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繁花金玉堂

　　“什么叫怎么样，那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仿若大角儿重生。”

　　“什么大角儿重生，不过就是个小白脸罢了，不知道被城里哪个有权有势的包养了吧！”

　　“你不知道吧，这城里能包张老板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前些年，不知哪来的有些臭钱毛头小子硬是要包张老板，张老板死活不答应，竟生生从阁楼上跳了下去，送到洋鬼子的医院足足抢救了三天才把命救回来。本想着一年之内是上不了台了，谁曾想过了几个月张老板就回到戏台子上，漂漂亮亮的来了一出《玉堂春》，我记得当时台上的银票铺了厚厚一层，戏迷们真金白银哭着往台上扔，那场面叫一壮观！”

　　张玉堂本不是露城人士，只因他师父——人称梨园皇帝的金福生早年间来到这里打拼他才随着师父来了露城。张玉堂的胞姐当年也算得上是名动一时的红角儿，只因后来嫁给了金福生便从此封了嗓，专心打理起了金福生的戏班子。张玉堂早年间也是念过几年私塾的，后来胞姐见他是个唱戏的好苗子便将他安排在了自己先生门下。那个时候好人家的孩子谁会去学唱戏，张玉堂也不例外，离了私塾后街上遇到当初的同窗总是一口一个的“小戏子”那么叫他，张玉堂这人脾气还爆，因为这事没少挨打，还好后来去了露城没了那些个所谓的“同窗”奚落，还了他太平日子。

　　张玉堂这边下了戏叫了来后台等他的金鳞，俩人昨天约好了一块去城东吃烤鸭。金鳞是金福生的儿子，他们都尊称一句“少爷”。说是少爷，不过就是戏子的儿子，终归上不得什么台面，城中的权贵听了也不过讽刺一笑，也就是他们这一行自欺欺人罢了。

　　“哎，小舅舅，你今天可得少吃点，最近都胖了，你可不知道春荣戏班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张玉堂从小就跟着胞姐，和金鳞几乎是一同长起来的，二人年纪相仿，金鳞不好意思叫他舅舅，于是便加了个“小”字。

　　“哦？怎么说我啊？”张玉堂好奇的问。

　　春荣的人向来和他们戏班不对付。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春荣戏班的班主早先是专给网页唱戏的，后来这清朝亡了，他们这群堂前燕也是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在金福生没来之前一直是他们一家独大，这金福生一来，两家斗得你死我活，终是张玉堂上了台才成了这福生戏班一家独大的场面。

　　“他们呀，说你怀孕了。”金鳞说完拍着肚皮仰天长笑。

　　张玉堂听了也没绷住“噗嗤”一笑：“他们呀。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想说我胖就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前些阵子身体旧疾复发，为了补身子多吃了些，张玉堂也意识到了，进来控制饮食已经瘦了许多。

　　金鳞笑够了便严肃起来：“你说这春荣的人也是，不好好练功，反倒成天盯着你，编排这你的‘风流韵事’，江春荣就是这么教他们的吗？”

　　张玉堂无奈的笑了笑，拿出长者的气势：“你忘了师父说的，莫论他人是非，他江春荣怎样我们也是管不着的。”

　　金鳞听了撅起小嘴抱着张玉堂的胳膊颇有撒娇的意味：“好啦小舅舅，你别像我爹似的训我啦。”

　　金鳞和张玉堂吃完天已经黑透了，估摸着金福生已经歇下了，两人悄悄地溜回房间。早先金鳞和张玉堂是住在一间屋子，后来金福生在露城站住了脚有了钱置办了房产二人才算有了各自的屋子。

　　张玉堂的屋子里简简单单没什么陈设，说来羞愧，张玉堂没什么大的爱好，就是爱钱。座儿们给的赏钱张玉堂分了大半贴补戏班，剩下的就锁在自己的匣子里，不花，光是看看就让人心情愉悦。捧着张玉堂的也知道张老板“爱钱如命”也是不要命般的打赏。

　　今日楼里来了位生面孔，说是刚被调到露城的司令。这司令生的细皮嫩肉好生俊俏，到像位书生。露城的百姓对这位司令可说是非常不满，这样一个小白脸如何保得了一城平安？况这位新上任的司令来了后就直奔青楼，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如今也假模假样来“听戏”了？怕是想逼张玉堂春宵一度吧！

　　春荣的人早早就来了等着看张玉堂的热闹，甚至巴不得张玉堂再跳一次。

　　“小玉儿，要不今儿就别唱了吧。”说话的是张玉堂的师弟，外号叫小麻子，年纪比张玉堂大一点，差不多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跟着金福生，也算是发小。

　　张玉堂一挥手：“没事，我岁数大了，还能再跳一次不成？”差点死过一次的人再让他死是万万不能了。

　　张玉堂照常上了场，刚上台就看见了新上任的杨司令。穿着一身军装坐在头一排，张玉堂想看不见都难。

　　杨云生出国留过洋，办事也是西洋做派，张玉堂唱的这咿咿呀呀的戏杨云生兴趣不大，倒是这小戏子细条条柔若无骨的身段对他的吸引更大。

　　这无赖的目的透过他的眼睛张玉堂就了然，奈何在台上不好发作，张玉堂又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戏比天大那他就老老实实忍着杨云生□□的目光。

　　可算是最后一句，弦师收了弦，张玉堂微微俯身行了个万福礼便下台。

　　张玉堂撩开帘子“呵”的一声吓了一跳，本该回家的众人一个不落的在等他。张玉堂哑然失笑：“怎么一个个都看着我呢？放心吧，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再死一回了。”张玉堂故意说笑着想让众人放心，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摸了香油就要卸妆。

　　“哎，司令，这是后台您不能进！”该来的还是来了，张玉堂这妆堪堪卸了不到一半，眼下也停不下来，手上就没停下。

　　这茶楼的小斯知道这是新来的司令也不敢真的拦着人家，只是装模作样的嘴上拦一拦，告诉戏班子的人：我可拦了，拦不拦得住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张玉堂也不生气，谁会指望一个小斯真的能拦住司令呢？

　　“哎呦呵，你们这后台挺热闹啊！”杨云生进门来第一句话。

　　“张老板留下，其余的都给爷滚出去。”杨云生掏出腰间的枪，顺手“啪嗒”一声拍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张玉堂抬眼示意，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何况是拿着枪的官。张玉堂知道大伙也怕，索性就留他一个人。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后台突然静了下来，张玉堂卸妆的手也停了下来。杨云生也不开口，张玉堂拿不准他要干什么，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仿佛谁先开口就输了。
　　终是杨云生败下阵来率先开口：“张老板，你可真好看。”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杨云生有点看不起自己。

　　张玉堂默默地笑了笑，有些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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