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舔蜜

　　周末购物。

　　余窈赖在家不肯出门，骆北延只能一个人去，准备到专柜了再跟她视频通话。

　　商场叫“穹英金融中心”，是集团旗下连锁的，最近在市中心新开一家。他本来也要去看看，只是顺便再带点东西。

　　骆北延先去取了给老太太定做的金猪白玉镇纸，然后再开始给余窈挑礼物。

　　他们挂着视频电话。
　　骆北延穿一身笔挺的西装革履，余窈睡衣扣子都扣歪了。

　　“要这个吗？”骆北延拿起口红问。
　　“不要。”

　　“那这个呢？还挺好看的。”骆北延拿起眼影盒子。
　　“有啥用？”

　　“这个怎么样？”骆北延又提了提旁边的鳄鱼皮包包。
　　余窈打了个哈欠，没应声了。

　　骆北延把她叫醒，她还不耐烦：“你不觉得睡过了再送东西像在嫖吗？”
　　“那你以后零用钱也别想要了！”

　　骆北延烦躁地挂断电话，心说你爱要不要，我才懒得挑呢。
　　最后回家的时候，他还是大包小包装了一车。

　　这不怪他。
　　主要是外力影响。

　　经过家电区，经理说：“骆总刚搬家吧？扫地机器人要不要？洗碗机装了吗？空气净化器也可以有的。”
　　经过食品区，经理说：“骆总，这里有两瓶我私人珍藏的红酒……您一定要收下。”
　　经过女装区，经理说：“全部都要，各种尺码，统统装上！我相信骆总身边不缺穿这个的人！！”

　　骆北延逛了一圈，觉得商场挺好的，经理可以换了。

　　晚上，他回西河别府吃饭，把礼物带给老太太。
　　周末家里人都在，但是饭桌上气氛不太好。

　　骆茜算是跟老太太杠上了，直接把外国赛车手男友带上桌，那男人长得又高又帅，一副讨女孩子喜欢的面貌。
　　骆薇酸酸地看着他们俩秀恩爱。
　　骆菁还是晚到，她一天到晚忙个不停，饭也没空吃，女侍们给她单独留了热菜，她吃完就走了。

　　骆北延也没什么话可说，实在闲得无聊就给余窈发信息，拍了桌上的菜给她看看。余窈一眼就看见桌对面紧紧黏在一起的男女。

　　她打字问：“你说老太太怎么只针对你，不强行拆散骆茜他们那对？”
　　骆北延想了下：“因为她知道骆茜就是玩一玩，不会长久的。”

　　哦。
　　那你对我姐是认真的。

　　这话余窈没发出来，她又打字转移话题：“你三个姐妹名字都是草字头的，你怎么不是？”
　　“她们的名字是姑妈取的，我的名字是老太太取的。”
　　“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北京+延安。”

　　余窈惊了。
　　原来“骆北延”和张爱国、李解放、陈改革是差不多来由。别说，还挺符合他气质的。

　　骆北延又发了一条：“我将来要是有小孩就取名叫骆中梦……或者骆国梦？”
　　“拜拜了您嘞。”

　　骆北延正要发表情，手臂就被骆薇狠狠撞了一下，手机都差点掉了。

　　“咳咳！”骆薇清清嗓子，挤眉弄眼，“奶奶问你话呢。”

　　骆北延抬起头，坐直身子，表情很镇定。

　　骆老太太眼周都是细纹，却掩不住秃鹰般锐利的目光，她盯着骆北延问：“你给我说说那张照片怎么回事？”
　　“杂志社已经撤下来了……”骆北延答道。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xx会所38号技师。”

　　“噗——”骆茜刚喝进去的黄酒喷了出来。
　　她显然刚知道这件事。

　　骆薇赶紧打圆场：“哎呀，奶奶！咱们吃完再讲行吧，茜茜的男朋友还在桌上呢。”
　　骆茜马上说：“我男朋友不介意！他说他很想听！”

　　老太太不发话。

　　气氛一时有些冷。
　　骆北延硬着头皮解释：“那天是愚人节，一个下属改了名字给我发的消息。”

　　他这个理由烂得可以。
　　骆茜满脸好奇，骆薇捂眼睛不忍卒视。
　　老太太打量了他一会儿，又重新拿起筷子：“噢，那吃饭吧。”

　　居然混过去了。
　　骆北延稍稍松了口气。

　　所有人准备继续吃饭。
　　这时候，老太太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北延啊，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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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顿饭吃到最后，骆北延几乎是落荒而逃。
　　几个人围着一大桌菜不吃，中英文夹杂地讨论起他的私生活。

　　“没谈恋爱，你拍了饭桌上的菜发给谁看呢？”
　　“是啊，还在桌子下偷偷看手机消息……”
　　“工作上的事？你跟谁谈工作会一脸窃笑？”
　　“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能走出来最好。”

　　大家似乎一致认定他是办公室恋情，跟对方是上下级关系，所以不敢公开。

　　另一边，余窈未能体会到骆北延的痛苦心情。

　　因为骆北延准备给孩子起名叫“中国梦”，所以她重新审视起他对自己的吸引力。

　　最后得出结论。
　　她只是馋人家身子而已。

　　造孽啊。

　　余窈慢慢淡定了。
　　她准备重新把目光放回正常群体当中。

　　未等她有任何动作，骆北延就回来了。
　　他往她房里堆了小山般的礼盒，从吃的到用的都有，让人不由怀疑他是把整个商场搬过来了。

　　“你整理一下。”骆北延轻描淡写地说。
　　他等着余窈露出感激崇拜的眼神。

　　“等会儿拆。”余窈点头。

　　然后一等两个月，她那堆盒子没动过。

　　生鲜类的，骆北延都拿走了。每次问她为什么不拆礼物，她都说备考四级，等考过了再拆，这样她就有一个精神上的动力。

　　骆北延一听有理，就没再催促。
　　然后六月份，余窈四级又没过。

　　“没必要。”骆北延拿着她的四级成绩单，苦口婆心地说，“真的，你没必要为了不拆礼物，故意挂掉四级。我也不是差你这点报考费，就是单纯觉得四级考三次太丢脸了……”

　　余窈抢走成绩单在房里哭了一夜。
　　下次考试在十二月，她还要打卡半年，给骆北延看她每天背了多少单词。

　　骆北延对背单词这件事的热情从来没有消退过。

　　有一天，他不小心瞄见余窈的手机，还急匆匆地问：“怎么除了我还有个人给你打卡背单词点赞？”
　　“哦，是我同学。”余窈面不改色。
　　“你这条是分组可见的，同学跟我一个分组吗？”
　　“是的。”

　　骆北延抢走她手机一看，发现这个分组叫“直钩钓鱼”。

　　老子打死你个小妖精！

　　骆北延抄起旁边的英语课本把余窈从书房赶到客厅，又从客厅撵回卧室。最后他把余窈堵进卧室，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算了，我帮你把礼物拆了……四级过没过都无所谓，下回考前再给你买。”
　　骆北延去她卧室角落里，一件件拆礼物。

　　余窈躲在被子里偷偷看他。

　　他身材高大，在地上半蹲着，总觉得是受委屈了。

　　骆北延心里也在琢磨，余窈套路这么多，他会不会真的咬直钩了。但他反正睡过了，也没有太亏啊……没有吧？

　　他回头往床上看了一眼。
　　余窈迅速蒙住头。

　　骆北延又安慰自己，就当是花钱养了个猫主子，那也没有很亏啊。

　　余窈跳下床从背后抱他，被他甩开说：“滚滚滚。”

　　他丢了一支钢笔给余窈。
　　又从旁边拆了一套空气净化器。

　　“这是什么？”骆北延拿着另一个五颜六色的礼盒问。
　　“彩妆用品。”

　　因为姐姐以前经常收礼物，所以余窈对这些还挺了解的。但是骆北延居然不懂，太神奇了。

　　“你一般送女客户什么？”
　　“一般都是秘书挑。”
　　“这样啊……”余窈掂了掂钢笔，沉沉的。

　　骆北延突然想起什么：“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买画具啊！”

　　他才反应过来。
　　余窈心里轻嗤，又从他背后抱上去：“你来给我当模特吧。”
　　骆北延把她那双钓鱼的脏手拿开，嫌弃道：“不要痴心妄想。”

　　他为了兑现诺言，真的把余窈的零用钱停了。

　　但余窈好像平时都不花钱，停了几个月也没有发现。
　　骆北延自己去说，又架不住她冷笑的傲慢嘴脸，最后只能给她在自己的主卡上开了张副卡。这样做一来能掌控她把钱花去哪儿了；二来也不用被她嘲笑说“给嫖-资”。

　　隔几天，余窈给他送了回礼。
　　她亲手撰写了一本《好男孩防骗指南》给骆北延。

　　这本小册子深深震撼了他。

　　原来女生当中，还存在着这样的物种。

　　她们会在镜子面前练习几百遍侧头微笑的角度。
　　会在聚餐前偷吃一顿从而展现自己的小鸟胃。
　　会多挤护手霜然后很自然地分享给身边的男人借机摸手。
　　会在内心觉得超无聊的时候眼神中发出“超崇拜”和“超有趣”的光。
　　会有很多很多男性朋友而且对每一个都说“你是特别的，我只对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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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北延看完小册子，对余窈的警戒程度更上一层楼。

　　早上，余窈在车里抹护手霜。
　　骆北延一把擦走一大半：“你挤多了是吧？没事，给我涂。”
　　余窈用力瞪着他：“你没睡醒吗？我挤这么多是用来擦手肘的！”

　　晚上回家的路上。
　　骆北延给余窈讲两个秘书之间的狗血八卦。
　　余窈眼中闪烁着“超级感兴趣”的光芒，然后他突然停下了：“你不想听就别听。”
　　“？？？”

　　晚上吃饭，骆北延盯着余窈的碗，一个劲给她夹菜。
　　余窈气得想掀桌子：“你别拿你筷子搅我的菜！脏死了！”

　　饭后。
　　骆北延靠着椅背，十指交叉，深沉又缓慢地问：“你觉得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吗？”
　　“是特别的。”余窈说。
　　骆北延心中一凉。
　　“特别的傻逼。”余窈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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