不必闹大,因为他们的确是人渣,人渣的确该死。可你为什么要杀与你仅仅只是因为一点点小仇小恨的人呢?人活在世上,有点矛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如果你连这些都接受不了,那也便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可是他后面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怕冒犯胡丁,刺激到他。

      可是谁又能真正的感同身受,那时的言送之也是。他义正言辞的道:“话说回来,总而言之,杀人就是你的不对!”顿了顿,言送之佯装平静的道,“胡丁,你是选择认罪跟我们走一趟,还是就地正法?”

      被众人压着跪在地上的胡丁闻此言,对于在白里意言送之他们说话之时从未抬眼正眼看过他们的胡丁,此时,他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没有任何语言,可也胜过千言万语。

      可以在他眼睛中看出多种情绪,疑惑、愤怒、厌恶、失望、绝望……

      言送之第一次被人这般看着,后背一股凉意侵袭,从心底最最深处生出一阵恶寒,不可自控的往后退半步。

      一时之间,言送之被他看得竟产生一丝犹豫,内心些许动摇,抚心自问,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等言送之注意到白里意同样与自身一样出现异常,才明白不能被胡丁弄的乱了计划。立马强制调整心绪,又回到那个刚正不阿的言送之形象。

      言似穷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异常,只是看到胡丁没有说话,立马命令其它人带回去归案。

      审判中,高台之上的言荻怨胸前一堆厚厚的竹卷,在他成熟的脸上皱着深深的眉。他埋头正批。

      等看到来人,也才放下朱砂红笔。然后背着手,在高台上往下定睛看去。

      “你就是涂村胡丁?”言荻怨问道。

      胡丁毕竟也只是一个乡野村夫,普通村民,见到高台之上的人自然心生敬畏。

      跪在地上答道:“是。”

      言荻怨道:“为何滥杀无辜?”

      胡丁答道:“……从未滥杀无辜,望我君明查,还我公道!”

      一直站在台下的言送之听到此言,顿时火冒三丈,对胡丁咬牙到:“你杀了那么多人还在这祈求公道,那么我想请问,谁来还他们公道!?”

      半响,胡丁才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死,对吗?”随后又看向城主,再对言荻怨问了一遍,“对吗?”

      言荻怨眼中看不出任何神情。而言送之一向嫉恶如仇,也没有说话,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到他。也有一点,不敢再看到他。

      随后,他应是知道了抓他的人是城主的公子了,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哈哈大笑起来,豁出去了,疯狂骂道:“无辜之人,他们是无辜的吗?他们为非作歹,作恶多端,活该千刀万剐。老子还妄想你们知晓明理,呵呸!”他清清喉,重重的吐了一口浓痰在庭上。几位护卫顿时刷刷亮剑,一下子就闪到胡丁面前,把胡丁牢牢压制住。

      被压制住的胡丁喊道:“畜牲,放开我!快放开我!”

      护卫警告:“别打呼小叫!”

      冰冷森寒的刀剑指着他的时候,他还在疯狂咆哮,仿佛受尽冤屈的那人是他。

      片刻之后,言荻怨道:“阿送,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而后又把目光放到立在言送之身旁的言似穷,贴心地问道:“似穷,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言送之得令,欠身,答道:“罪人,当诛。”

      言似穷却给出了不同的回答:“罪不当诛。”

      “为何?”言荻怨讶异二人答案的不同。

      言送之也讶异言似穷的回答,侧头去看他,等待他回答。

      合理来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言似穷见大家都这般瞧着自己,自是感到新鲜,因为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所以左边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紧接着他便说出那个令人迷惑问题的原因,他道:“胡丁他本人肯定也不想变成今天这样,一切也不是他个人所能控制得住的。造成今天的局面,是我们管理者的失职。如果胡丁不予反抗,那么你们觉得,迟早有一天死的是那群村霸,还是胡丁?谁也不知道。再者,你们觉得,那些与他有着小仇小怨的人能不抓着机会,轻易饶过他吗?”

      言似穷这人哪都好,就是有时说话不过脑子。

      言送之思索片刻,还是觉得不对,忙道:“既已事成定局,那便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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