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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理想（下）
其他人又问郑多多。
郑多多有些羞赫：“我家人……你们也知道我家是外戚，以前都是地里刨食的。”
“我姑姑有幸被选入宫中为妃，家里人都说是各路神佛保佑。只是大家都知道，以色侍人必不能长久，家里想了许多办法，最后还是祖母拍板——送子弟去读书。”
“只是读书实在不易，家中又并无什么渊源家学，只能是靠着贵妃姑姑的余荫，有幸访得名师，习得孤本。”
“自我考入白鹭书院甲班以来，家中对我期盼甚重。每日耳提面命让我努力念书，将来封官入仕，让那些瞧不起我们家的人好好看看，给家族争光。”
“但其实我是不愿的。”
“嗯……”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神色藏在月光的缝隙里，“我志不在此。”
“可能说出来不少人会觉得我……矫情，但确实，我志不在此。”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我对古文字了解比较多。家中人都不知晓我这项爱好，古书难得，姑姑却宠我，每次得了珍贵的书籍，都让人送出宫来给我。”
“我的志向其实是阅遍天下古书籍，将前人留下又不小心损毁的文化修复。将断了的那百年空白续上。”
这些话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小时候兴致勃勃向祖母说了，祖母眼中的失望浓郁得化成了泪滴出来。
后来他就不敢说了，不论谁问起，都说是好好读书，报效朝廷。
今天不知怎么就没忍住开了这个口。
这个酒，确实醉人。
马车内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冬季没有虫鸣，只有偶尔呼啸的寒风提醒着他们，夜已深了。
昏昏欲睡间，赵允猛然想起：“老大你呢？你的志向是什么？”
虞向晚这次没有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清了清嗓子：“咳，我的志向啊，当然是闯荡江湖啊。”
“啊？”赵允不信，“怎么大家都是家国天下，到你这就快意江湖呢？”
“废话。”虞向晚翻他白眼，“我爹已经报效国家了，我外祖却是山匪招安的，这个你们都知道啦。”
“这肯定是家族遗传。”
“我这一身的武艺，要是不去闯荡江湖匡扶正义，那也太浪费了。”
莫瑶星星眼：“那是不是要劫富济贫？晚晚你会来我们家吗？”
虞向晚汗颜：“倒也不必这么杀熟……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余明珠好奇：“那是否会像话本里说的，遇到一个高人，传给你一甲子功力，然后你称霸武林，成为武林盟主？”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支起了耳朵。
虞向晚赶紧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话本自然就是话本，那都是假的。不过我想，江湖一定是很有意思的地方。”
几个人站在徽城门楼前，欣赏者高大巍峨中又含着一丝秀美的城楼，忍不住欢呼。
“我们终于到徽城啦——”
“走走走！赶紧找个客栈，我觉得我身上都要馊了。”
“咦惹～可别说，你一说我感觉我都闻到味儿了。”
“好你个多多，你以前也是个正经人，现在都学会嘲讽了。”
“哈哈哈可能是你真的太臭了，多多就没忍住。”
“臭明珠你闭嘴！”
“哈哈哈哈！”
几个人闹哄哄地往城里赶，旁边的路人听到他们的话，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并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闪避。
徽城自然是有莫家的铺子在的，且在最繁华的徽华大街上。
大家一路走一路看，什么白墙黛瓦山水如画没看出来，就看出来徽城的繁华以及莫家的有钱。
一进城，莫瑶就兴致勃勃跟大家介绍：“我们行商的家族，都会在牌匾上刻上家族的族徽进行分辨，我们家的标记就是一枚叶子。”
然后大家就来劲了，一路走一路找，在短短一炷香内看到了7家刻有叶子标记的招牌后，连家世最好最富裕的赵允都忍不住了。
“你平日里低调得都对不起这几块招牌！”
一脸糊涂的莫瑶：“我不都跟你们一样吗？”
赵允恨铁不成钢：“就是要跟我们不一样啊！”
莫瑶更不解了：“可是夫子说了不可标新立异。而且我娘也说了，京城里达官显贵太多，比我们家有钱的人多了去了，必须要低调做人。”
真·达官显贵·赵允、虞向晚、郑多多：“你娘怕是对京城有些误解！”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是多，田地庄铺也多，但也不至于在最繁华的大街上有一串铺子。他们每家能有几间都算得上是富裕了，何况还有不少的人家里入不敷出，又不肯舍了世家的牌场，靠倒卖家产勉强度日呢。
“九间客栈——”
站在徽华大街最大的一间三层建筑前，赵允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叫九间客栈？还有一间、两间到八间吗？”
店里的小二早就机灵地迎了上来：“咱们家叫九间客栈，可是有缘由的。”
“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咱们家有上好的上房。不如先进去吃点酒菜，小的为您几位细细道来？”
得到几人的首肯后，小二热情地招来另一个人领着夜行他们去归置行李，自己忙将人引去了一楼大堂靠墙的桌子，能够看热闹又不易被发现。
几人这才得知，这家客栈叫“九间客栈”确实是因为这位东家在徽州府一共开了九间客栈，这间恰好是开的第九间，所以就叫了这个名。
简单休息后，几人就耐不住往外跑了，开始了保留节目——溜街。
“大家还是在努力生活啊~像咱们这般游手好闲的人确实不多，不学无术的感觉真好！”
大家听完虞向晚的叹息，赞同无比。
旁边匆匆赶路的人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虞向晚向目光来源处眨眨眼，半晌，叹息：“好无趣啊，想看热闹。”
然后大家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争执声。
几颗脑袋齐刷刷看向她，还是赵允大胆发言：“老大，你是不是被乌鸦附体了？”
虞向晚照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让他清醒。然后马不停蹄往前赶去了。
天大地大，吃瓜最大。
是县衙门口，几个人在推搡一个妇人。
年纪大的妇人一边推搡一边流着泪骂她：“我们家大柱身体多好啊，高高壮壮的，从来都是没病没灾，就被你给害死了！”
年轻妇人身子单薄，神色麻木，被推得趔趔趄趄，好似要摔倒。
她身后站着两个壮汉，年纪轻的那个撸起袖子就骂了回去：“你个老虞婆少胡咧咧，我好好的姐姐嫁去了你家里，当牛做马地伺候你们老两口和大柱，还给你家生了俩孩子，这么些年有啥对不起你的，你少空口白牙地污蔑人！”
年老妇人不跟他掰扯，只用力去薅年轻妇人的头发：“你个丧门星！我的大柱就被你害死了啊！你还我大柱！你还我大柱啊！”
年轻妇人被打得落下泪来，嘴巴嗫嚅半天，只吐出一个字：“娘......”
年老妇人一巴掌挥过去：“杀人偿命！你要是还叫我一声娘，你就一根裤腰带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年轻壮汉见她打了自个儿姐姐，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别瞎天胡地冤枉人，我姐姐清清白白！”
老妇人被推倒在地，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一边拍大腿一边哭：“没天理啊！老天爷！一家人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杀人不偿命啊，没天理啊~”
几人被她嚎的无奈，还是年纪大点的壮汉问她：“亲家，俺妹子不是那样的人，大夫都说了，这真是意外。您这样，大柱走得也不放心啊。”
老妇人一拍大腿：“我可怜的大柱啊~啊~啊~”
语气一波三折地让围观的虞向晚几人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正在几人争论之时，又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一来就站到了老妇人身后，为首的那个带着锄头：“婶子，别跟他们废话。柱子不能白死，要么你们把王氏交出来，要么你们把当初的聘礼都退回来，我们现在就当把王氏休了！”
年轻的壮汉也就是王氏的弟弟，名字就叫王二。
王二一听对面说要退聘礼，他为姐姐撑腰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们家穷，高家的大柱是屠夫，家境富裕，要不是姐姐长得漂亮，当初还嫁不到他们家去。
当初高家可是拿了整整十两银子的聘礼，家里收了这些银子，才有钱帮大哥和自己相看媳妇，早就花光了，如今爹娘早就过了，家里也没有银子，现在要退回聘礼，根本就做不到。
“亲家......”年长的壮汉，也就是王大开口，“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高家青年一挥手制止他：“拿不出钱是吧？那就甭废话了，大柱媳妇我们就带回去了，你们两兄弟也别老来咱们家要主持啥公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本事就把这水接回去，要没本事，就少逞威风。”
高老太见王家兄弟被侄子镇住了，又抖擞了起来，站起来就拧王氏的胳膊：“瞧见了吧？你娘家兄弟有什么用？还不是没钱？你这条命就是我们高家的！给老娘回去！”
高老太掐了她几把还觉不解气，想到自己早死的儿子，怒从中来，抢过侄子手中的锄头，就要往她大腿上敲去。
“啊！谁敢打老娘！”高老太一把捏住被打得手腕，低头一看，“呀，还是铜钱！快快！快捡起来！”
虞向晚却一下看到了铜钱的来处，往那边一看，乐了：原来撒币的是个娇俏的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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