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食用指南:主英视角,第二人称
成熟的亚瑟&年轻的仏
逻辑死,深究你就输了orz

其实是早远的仏诞企划,归档一下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亚瑟,弗朗西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风沙夏日

立意:爱救世人

  总点击数: 227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5 文章积分:426,70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纯爱-架空历史-其他衍生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56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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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ver.莫里托

作者:东青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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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往前走,就是莫里托啦。”

      莽莽大漠中,黄沙弥漫,巨大的沙丘随着越过山脉的下沉热气流不断挪移。

      然而近在眼前的,却是一湾翡翠绿洲。小山丘温和地凸起,月牙样的湖泊反射出闪闪麟光,身侧,驼铃清脆鸣响。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您进去,充当您的导游。”

      面前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他紫色的眼睛里充满友好的光亮。

      你犹豫了一下,虽然此前早已将此地信息查得八九不离十,但毕竟人生地不熟,有个当地人带路总归是好事。

      你暗自打量了这人几眼,他有一头金黄色卷发,刘海凌乱地贴在白皙皮肤之上,显得很有活力。不过你也注意到,他眼皮子底下有一小圈黑眼圈,那表明它的主人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你对他说:“您不像是当地人。”

      他麻利地将你沉重的行李与身躯矮小的骆驼接到了手上,你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我当然不是当地人——如果您指的是当地土著的话——要擦擦汗吗,这地界的确热得慌。”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你。

      由于光线的反射,你现在才注意到他的下巴底下冒着几根零零散散的碎胡茬,流淌出不羁与倜傥。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年轻人,能令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放下警惕。

      “谢谢,不用了。”

      虽然你的确已经汗流浃背,在沙漠里防护用的大包头巾和厚重的衣服令你疲惫不堪,但你仍然不愿意接受一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找出来的,皱巴巴的手帕——即使它看上去洁白如新。

      对面的男人显然吃了一惊:“这是我刚买不久的手帕,还是全新的呢,您真的不用吗?”

      你看着那手帕,一想象它接触自己的面庞,便浑身鸡皮疙瘩:“不,不,谢谢。我们赶快走吧。”

      你迫不及待想进入绿洲,寻一块阴凉的落脚地,然后脱去一身累赘,好好地洗一次澡。

      他有些遗憾,不过不再强求,将手帕放进了身后一个小背囊里,晃晃骆驼的牵绳,迈步往前。

      骆驼喷了口气,乖顺地跟他走了。你也跟在他身后,盯着他那破破烂烂的布背囊。除了手帕,里头显然还有其他东西,突出好几个棱角。

      年轻人是个聊天好手,尽管有关手帕的小波折打断了他们之前的对话,他也能毫不刻意地接下去:“您刚刚问我什么来着?我是不是当地人?您要问土著当地人的话,这儿可就没有当地人了——这里是本洲内最大的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什么人种都有,混血也不少,等到了您就知道了——像我这种在这儿呆了三年的,早就算是当地人啦。”

      “您为什么来这儿?”

      “我是个诗人,唔,也是个作家,”年轻人敲了敲身后的小背囊,笑起来,“我还以为您看得出来呢——这是我的宝藏,里面有笔记本和笔,我带着他们到处走,行走,您知道,就像亚里士多德,蒙田,康德……一切行走的人,我们总要行走的,这样脑子才能和身体一起活动起来,而不是呆在某个地方腐朽。”

      他仰起头,情感充沛地说道,那双快乐的眼睛折射出漂亮的光芒。比起行走的姿态,他更像在不住向前飞舞,如同一只在阳光下舞蹈的浮浪花蝴蝶,浪漫而自在。

      你安静地聆听,在他停下时恰当地应和倒:“您说得对。”

      “我的家乡在遥远的西海岸,那里也很美丽,有满山遍野的鸢尾花。那里从不干燥,阴雨连绵。”

      “那里的人们喜爱红酒与奶酪,喜爱低垂的晚空,喜爱在夜幕时分推杯换盏,跳一支小步舞曲。”

      “那里的人们喜爱在咖啡厅里一泄义愤,在小酒馆里喝出醉醺醺的面庞,高谈阔论。”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你说。

      “是的,没错,”年轻人弯起他好看的双眸,光轮映于瞳孔之上,像是紫罗兰燃烧起灿烂霞光,“可是,那里远不如这里丰富!”

      “匪帮,牧师,魔术师,马戏团;黑人,白人,黄种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在这里遇见不到的——您知道,我是个诗人。”

      “是的。”

      “自由对我来说,就像水对于鱼——丰富的生活是这个世界能够给予诗人的最大自由,让我们的头脑能够不间断地飞翔。我的家乡当然能给我这样的自由,可是这里——”

      青年人松开驼绳,转了一个圈,双手后置行了个你从未见过的礼,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在他身后,庞大的古城揭下自己神秘的面纱,喧嚣如巨浪一般翻涌而来。

      厚厚的土墙在阳光下白得发亮,墙头,不知名的蓝背鸟一跃而下,俯冲着撞过一家中式茶馆,转而贴地起飞,穿梭进卖水果的黑人中,惊起女孩子艳红的裙摆,最后掠过红砂质地的风蚀拱门,稳稳落在彩旗飘飘的马戏团帐篷尖儿上。

      他直起身来,微微一笑:“这里能给我这世上最大的自由。”

      “欢迎来到,沙漠方舟——莫里托!”

      …

      穿过巨大的风蚀拱门,青年人带你径直穿过大小摊铺,走近一栋房。墙脚上攀爬着轻微绿意,像是夏季西瓜皮与瓢之间那浅绿的过渡色。

      他把骆驼栓在一边便进去了,你瞟了一眼,也跟着拉起五彩斑斓珠帘,矮头钻进了阴凉的内部。

      冷气扑面而来,疏解了你的疲惫。你舒服地眯了眯眼,眼睛适应室内亮度后,很快看清了这个房子的全貌。

      杂七杂八的手稿飞了一地,随机被他的主人揉成各种形状,墙角处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大床垫,床边,有一扇窗,它现在被浅绿色窗帘遮挡着,只透出莹莹微光,照亮桌上厚厚的一叠书。

      书桌的另一边是书架。它长得不伦不类,左一茬又一茬地突出,木板下弯的程度令人怀疑它是否下一刻便要分崩离析。

      你随便瞄了两眼,发现那里摆放着一套毛姆全集,一套尼采全集,一本飞鸟集,一本包法利夫人,还有一本沙漠旅游全指南。

      而他们的主人一进屋就瘫倒在了那张破破烂烂的大床垫上,仰头看向雪白的天花板,作生无可恋状。

      你把厚重的行李箱打开,然后解开自己的头巾,露出碎金头发。接下来你脱掉了披肩,外衣,内衬,和浅棕色的下裳,露出你薄而结实的脊肉和深深的腰窝。在室内微弱的光亮中,你的背部笼罩着一层柔光。

      青年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托着下巴看你有条不紊的动作:“嘿,外来人,你从哪里来?”

      他的称呼变了,似乎正在对你套近乎呢。你想,为什么呢,因为自己露出了看起来年轻的躯体吗?因为感觉自己同他是一样朝气蓬勃年轻人吗?

      你心知肚明:并不是的,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不过,由于他那双讨人喜欢的紫色眼睛,你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朋友相互帮衬总归是好的。

      于是你转过身,一边折起自己白色的衬衣一边回答道:“我的家乡是个岛国,也在大西洋沿岸,也许还和你的家乡隔海相望。”

      年轻人没有答话。

      你抬起眼去看他,而他也正怔然看着你,就像黑夜里的旅人看见一颗低垂的星子,又或是沙漠里干渴的人看见一汪清澈的甘泉。

      你看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不过这个年轻人的显得格外可爱。为什么呢?因为他那双快活的紫色眼睛,还是光芒下飞舞的姿态,又或是那一番显得有些没有没脑的发言?

      你习惯性地对于这类问题不做多想,深入的想法也许会变得危险,于是你低头垂眸,继续折你棕色的裤子:“怎么了?”

      “难道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很好看?”

      嗤。

      你笑出声,瞟了他一眼,走到一旁的橱柜边上。

      他又看呆了。

      明明看起来风流倜傥,实际上却是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吗?

      “衣服可以放在这里吗?”

      “啊...啊?”

      “嗯?衣服,放这里行吗?”

      “啊,可以,当然可以。”

      他匆匆忙忙地红了脸,也不赖在床上了,起身帮你收拾行李。

      你的行李很简单,而且码得整整齐齐,青年人想去搬,却又迟疑地住了手。他仿佛是嫌弃自己的橱柜配不上那堆整齐到令人发指的行李,快速动手,将橱柜上各种各样的东西码到了一边,留下半个宽敞的橱柜——不过,由于过于手忙脚乱,堆满了东西的另一边橱柜更加令人惨不忍睹了。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整理一下这些物件。有什么珍贵的,我不能动的吗?”

      “没,没有!非常感谢您!”

      他倒是又用起了敬语,你心想,不过这也没错,我要比他老得多。

      “那么,你能帮我把我的行李码到那边橱柜上吗?只要一叠一叠,一包一包,分别摆就行。”

      “好,好的!”

      你与他达成共识,乒乒乓乓地收拾起来。你看着手里奇奇怪怪的东西——蜥蜴标本,多肉,小锡人,没有抽完的香烟,空荡荡的玻璃瓶...心情相当好。

      突然,你看到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铁质品,瞳孔一缩。

      你不动声色地将那物件拿在手里,问道:“这儿有把枪。”

      还是真枪,你心想。

      不过年轻人并不在意这件随时可能走火的危险品,仍然认真地码着行李:“当然得有枪,这里有匪帮,偶尔会来扫荡一波,没有枪防身,很难让人放心。”

      “你会用枪?”

      “当然!”年轻人自豪地昂头,“当年在学校里,我可是被称为神枪手!”

      你摩挲着枪柄,看了看他天真的神情,最终还是把枪放回了橱柜深处,放上几盆多肉,将那铁家伙的身形完完全全地遮挡住。

      “嘿,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喊你,嘿!我是弗朗西斯,你呢?”

      “我是亚瑟。”

      “你的姓?还是名?”

      “名。”

      “亚瑟——”

      “嗯?”

      “嘿,没什么,就喊喊——这里面是什么?好重。”

      弗朗西斯把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器从巨大的行李箱里搬了出来,敲敲打打几下。

      “小心点,”你不动声色地说,“里面都是精密仪器,我是个地理测试员,来这里考察地下文物和古地层。”

      “哇——听起来真不赖。”

      弗朗西斯依然调笑着,然而他手上的动作立刻小心翼翼起来,庄严地将黑箱放到了最底层的柜子里。

      收拾好东西以后,弗朗西斯建议你们出去走走。

      “履行一下我作为导游的义务,”他这样说。

      “比起游览,我更希望能先洗个澡。”

      你对他摊摊手,捋了捋自己汗湿的发梢。

      “我们可以先去游览,然后去洗澡——浴池很远,露天,但很干净,全是没受过污染的地下水。我想我们可以一路走过去,我给你介绍些当地的好心人,以后你可以自己生存——当然,无论何时,你都可以来向我寻求帮助。”

      你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没问题。

      你们出门,弗朗西斯嫌弃地打量了你一眼:“你们学者的衣服都这样单调吗?白色衬衣,棕色裤子——跟你刚刚穿的那套没半点区别。”

      “它很方便,有了它,我就不用背一个背囊。”

      你揪了揪裤子上巨大的口袋。这种口袋总共有四个,每一个都大到能放下半张a4纸,作为旅行储物带再方便不过。

      弗朗西斯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

      外头太阳又露出她恶毒的一面,弗朗西斯很有绅士风度地撑起一把伞,行了个标准的礼。

      于是你们同撑一把伞,一起走上街。

      街上有很多人,卖苹果和卖奶酪的,卖烧饼的和卖茶汤的;形色匆匆的黑人妇女,在咖啡馆喝不加糖黑咖啡的白人...阳光照耀在这条街上,显得安宁灿烂。

      “这里看起来还不错。”你说。

      “这条街有奥特朗家护着,是莫吉托治安最好的地方之一。”弗朗西斯说。

      他话音刚落,你们走到了一处拐角,你看见一条黑洞洞的小道,里面有成堆的垃圾,垃圾桶边团着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物体,直到他动起来你才发现,这是个干巴巴,脏兮兮的黑人小孩。

      沙漠方舟莫吉托——跟伦敦没什么不同,你心想。

      弗朗西斯没有带你进入小道,你们继续在阳光灿烂的大路上行走。

      “嘿!弗朗吉!”

      “嘿!吉姆!”

      “下次还来喝酒!我女儿很想你!”

      弗朗西斯和过往的每一个人打招呼,从彪形大汉到窈窕淑女,年轻的妇人向他抛媚眼,年轻的小姐们怯怯地朝他微笑。弗朗西斯投桃报李,回以法式飞吻。

      你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心想,来了,又来了,这样飞舞的姿态。

      古老的中国有一篇文章,提倡逍遥,大抵意思便是无拘无束,毫无负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作为他的依托,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作为他的束缚——现在,你觉得,弗朗西斯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这街上与他不断打招呼的人束缚得住他吗?他们不过是打个招呼,即刻分离。那些人仍然停留在原地,重复他们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琐事,而弗朗西斯却早已往前,永不停止他追寻自由的步伐。

      有谁能束缚住他呢?

      你正想着,身边的年轻人停下了步伐。

      面前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高,壮硕得像阿拉伯人养出来的赛马,他长得很温顺,然而脸上有一条凶狠的疤,破坏了这种温顺,使他看起来可亲又狰狞。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并不高大,然而肌肉有力,震慑力相当强。

      你猜测着他们的身份——也许是当地的掌权人,至少也是权力集团中的大龙头,说不定,就是弗朗西斯刚刚提到的那个奥朗特家族中的人。

      弗朗西斯利落地行了个礼,证明了你的猜想:“亲爱的奥特朗先生,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您亲自来收当月的租赋?”

      “不,不,”奥朗特先生说着话,不动声色地看了你一眼,很快又冲弗朗西斯热情地笑起来,“我来参与一场会谈,就在前面的茶馆里。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小伙子,我看你脸色不好,昨天晚上,又去乔治家的酒馆鬼混了,是不是?别傻笑,我了解的,你这样的年轻人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喝酒,熬夜,在女人床上醉生梦死,啊哈?”

      他吸了一口烟,烟雾闻起来很舒服——这是高级雪茄的独有特质。

      “等到你像我一样一把年纪了,就会知道后果了。怎么样,要不要来参加一点健康的活动?比如说下周天一起去打枪?”

      “不胜荣幸,亲爱的奥朗特先生——您的身体可比我硬朗得多。”

      “那是因为我常锻炼,臭小子,下周见。”

      “下周见,哦,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们亲吻脸颊。

      “哦对了,差点忘记,这位是?”

      “他叫亚瑟,亚瑟塔司提,是个学者。”他编了个假的姓氏。

      “是的,”你说,“我来这里做地质考察。我就读于兰斯亚特大学地理系。”

      “哦,有名大学的大学者——欢迎来到莫里托。”

      你礼貌地微笑,同他握手,相互亲吻。

      “弗朗吉是个好小子,他会教你怎么在这里混好的,他还能教你怎么把自己玩成他那个风流样子,哈哈,我还有事,先离开了,下周见,弗朗,你可以带上这位帅气的小伙子。”

      “我也想他一同去,我想那会很有意思的,期待再见,先生。”

      “他看起来对你很不错。”你看着奥朗特的背影说。

      “他喜欢我,他喜欢一切年轻有活力的小伙子。”

      你笑起来:“可以理解。”

      你们转身继续向浴池进发,弗朗西斯说:“他曾经想认我当儿子,他又很多干儿子,就像教父一样——他经常把自己比作教父,”弗朗西斯说到这里嘲讽一笑,“不过这里可没有FBI,也没有西西里黑手党,再怎样,他也只不过是个土霸王,跟乔治老爹,唐吉先生勉强能够相提并论,叫人称一句三巨头。”

      你听到乔治老爹的时候,悄悄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弗朗西斯的势力分析,可惜弗朗西斯并没有说很多,很快转向了下一个话题。

      “他也没有教父那样的胸襟——西西里人的忠诚,勇敢,他一样也没有——他以前是个落魄贵族,沾染了一切他这种人可能沾染的恶习,比起一个英勇的战士或是商人,他更像是一位包法利夫人,茶,奶酪,酒,样样讲究,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迟早跌跟头。”

      弗朗西斯说这些的时候头头是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他说的那种——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迟早要跌跟头的人。

      不过至少,他在分析事情的时候还算清醒有条理。

      “他——他要干儿子,却不像教父那样培养他们,教父虽然置他的孩子们于危险之中,却也教他们成为个性完全的人——而奥特朗——他只不过要他的儿子们陪他玩耍嬉闹,或者直接点说,他要他们陪他上床。”

      “上床?”这个消息令你难掩惊讶,“他对你也是这样?那为什么你现在还跟他这样融洽地相处?”

      奥特朗这样惯握权势的人,难道允许弗朗西斯这样一块鲜美的大肥肉在眼下晃来晃去,仍不下口?

      弗朗西斯的眼里有浮现出那种讥讽的笑意:“刚刚说了,他是个充满幻想的浪漫主义者,他既然要当教父,表面上总要做个样子,像强占他人这种事,他不会干的——也正因如此,他骗到了很多不谙世事的可怜人。”

      “就算他这样,你也要去赴约么?”

      “我没有选择,于我来说,跟他上床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他肯让我在上头。”

      你皱了皱眉:“你太轻率了。我今天刚刚认识你,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劝你两句——你这样不太好,迟早也要栽跟头的。”

      弗朗西斯用他那双深而浓的紫色眼睛看着你:“亚瑟,你有喜欢的姑娘吗?或者小伙子?”

      “我没有。”你下意识地否认。你的确没有。

      “我不敢想象谁会跟你在一起,亲爱的,现在不是中世纪,你太保守了。我想象,你的爱情就像枷锁一样。”

      你讨厌这个比喻,没有说话。

      弗朗西斯看着你的臭脸笑起来:“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枷锁对于每个流浪的疯子都是好东西。”

      他在安慰你,你心想,毕竟他刚刚认识你,热情还没有退却呢。

      突然间,砰砰枪响从你们身后传出。

      你警惕起来,手摸上了裤兜,但四周的人毫无反应,无论是弗朗西斯,还是各色居民,都显得淡定非常。

      “放轻松,亚瑟,在莫里托,走火是常有的事。”

      “是谁?”

      “我猜是奥特朗得罪了乔治老爹。也许三巨头马上要变成二巨头了。”

      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那意味着乔治老爹的权力会扩大,而自己的任务就更难完成。你心头盘算着:要尽快去茶馆一趟。

      浴池很快就到了,大中午的,这里没几个人。

      你们脱掉衣服,下水。

      阳光透过树梢,照耀水面,水随着人的动作发出清悦的响声。没有蝉鸣,没有鸟叫,只有水的声音,被惊扰的莫里托在这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这是你第一次看到弗朗西斯的身体,他并不健硕,但隐隐可以看到肌肉的轮廓。即使在毒辣阳光照射后,他的身体也呈现出极致的白,那是一种并不算健康的苍白,与他的年岁,与他洋溢着活力的面庞并不相称。

      也许奥特朗至少说对了一点——弗朗西斯的确需要改善他的日常生活。

      “亚瑟,你看起来真年轻,你多大了?”

      真正的年轻人靠在池边问你,同时着迷地看着你的躯体。

      “猜猜看?我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年轻。”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我三十七了。”

      “真的吗?”弗朗西斯直起身,“你看起来比我年轻得多。”

      “所以你的确应该健康点过日子,身体不禁熬。”

      “我明白了,亲爱的father——”

      弗朗哈哈大笑。

      你纵容着他,就像一位真正的父亲。

      从浴池里回来,你们已经无话不谈。弗朗西斯觉得你是一位真正的大学者,因为他与你交流他书柜上的所有书,而你对答如流,你们谈历史,谈地理,谈天文,甚至于谈你们的家庭与童年——他总在谈话间不经意流露出天真依恋的神情,这种神情让你放松,让你觉得亲近无比。

      第二日,你去了茶馆,见到了你的接头人。

      他是个黄种中国人,你们共同为一个上司卖命。你们一起长大,曾经也两小无猜,然而时空隔离了你们的位置,也隔离了你们的感情——无论是安扎远地的线人,还是四处漂泊的杀手,都是孤立的。

      他经营着茶馆,起早贪黑,把茶馆经营得风雅又红火,就像每一个勤劳又有头脑的中国人;茶馆在莫里托扎根,美名远扬,甚至连三巨头的交易都常常在这里上演——谁也不知道这位笑脸相迎的掌柜是个眼线,谁也不知道这个茶馆是遥远东方的一个据点。

      “不,现在不行。”身材娇小的掌柜擦着玻璃杯,用标准流利的美式英文说,“时机还没到,你必须接近他,像猎豹一样耐心地潜伏,然后一击致命。”

      “你们杀手不是最擅长这个么?枪呢?需要我帮你保管么?”

      你想起弗朗家橱柜里那个黑箱,摇了摇头道:“不,它们很安全。”

      “那么,柯克兰先生,你还有什么顾虑?难道你在怀疑我的忠心?”

      “不,完全没有,您误会了。”

      只不过你不希望在这里呆上太久,你对某个年轻人已经过于上心了,你告诉了他你母胎里母亲就取好的真名,你把身家默不作声地托付于他,而这仅仅是你们认识的第一天。

      为什么你这样毫无保留?难道你还要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

      你想起你的母亲,她是巴黎红灯区的一位妓女,只不过是纯种英国人。她为了你的父亲——另一个英国人的笑颜与毫无依托的承诺将自己交给了他,并且生下你,为了保护你,这个谎言下出生的孩子,在最美丽的年纪死亡。

      只是为了一个几面之缘的男人。

      难道你们家本身流淌着这样飞蛾扑火的血脉?

      不。

      你很快否定了自己。

      一个优秀的杀手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母亲犯的错你不会再犯,你是个理智的,三十七岁的成年人。

      你怀抱着这样的信息,走回家,在路旁买了两个打包精致的苹果——虽然莫里托不过圣诞节,但你却记得,这天是平安夜,遥远的大西洋沿岸,早已白雪飘飘。

      同一时间,弗朗西斯踏进了吉姆家的酒馆。

      命运的火车缓缓走上了属于它的轨道,蒸汽声已经近了,更近了。

      尽管说服了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当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你的心还是落了一下。

      你想起来一路上走来看到的灯火,第一次体会到卖火柴小女孩的辛酸。白天里烟火气息十足的房间,在夜色蔓延之下,变成了冷峻的色调,尖利如刀。

      你把两个苹果摆在面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一个,面无表情地啃起来。

      门外还有小孩在嬉闹,发出响亮的笑声。你想起以前小时候和掌柜一起看中文原版书时看到的一句话。

      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

      稚儿擎瓜柳蓬下,

      细犬逐蝶深巷中。

      人间繁华多笑语,

      唯我空余两鬓风。

      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

      这就叫孤独。

      你不愿意学中国文人酸兮兮的思想,但不可否认,这句话此刻竟然这样准确地反映了你的心情。

      杀手孤单太久了,作为杀人机器的那部分被压制下去,作为人的那部分出来不断扰乱他的心思。

      你啃着香甜的苹果,只觉得索然无味。

      珠帘啪嗒响起,你咬着苹果,转头去看。

      是弗朗西斯。

      “你去哪儿了?”

      “去了吉姆酒馆,”弗朗西斯举起一边手上的酒瓶,笑得讨人嫌,“买了这瓶酒——今天不是平安夜么?”

      他记得。

      你的心脏突然开始由慢到快地跳动,一下,一下,极其有力,稳健地加速。

      扑通,扑通。

      “另一边手上是什么?”

      “啊,真敏锐。”

      弗朗西斯笑着,把手抽出来。

      扑通,扑通。

      一束鲜红的玫瑰呈现在你面前,还带着欲滴的水珠,娇艳的花朵与人的笑颜相互映衬,愈发美丽。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就像是鲜花绽放,你的心灵也缓缓地打开了。

      弗朗西斯亲了你,你回吻他。

      洪水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抛却了苹果和鲜花,陷入那张破破烂烂的大床垫。

      干涩处被温柔地润湿,在暴风袭来之前,你心想,也许母亲是对的,我们家族就是有这样飞蛾扑火的血脉。

      明知道对方是不归的旅人,明知道他的心永远不会驻足,明知道他是怎样自由的一个人,你却要束缚他么?

      你想起来他同你开的玩笑:你的爱情是一把枷锁。

      的确如此,假如今天弗朗西斯没有买回玫瑰,也许他会忍不住数落他,希望他告诉自己离家的时间,好叫自己不要那样失望。要是弗朗西斯听到那样的话,他会怎么想呢?

      每天出入要报备时间和理由,对于他那样的人简直是一种折磨。他甚至还要要求弗朗西斯早睡早起,少去酒馆,少和姑娘们调笑。

      可是这是我的爱情,你心想,是我的安全感,却是他的枷锁。

      愉悦的云层里,一双手扒住弗朗西斯结实的脊背,挠出几行印记。

      它们的主人流下了一滴泪珠。

      后来的生活确乎如你所料。你为他下了一系列禁令,不准勾搭女孩子们,不准熬夜,不准酒馆通宵...尽管你的措辞要比这委婉得多,不过以弗朗西斯对语言的敏锐程度,他如何听不出这是多么强硬的命令?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皮肤逐渐红润了,你们的爱情变得更深,更加无所不谈,但你们之间的摩擦也变多了,你不止一次怀疑你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你根本不应该给这样一个人下枷锁。

      枷锁枷锁枷锁。

      分明只是他人的无心之言,可是你却将它深深刻在心里,成为穿透你琵琶骨的一根锥钉。

      这个星期六,你们因为床垫的问题刚刚吵完架,弗朗西斯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家,你闷闷不乐地呆在家中。

      掌柜传来了口信,让你去茶馆一趟。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家里没人,就像你们定情的那个平安夜。

      可是今天晚上,弗朗西斯没有回来。

      你在低矮的床垫边枯坐了一宿,早上,晨光乍现的时候,弗朗西斯回来了,与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你恰好相逢。

      他的脸色变了。

      “我们分手吧,”你说,“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我只不过是出去住了一晚,你至于这样惩罚我吗?”

      弗朗西斯急了,已经口不择言到说出这样小孩子气的话了。

      你说:“不是这一晚的问题,你明白吗?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们根本不合适。”

      弗朗西斯拉住了你的手,死活不让你走。

      你拉扯了两下,没拉动,他还试图把你拽到他怀里去——他这两年生活规律了许多,身体也强健了许多。

      你不愿意与他拥抱,发疯了一般地挣扎出来:“你还不明白吗!弗朗西斯波若伏瓦!我对你来说就是一把枷锁!现在我走了!你已经自由了!欢呼吧!”

      所有的动作消失了。

      弗朗愣在了原地。

      空气静成一条缝,沉闷得吓人。

      你害怕你再多看一眼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会舍不得,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开的人背影萧瑟,留下的人形单影只。

      天空上降下几道惊雷——

      莫里托的雨季来了。

      你甩了甩裤脚上的泥,抹去头发上的水滴,走进了茶馆——那里,两大巨头正在谈判。

      你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前台,装作一个饥渴的人,即将点餐。

      “可行吗?”

      “可行,他们这两年越来越谨慎,这是难得的机会了。”

      “好。”

      你没有问,你能不能活。

      掌柜捣鼓了几下,给你了一副餐盘,巨大的碗中,只有一层假饭粒,覆盖着其下冷锋铄铄的铁家伙。

      你放松自若地走过乔治老爹的位置,将手伸进碗里,拿出枪,然后,就像你曾做过无数次地那样,熟练地,准确地瞄准——

      一击致命。

      餐馆里的人惊呆了,躲得远远的——你扔下枪,快步走出餐馆。

      这次陪乔治老爹来的,是他的儿子——与奥特朗不同,他的儿子是真正的帮手,也真正敬重他。

      因此也格外愤怒:“我杀了你!!!”

      “砰——”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有一双手将你揽进怀里,你摸到了一手湿润。

      你僵住了。

      血顺着你的手滴落,年轻人的脸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

      被掌柜制服的乔治儿子依然在愤怒大喊,但你已经听不见了,你只看到眼下这张,与你朝夕相处两年的,会在晨光熹微的早晨对你微笑的,玫瑰色的脸庞,正逐渐流失着他的颜色。

      你的心颤抖起来。

      不该这样的。

      他为什么在这里。

      “别哭。”

      年轻人发出了微弱气音。

      “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你压力这样大——你觉得你是枷锁,你害了我,但是并没有...”

      年轻人已经气若游丝了,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肺,他活不长久。

      他的脸被从另一个人眼眶里落下的泪水打湿了。

      “别哭,亲爱的。”

      “我曾经告诉你我向往自由,但你不知道,曾经我也不知道的是,我更向往枷锁。”

      每一次他在乔治的酒馆看到他被妻子揪着耳朵臭骂,都会嘲笑他,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底向往那样真实的温馨,那也许是枷锁,但一定是甜蜜的枷锁。他年幼失怙,实在太渴望这样的温情了。

      亚瑟比他年岁大,学识渊博,能包容他,能在平安夜等他回家,送上一只苹果,他就是他完美的爱情。

      他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爱。

      “别哭,亲爱的,别哭。”

      “把我葬在我的家乡,我辗转半生,最后还是想回到那里。”

      他抬手抹去人眼睑上的泪水,笑了一下,然后再也不动了。

      雨水从天空中落下,与年轻人的血液混为一体,在地表绽放出漂亮的玫瑰花——而这位总是面带阳光的年轻人,永远沉眠在这一片血色里。

      但他的灵魂,印刻在另一人的脑海里,他的音容笑貌,生生不息。

      ...

      临走时,亚瑟回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风蚀拱门——他曾经的爱人曾经在那里对他行礼。

      远处,一个头戴红色小帽的导游带着一群年轻的游客浩浩荡荡地行来,他的声音洪亮,随风飘扬,传到悲客的脑海中:“同学们,往前再走一小段,就是莫里托了...”

      亚瑟不由得一阵恍惚。

      驼铃犹在身畔,而他的爱人眼中燃烧着深紫色的鸢尾花,笑容如灿烂千阳:

      “往前走,就是莫里托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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